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怎麽可能派人去刺殺他。”


    聽了嶽肅的話,沐天嬌直接說道。可說完之後,明顯有些底氣不足,畢竟父親現在為了丈夫的事,覺得十分丟麵子,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她的窘態,嶽肅當然看在眼裏,卻隻是順杆說道:“郡主說的沒錯,我也是這麽認為,黔國公怎麽可能派人去刺殺一個小小的苗寨土司。這其中定有別情。君主請看,我這裏有方寨的證物,也就是刺客留下的兵器。”


    說完,嶽肅將帶來的包袱打開,露出三柄鋼刀。


    沐天嬌是將門虎女,見到沾血的兵器,並沒有緊張,而是疑惑地道:“這三把刀有何特殊,怎能確定就是我父親指使。”


    嶽肅提起一柄鋼刀,刀把衝著沐天嬌,說道:“刀身上刻有貴府的字號——大明雲南總兵府,若說和沐公爺沒有什麽關係,實在不會有人相信。”


    “哦?嶽大人可否將刀給我一觀。”沐天嬌說道。


    “自然。”嶽肅起身向前幾步,將刀呈給她。沐天嬌接過一瞧,果是刻有自家的招牌。


    這下她並沒有慌張,反是微微一笑,說道:“這等欲蓋彌彰的小把戲,嶽大人不會如此輕信吧。我沐家世鎮雲南,總不至於窮到連刺殺別人都帶上刻有字號的兵器,然後留下落人口實,於情於理也未免說不過。嶽大人,您說呢?”說完,她的一雙妙目緊緊盯住嶽肅的眼睛。


    嶽肅心中暗道:“沒想到這位郡主有如此眼光,我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於是笑道:“郡主說的不錯,沐公爺雖說官高爵顯,想來不至於飛揚跋扈,殺人留名,落下口實,很有可能是小人栽贓陷害。一說到這陷害,下官突然又想到一層,會不會有人挑撥離間,從中也陷害方寨呢。”


    “嶽大人這是什麽意思?”沐天嬌淡笑道。她現在已經感覺到,嶽肅今天登門的真正用意,或許就在這番話上。至於那所謂刻有自家字號的三把刀,估計這位大人已經看穿是對方有意陷害,隻是拿過來裝腔作勢,襯托最後這番關鍵的話。


    “我聽尤傳成將軍說,公爺手中握有方寨謀刺他的鐵證,這證據無外乎是刺客本人,刺客在受刑之後,指認方寨是謀刺公爺的主使。但依下官愚見,這難保也是欲蓋彌彰,試想敢入公爵府行刺的,定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一旦失手,勢必自殺,絕不會束手就擒。怎可能被擒之後,還實話實說,這是不是有點假。和故意留下那三把刀,應是異曲同工。”嶽肅平淡地說道。


    “嗬嗬嗬嗬……”嶽肅一說完,沐天嬌立刻發出銀鈴般的嬌笑。隨後說道:“嶽大人,您這一方麵是為家父開脫,一方麵又為方寨開脫,但您說這番話的真正用意又是什麽呢?您今天專程到我這,應該不是單單為了說這番話的吧,想讓我做什麽?”


    沐天嬌甚是精明,現在已經看出,嶽肅另有所圖。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郡主果真豪爽,那下官就直說了。”嶽肅笑道:“下官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郡主能將此間之事,修書一封給沐公爺,請他將刺客交予下官,兩案一並審理。通過這兩樁案子,下官認為,搞出這個局的人,定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或者還和毒殺郡馬的案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當然,如果沐公爺自認確實派人刺殺過方土司,那下官無話可說。”


    “原來是為這事。”沐天嬌展顏一笑,說道:“嶽大人何必繞那麽多彎子,進門直說就是,我現在就修書一封給我父親,順便給他老人家請安。不過他是否願將刺客交予你,我也無法保證。”


    說完,沐天嬌立即讓人取來紙筆,將嶽肅所言之事一點不漏的寫上,其中還為嶽肅說了不少好話,誇其是個明察秋毫的清廉官吏,希望父親能將刺客轉交給他,由嶽肅一並審理。


    書信寫完,簽上沐家特有的標記,讓心腹之人立即快馬送往昆明公爵府。


    見沐天嬌幫忙,嶽肅心下高興,正事辦完,也不便在孀婦家久留,立即告辭。沐天嬌也沒留他,畢竟男女有妨。


    迴到知府衙門,嶽肅先行文巡撫衙門,將此間之事詳陳,並表達了自己的觀點。接著在後衙升堂,提來方彩兒、方吉、方查,尋問老土司遇刺時的光景。方吉是遇伏後快馬迴去搬兵的,方查是在方齊身邊護衛,力戰重傷的。二人將當時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嶽肅,嶽肅聽罷,表示要去案發現場瞧瞧。


    方齊被伏擊的地方叫作一望坡,道路較窄,兩旁皆是突破,距離方寨不足二裏地。刺客敢在這個地方襲擊,充分體現出他們的膽大心細,因為這個地方最適合劫殺,且堵住之後,對手不易縱馬逃脫。


    嶽肅到此,略一觀察眼前的地形,心中是疑慮叢生,對方二十多人在這麽窄的道路上前後夾擊,你方吉有什麽本事能突圍而逃,去請救兵。還有,騎兵殺人,基本上就是一個衝鋒的事,你方查怎麽生命力這麽頑強,能堅持到援兵趕來還不死。這未免也太僥幸了吧。


    帶著疑問,嶽肅偷眼瞧了瞧二人,卻沒有多言,而是打道迴府。再次迴到衙門,後衙之內增加了暗哨。現在在嶽肅的眼中,方吉和方查無異是最大的嫌疑人。監守自盜,嶽肅上輩子就是當警察的,這個道理他在明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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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爺,貴州張總兵有書信送到。”


    黔國公府的練武場內,沐啟元正教愛子沐天波練劍,主簿沐義拿了奉信跑來。


    “天波,你先自己練。”沐啟元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接過信來展開觀瞧。信上的內容自然是出兵剿滅方寨的事被嶽肅給攪了,現在嶽肅已經行文巡撫衙門,自己不便再私自動兵。


    將信看完,沐啟元狠狠地將信往地上一丟,怒道:“好一個嶽肅,膽子可真夠大的,本爵遇刺,想要剿滅叛匪,他竟敢攔著。”


    沐義一聽沐啟元罵嶽肅,馬上煽風點火,“老爺,那個嶽肅確實膽大,上次小人去找他,他絲毫麵子也不給,甚至還不將您放在眼裏。這些文官,憑著一篇狗屁文章,就能身居高位,不知自己姓什麽了。”


    “你現在就去叫書辦給我擬奏折,怎麽寫,你應該明白吧。”沐啟元怒道。


    “明白,小人這就去。”沐義笑嗬嗬地應道。他當然明白,這是公爺要參嶽肅。


    正這時,府內的管家沐廣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老爺,大小姐來信了。”


    “哦?天嬌來信了。”沐啟元的肅穆的臉上露出笑容,急道:“快拿給我看。”


    官家幾步跑到近前,將信呈給沐啟元。沐啟元展信觀瞧,看罷,對沐義道:“奏折的事,先放一放。來人啊,將那個刺客提來。”


    “是!”練武場邊站立的護衛馬上答應一聲,趕往監牢,將刺客提出。


    刺客幾經大刑,一點精氣神也沒有,完全是被拖來的。往練武場上一丟,直接趴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


    沐啟元早上椅子上坐定,瞧了刺客一眼,問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前來刺殺本爵?”


    “小人……是銅仁府方寨的族人……受土司方彩兒指使……前來行刺……”刺客有氣無力地道。


    沐啟元輕輕點頭,又問道:“本爵遠在昆明,和你們方寨並無恩怨,為何要來行刺?”


    刺客似乎早有準備,答道:“我們土司說,老土司是被沐公爺派人害死的,所以就派我前來行刺,並許諾,隻要能刺死公爺,就嫁我為妻,並將族長的位置給我。”


    聽到這個迴答,沐啟元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把他押下去吧。”


    手下們不知公爺為何發笑,侍衛們當然不敢多問,將刺客又押迴監牢。沐義和老管家則是不明就裏地看著沐啟元,心想,按理說,老爺應該發怒才是,怎麽還有心情笑呢?


    沐啟元把女兒寫來的書信拿起來,說道:“你們兩個看看吧,這事連我這寶貝閨女都知道了。她信上說的很對,這是有人從中挑撥,不知是有何企圖。本爵倒是不懼他一個小小苗寨,但不喜歡被人當槍使,受人擺布。那個嶽肅既然想管,就把這事交給他吧,我也想看看,能被我這寶貝女兒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人才到底有什麽本事。沐義,你再跑一趟銅仁,把這刺客交給嶽肅。對了,我再寫一封信,你轉給天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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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半月過去,黔國公府的主簿沐義再次登門,隨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上百名士兵押解了一輛囚車,囚車內蜷縮著一個男子。


    嶽肅親自出門相迎,沐義今天變得十分低調,因為他到達銅仁之後,先去見了沐天嬌。話裏話外,這位郡主對嶽肅透著欣賞,沐義也不傻,大小姐都為人家說話了,看來是那小子搭上了自家小姐的門路。


    所以,再次見到嶽肅,他是滿臉堆笑,“嶽知府,上次多有得罪,還請多多見諒。本官這次前來,是奉黔國公之命,將刺客送到府上,交由嶽大人審理,還望大人不要讓公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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