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簡還十五萬兩!”


    這下輪到嶽肅崩潰了,他的一雙眸子張的老大,差點掉出來,砸到手中的圖紙之上。


    他緊緊地盯著圖紙,更加仔細地觀瞧,看了老半天,才冒出一句話來,“這也沒看什麽活呀,怎麽要用這麽多銀子?”


    “就因為沒幹什麽活,才這麽兩個錢呢。要是好好翻修的話,起碼也要三十萬兩。”朱由校煞有其事地說道。


    不會吧!這跟搶錢有什麽區別呀。


    不過嶽肅很快反應過來,這擺明是工部和內官監合夥欺騙皇上,從中中飽私囊。嶽肅不動聲色,說道:“陛下,這工程有點貴了。”


    “哦?愛卿為何這麽說?”朱由校對嶽肅可是極度新任的,料想不會騙自己。


    “若是隻幹這些,有一萬兩足矣,而且還是絕不會次於他們維修的效果。”嶽肅信誓旦旦地說道。


    “愛卿沒有騙朕,一萬兩就夠了。”


    一萬兩和十五萬兩的差距,實在太大,大到連朱由校都不禁把眼睛睜得老大,緊緊盯著嶽肅。


    嶽肅露出笑容,說道:“陛下如不信,可讓人將施工造價賬冊取來給臣觀瞧,到時臣再一一說給陛下聽。”


    “好!”朱由校大聲說道:“劉名果,去內官監傳旨,讓尤善把交泰殿施工造價賬冊給朕送來!”


    “奴婢遵旨。”


    劉名果答應一聲,匆匆跑到內官監值房傳旨。


    內官監主管皇家營造、慶典,是個極有油水的衙門,內官監的掌印太監尤善,也是魏忠賢的親信。劉名果到了內官監值房,把皇上的旨意一宣布,尤善連忙取來賬冊,跟著劉名果前往交泰殿。這家夥心中是七上八下,不知是哪裏出了漏洞,少不得向劉名果打聽。


    劉名果何等精明,隻說一半的話,說皇上今天心血來潮,到交泰殿去看施工進度,至於為什麽要看賬冊,實在是不清楚。


    趕到交泰殿,尤善先是給皇上請安,然後恭恭敬敬地將賬冊呈上。朱木匠讓嶽肅取過觀看,嶽肅接過後,翻開打眼一瞧,已經明白端倪。丫的,實在太敢忽悠了,單單一根門檻,都敢給皇上報價七十兩。


    一扇窗戶,最少的報價三百兩,最高的報價六百兩;一扇門,最少的報價一千兩,如最貴的外門,都達到五千兩。


    這是來搶皇帝的錢吧。


    嶽肅冷冷一笑,說道:“陛下,這上麵寫著,門檻造價一根七十兩,臣很想知道,這七十兩是怎麽花費掉的。”


    “尤善,你告訴嶽愛卿。”朱由校淡淡地說道。


    “臣遵旨。”尤善嘴裏這麽說,心裏直發抖,嶽肅是什麽樣的人,他已有耳聞,深知厲害。然事到臨頭,總不能不迴答,隻能硬著頭皮說道:“這門檻是上等楠木,而且是從四川運送來的,光購買的價格和運送的費用,加上工費,自然是七十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用點楠木,難道說地方上還敢收陛下的銀子不曾?”嶽肅淡笑地問道。


    一聽這話,朱由校也是眼睛一亮,說道:“對呀,朕用楠木還需要花銀子嗎?”


    “這……”尤善眼珠一轉,說道:“陛下用楠木,當然不用給地方上銀子。主要是砍伐的費用和運送的費用。”


    “那要是這樣的話,砍伐和運送需要花費多少銀子呢?本府從貴州入京,雇騾車而來,一行十幾人,因為沿途住驛站,沒有花費多少。不過我也有算過,如果正常花費用度的話,百兩銀子也差不多。從四川運送木料進京,有七八千兩銀子,想來也夠了。不知公公花費了多少。”嶽肅說著,繼續翻閱賬簿。賬簿後麵,對銀子的使用,都有記載,見尤善吞吞吐吐半天沒有迴答,嶽肅便替他說道:“尤公公,夠買木料花費四萬兩銀子,運送費用是三萬兩,油漆、膠之類的費用是三萬兩,工費是五萬兩。嘖嘖,本府現在真想問問尤公公,你上麵所記載的購買木料的四萬兩,是否就是雇人砍伐的費用呀?如果是的話,那我倒想再問問尤公公,您這次到底給陛下砍了多少木料運迴來修交泰殿。”


    “這……這……”尤善被嶽肅問的是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這什麽這,還不給朕如實說來!”朱由校可聰明的很,看到尤善這模樣,他已經明白了大概。登時厲聲問道。


    “陛下…….”尤善被朱由校這一嗓子,嚇得直接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也、也不知道,這賬目都是工部送來的……”


    這家夥實在招架不住了,他知道,要是敢說是自己做的,腦袋非搬家不可,隻能把事情推給工部。其實這預算,倒也真不是尤善一個人做的,是內官監和工部一起報價,畢竟有錢得大家賺。


    “劉名果,你現在就去,把馮權給朕喊來!”作為皇帝,自然是痛恨別人瞞著他,就連魏忠賢每曰幫他批奏折,朱木匠都會叮囑一句,讓魏公公小心點,不要糊弄他。


    “奴婢遵旨。”劉名果聽出皇上語氣不善,連忙外出傳旨。


    從皇宮到工部衙門,路程不近,過了好半天,才把馮權帶來。這馮權也是機靈的很,一路少不得千方百計的打聽,劉名果也不能一點不說,隻告訴他皇上正在查施工的賬目。這多少也是給彼此留有餘地。


    剛進紫禁城,迎麵有小太監跑來截住馮權,劉名果認識這小太監,知道是司禮監魏公公的人。小太監給劉名果和馮權請了個安,然後給馮權丟了個眼色,馮權馬上會意,跟著小太監走到一邊。


    “馮大人,是督公讓我到這裏迎你的。交泰殿那邊的事,督公現在都知道了,又是嶽肅惹出來的。督公讓我傳話,讓您一定要小心迴話,關於工程造價的事,全都推給營繕司員外郎陳炯,督公現在已經派人去跟陳炯打招唿了,到時會讓他全扛下來。”小太監在馮權耳邊小聲說道。


    “替我轉告督公,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馮權說完,取出一錠銀子,塞進小太監的手裏。隨後,才跟著劉名果前往交泰殿。


    到了交泰殿,馮權先是給皇上請安,隨後便聽朱木匠問道:“維修交泰殿的賬冊是工部報給內官監的?”


    “迴陛下,是工部營繕司員外郎陳炯擬的,然後送呈內官監。”馮權鎮定地說道。


    朱由校扭頭看向嶽肅,說道:“嶽愛卿,你有什麽問的。”別看朱木匠幹木匠活拿手,但關於這種大工程的事,還不是很精通。如何問話,隻能交給嶽肅。


    嶽肅明白皇上的意思,隨即問道:“馮尚書,工程造價是誰擬的倒不要緊,隻是不知道擬完之後,是否要交給尚書大人審核呢?”


    “這個……自然要本官審核。”馮權笑嗬嗬地說道。


    “那馮尚書就沒有發現什麽地方不妥嗎?”嶽肅再次問道。


    “不妥之處自是有的,本官也覺得造價較高。隻是陳炯拿以往的內宮工程造價做比對,還減少了三萬兩,所以我便簽字,讓他送交內官監。”馮權謹記魏公公的教導,絕不能攬到自己頭上。


    “工程造價何止是高,馮大人,下官很想知道,這修繕交泰殿,一共需要多少根木料。”嶽肅淡淡地說道。


    “賬冊上麵好像寫了,嶽大人自己看不就行了。”馮權說道。


    嶽肅剛剛已經將賬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上邊的內容,簡直是胡說八道。嶽肅露出笑容,說道:“馮大人身為工部尚書,總不會連修個交泰殿大約需要多少木料都不清楚吧。賬簿上寫明,一共購買了二百根楠木,一根作價二百兩,含砍伐工費。馮大人覺得如何?”


    “這個價格……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馮權小聲地說道。


    “價格是沒有問題,但問題在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宮裏用點木料,還需要花錢購買嗎?我在貴州時聽說,西南諸省山上紫檀、香樟、楠木等貴重樹種,凡是直徑超過尺半以上,都不許民間私自砍伐,屬於皇家專用。我真想問問,是誰不要命了,敢收陛下這個錢?還有,二百兩一根楠木得有多粗,一次買了二百根,別說是維修交泰殿了,就算再蓋一座交泰殿,應該也足夠了。這點道理,難道馮大人不懂嗎?就連這個報價,馮大人都敢簽字,真是…….嗬嗬……”說到最後,嶽肅隻是冷冷一笑。不過他的意思,任誰都能猜出來。


    “我……”馮權又被嶽肅塞得無話可說,不過他的反應倒是夠快,連忙給皇上跪下,磕頭道:“陛下,臣糊塗呀。隻因最近公務太忙,審核報價時,沒有詳加審核,才讓陳炯鑽了空子,還望陛下明察。”


    是呀,這帳做的水分也太大了,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破綻,還有什麽可解釋的。能減少自己的罪名,先保住腦袋,才是真格的。


    “你糊塗!你的一句糊塗就完了嗎?”朱由校聽的明白,現在已是憤怒到極點,抬腿一腳,將馮權踹翻在地,喝道:“你們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連朕的銀子都敢貪墨!傳朕旨意,馮權、尤善、陳炯全部革職,交東廠嚴辦。告訴魏忠賢,今天天黑之前,就得把朕的十五萬兩銀子給追迴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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