“世界上有這麽一個國王,大家叫他蒸氣, 他能使人民成群地滅亡。他製造無窮災殃, 他的心裏有烈火在燃燒,他拿兒童當果腹的食糧, 恥笑父親們痛哭的眼淚, 取笑母親們垂死的呻|吟。沒有心肝的兇惡的國王,在邪惡的王國布滿死亡……”

    這是一群穿著襤褸不堪的粗布夾克的邋遢男人, 營養不良,深陷的眼眶閃爍著帶有獸性的饑餓目光, 他們宛如行屍走肉似的直勾勾看了過來, 然後一邊高聲唱著仇恨的歌謠,向伊薇特這邊幾個人走來。

    “聖靈在上, 他們顯然犯了流浪罪, 這裏的警察呢?!”馬錢子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他從未見過如此成群結隊的乞丐。

    阿爾比恩頒布的法令中有一項叫《流浪罪法》,規定無家可歸者、乞丐以及沒有正當職業在街頭打扮成藝人、殘疾人等遊蕩獲利的變種乞丐都觸犯了這條法令,隻要警察看到就會被抓進監獄, 每天配給很少的劣質食物慢慢衰弱而死。

    正因為這樣, 倫敦的乞丐就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隻敢藏在角落裏向路過看起來和善的市民伸手乞討, 可誰知道伯明翰的乞丐竟然成群結隊地守在道路上, 而且他們的態度也不是一般乞丐那種卑微地試圖博得路人同情, 而是以龐大的人數和仇恨的表情去要求、威脅以獲得施舍。

    “……我們的憤怒就快要覺醒, 我們就要張口高聲唿喊。那夥鍍金的寄生蟲一定會和暴君一起跌入深淵!”

    一群人一邊唱著歌, 一邊把思維迷宮的幾人團團圍住。

    伊薇特看著他們破舊的夾克,它們款式麵料都一致,很有可能是工廠統一采購的工作服,也就是說這群人不久前都是有職業的工人。

    工業革命時期整廠整廠的工人失業並不奇怪,廠主虧錢了關閉工廠他們會失業,廠主賺錢了洗手不幹跑去置地當鄉紳獲取社會名望他們也會失業,廠主賺錢了還打算繼續做,於是買進先進機器,裁掉男人換成價格低廉的童工,他們還是會失業,原因多得能趕上竹鼠被吃掉的理由。

    腐敗的警察懶得管,善良的警察不願意管,所以才會形成本該進監獄的流浪者結隊乞討的場景吧?

    從他們的歌中對“蒸汽”的憎恨來看,也許就是因為機械更新後裁員的,曆史書上也學過工業革命時代的工人總是故意弄壞機器的故事,那是似乎很遙遠,直到來到這裏才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的艱難,書本上呆板的鉛字立馬生動了起來,每一個似乎都血淋淋的。

    伊薇特想到這,摸向後腰槍柄的手停滯了,改為扯下腰跡的錢袋,放在手裏掂了掂,裏麵響起硬幣的沉悶響聲,隻有很多疊在一起的錢幣才會有這種聲音,它勾起所有流浪者貪婪的目光。

    此時實質上的紙鈔叫做“銀行券”,意思是可以兌換多少錢幣的票據,平時購物很少用到,類似於華夏古代的銀票,人們還是習慣把票換成硬幣再花。錢袋裏是她身上所有零錢,盡管身上紙鈔比這更多,但這堆硬幣也有小數十鎊,算是這時的巨款了。

    領頭的男人看著明顯肥羊的少年把手攤開,錢包穩穩擺在手心上,向他遞來,不禁咽了咽口水,但他隨即又看到伊薇特脖子間隱約閃爍著金光的鏈子。

    “項鏈……摘下來。”

    迴答他的卻是她一手拿著黑洞洞的槍|口:“先生,我給你錢是基於同情,而不是畏懼,不要把我的善意轉化為了厭惡。”

    當她拿出手|槍時,所有人都露出了畏懼的神色。此時獵|槍並不算貴,很多底層黑幫手裏就有,但小型化的手|槍大多出自鍾表、珠寶匠的手藝,能隨身攜帶,一拿出來果然很唬人。

    為首的男人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但還是迅速地一把抓走那個錢袋,然後和他的同夥逃也似的飛奔走了,神情未見任何感激,隻有懷疑、驚愕,就像經常被人毒打的野狗,偶然在它麵前扔了塊骨頭一樣。

    那人跑了幾步,停下來,又往這邊迴看,眼神閃爍不已,幾次張口卻什麽也沒說,最終還是頭也不迴地逃了。

    “真是沒禮貌的家夥。”夾竹桃還為他粗魯地抓走伊薇特的錢包憤憤不平,更何況那人甚至一句感激的話都沒說。

    “那樣的人是不可能擁有小牛皮的錢包的,帶著絕對會被視作贓物的財物誰都會加倍小心。如果被巡警看到,我們的衣著看起來像是體麵人,警察不會冒著丟了飯碗的風險縱容他們,一旦被捕,隻要我說一句他們是搶劫,錢包裏的數額夠把他們全部送上絞架了。”伊薇特淡淡迴答,“先生們,你們還準備穿這身在街頭遊蕩嗎?那也許我們今天就可以與整個伯明翰的幫派都互相認識了。”

    “我們馬上去買點普通的衣服!首先看看這裏的裁縫街在哪……”

    “正好我有個朋友要去拜訪,就先自由行動了,等晚上你們準備好能夠外出尋訪的裝束,我們就在預定的旅店集合。我不在,你們應該沒問題吧?我說的是安全方麵。”伊薇特一身阿爾比恩花花公子的打扮,灰色束腰騎馬服、輕浮花哨的格子馬甲背心和條紋馬褲,還穿著有鞋跟的長筒馬靴,讓人想起年輕軍官,在崇尚黑白灰深藍無圖案麵料的上層紳士看來就是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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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年輕軍官也就是浪蕩子的形象,她腰上還掛著佩劍,單獨行動一般也沒什麽人招惹。剛才如果不是她身後幾位禮服挺括,襯衣小立領漿洗的雪白筆挺,幾乎可以當做切麵刀使用,一看就是有錢肥羊,否則剛才那群人也不會冒絞刑的風險,在搶劫和乞討間反複橫跳。

    “我們都是成年人,怎麽會有問題?倒是你,曼陀羅,可別路上遇上了歹徒。”馬錢子一邊固執地說著,一邊從手提箱裏取出手|槍,別在腰上,似乎對自己剛剛毫無建樹有些沒麵子。

    伊薇特暗笑馬錢子破碎的自尊心,在確認他們坐上馬車後轉身向地圖上“藝術家”標注的地址走去。她零錢袋沒了,但下車時捏了半鎊的錢幣在手心裏,準備給他們叫馬車的,現在懶得去銀行用紙鈔換零錢,索性就自己留下了。

    反正藝術家所在的街區離火車站也不太遠,就這樣走著過去似乎也不錯。

    伯明翰下水道建設沒有倫敦完善,街頭垃圾也較多,步行的時候,時常有受驚的老鼠嗖地順著牆根溜走,但自從老鼠島迴來後,她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已經麻木了。好在除了老鼠外,路邊也時不時神出鬼沒地出現一些貓咪,實在讓她心癢,於是忍不住用幾個便士買了幾串小販兜售的寵物食品——其實也就是屠宰剩下的邊角料,然後喂給一些不怎麽怕人的小萌物。

    看著小貓咪唿哧唿哧地咬著肉碎,伊薇特再一次抬起頭,又看到了遠處一隻油光水亮的大狗,在向自己搖著尾巴。

    這狗好像跟了自己一路了吧?原本以為它想搶貓糧,伊薇特試探性扔了一塊肉過去,可這隻狗卻沒看一眼。

    有些可疑……

    這時的歐洲人民其實吃狗肉的,而且狗油還是一味常用的偏方藥物。如此健康肥壯的狗,沒被人偷去吃掉實屬小概率事件,是因為有人飼養的嗎?

    現在她肉塊喂完了,狗也還是沒有離去的跡象,隻是不緊不慢地隔著半條街跟著她,被看到就搖兩下尾巴。

    伊薇特幾下轉進一個偏僻的巷子,拔出手|槍,對準一無所知跟過來的狗,作勢要扣動扳機。

    以前和藍道爾追查變異的底層狼人的時候,吸血鬼小哥說過,有的狼人平時會保持動物形態,裝作狗在城市裏遊蕩,但和普通的狗還是有區別,比較好區分的是尾巴。由於狗已經長時間被人馴化,它們知道並且習慣豎起尾巴向主人傳遞信息,狼就沒有這個意識,它們尾巴是垂在身後的,就算裝作狗搖兩下,也老是忘記豎起來,或者角度很矮。

    這隻狗就是這樣,低低地搖尾巴。

    反正這裏也沒人,不會有人看到自己神經質地舉槍對準一隻狗,如果猜錯了,那就把槍收起來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伊薇特衝狗舉起槍,顯然對方也不敢賭她這時候心情如何,那狗果不其然口吐人言:“你竟然試圖殺死街上一隻無辜的小狗,殘酷的女人。”

    “跟了我一路,我沒有馬上開槍,就已經算是十分克製了。你最好有足夠的理由說服我打消這麽做的念頭,陌生的狼人。”伊薇特說。

    “你對跟了你一路的貓可不是這樣,還喂它們肉串。”狗不滿地吠道。

    “是什麽讓你覺得自己有小貓咪一半可愛?還是說這就是你決定留下的遺言?”手指施壓,扳機開始哢噠哢噠輕響。

    “好吧好吧……”

    狗剛要說什麽,伊薇特聽到巷子附近傳來人的聲音,要是被他們看到現在的情形也許會徒增麻煩,但也不能讓這隻不明狼人和她換個地方,萬一移動的時候對方耍什麽花招就很麻煩了。

    “你不能變成人形嗎?”而且人形的目標還大些,方便命中。

    “尊敬的小姐,看來你希望我用人類的形態與你交談?”

    不知為什麽,伊薇特總覺得狗子眼裏狡黠的惡意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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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業工人唱的歌來自《英國工人階級現狀》by:恩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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