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一家人聚在藍氏的三春堂準備用晚飯。


    經過藍氏大刀闊斧一番整頓,祖宅已是井然有序了起來。


    祖宅裏的下人仆從已是各歸各位。藍氏也與他們說好,有新去處的她不攔著,自跟了新主子去。若想留在祖宅的,她也歡迎。從本月起,月錢將由她們這一房來發放。


    祖宅的下人仆從自然有一番考量,除了原先就跟了方、劉兩房人的,其餘原就在祖宅的,便都留了下來。


    隻是現在那兩房人也沒搬走,藍氏也不想跟他們共用大廚房。


    好在原來的三春堂就是有廚房的,包括喬父喬母住的正院都是有廚房的,一家人便把各院的小廚房收拾了起來。還像原來一樣一家人在一起吃飯,今天全聚在藍氏的三春堂裏來。


    有丁二夫妻及族長的關照,采買上很快就把東西備齊了。至晚上的時候,就已燒了一桌豐盛的益州本地菜式出來。


    一家人見了很是歡喜,正待坐在桌上享用的時候,就聽香秀進來稟報,說幾位老爺都過來向藍氏請安了。


    藍氏看了香秀一眼,這個丫頭當初是跟著她陪嫁來喬府的,這些年因為她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她迴來了,便把香秀要在身邊做了管事媽媽。


    香秀本姓何,便喚為何媽媽。


    何媽媽見藍氏看過來,便小聲道:“老夫人,是二老爺、四老爺和五老爺帶著家眷到了。”


    這二老爺、四老爺是方氏所出的景倉、景涯兩兄弟,五老爺則是劉氏所出的喬景山。


    加上夏姨娘所出的三老爺喬景岸和藍氏所出的嫡子喬景昆,這喬興存一共有五個兒子。


    方才喬景岸夫妻過來請安,藍氏留他二人說了一會話,便打發他們一家去吃飯去了。


    藍氏看了何媽媽一眼,便道:“請他們進來吧。”


    喬明瑾等人聽了,也由吃飯的隔間轉至花廳去。


    待他們一家人坐下,簾子被掀開,一行人便從外魚貫而入。


    喬景倉和小方氏打頭,後麵跟著喬景崖和喬景山兩房人。


    大人小孩來了不少。


    喬景倉麵無表情,倒是喬景涯和喬景山麵上擠著笑。


    “給母親請安。見過大哥大嫂。”


    異口同聲。


    跟在後麵的小輩也紛紛跪下磕頭。


    喬父自他們進來就拿眼去瞧他們,待他們跪下,便急忙下了座去攙扶他們。


    “大哥可算迴來了,這些年苦了大哥了。”喬景涯一臉的官相,扶著喬父做痛心疾首狀。


    喬景山也在一旁附和。


    喬父便拉著他們敘兄弟親情。


    隻喬景倉麵沉如水,偶爾拿眼去瞟藍氏等人。


    藍氏接收到他的目光,淡淡地迴看了他一眼。喬景倉一驚,忙垂下了頭。


    喬景涯的妻子楊氏拉著一兒一女給藍氏行禮:“快來見過你們祖母。這兩天你們身子不舒服,祖母迴來也不曾來拜見過,快來向你們祖母告罪。”


    藍氏不欲與孩子計較,待他們行了禮,便問道:“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大一些的姑娘便說道:“迴祖母,孫女叫如蘭,虛歲十六了。”


    站旁邊的少年在她話落也說道:“孫兒叫明方,十四了。”


    藍氏看了二人一眼,叫如蘭的容顏靚麗,叫明方少年俊俏,點了點頭,示意何媽媽給兩個孩子紅包。


    兩個孩子接過後,道了謝,藍氏便叫明玨和明瑜等人和他倆認識。


    站在楊氏身後長相柔媚的一女子也推了她身邊的一兒一女去向藍氏請安。


    楊氏撇了她一眼,又叫過另一女子身邊的一個姑娘及另兩個稍小一些的男童,拉著他們四人對藍氏說道:“這也是媳婦的幾個孩子。”邊說著邊給藍氏等人介紹誰是誰。


    喬明瑾看了看,這四個孩子隻怕是喬景涯的四個庶子女了。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小的也才七八歲罷了。


    喬景涯一家與莉藍氏見完,那小方氏也不甘落後,她所出的兩個女兒都已出嫁了,但還有兩個庶子養在跟前。見藍氏送出的紅包不輕,自然也不願落後。


    兩個孩子一個叫明義,十四歲,一個叫明智,才十歲。


    小的那個長得虎頭虎腦的,藍氏還笑著摸了他一把,多給了他一個荷包。喜得他對藍氏咧著嘴笑了起來。


    接著是喬景山的幾個孩子。


    喬景山有兩兒兩女。因他生得晚,才不過三十出頭,幾個孩子也小。最大的也不過十歲,最小的才六七歲。


    大兒子明禮和大女兒如蘭是正妻張氏所出,庶子明知九歲,庶女如是才七歲。


    藍氏一視同仁都給了一樣的荷包。


    孩子小的,都還算知禮,隻喬景倉的兩個庶子,麵上有些不屑。荷包拿在手裏還捏了捏。


    藍氏也不在意,與他們敘了幾句話,便把他們打發走了。


    劉氏、方氏仍未過來。藍氏也絲毫不在意。反正在一起也住不了多久。各人住各人院子,還落個清靜。


    次日,一大清早一家人便起了。


    喬景岸一家也早早過來了,說也要一起去祖墳祭拜,藍氏也允了。


    主子、下人奴仆,浩浩蕩蕩七八輛車。往祖墳方向馳去。


    往城外行了一個多時辰,便到了。


    祖墳占地極廣。綠樹婆娑,芳草萋萋,有土坡有溪流。


    據說此處是請了風水大師看過的,真正的陰宅寶地。可佑後世子孫平安富貴。


    喬家後來發跡之後,又在祖墳旁邊高價買了地,又找人修整過,真正的風景秀麗。不知情的還以為到了某個風景好的名勝之地。


    祖墳中軸線上是嫡係墳塋,往兩邊是嫡係旁支庶支,再遠些是旁係的旁支庶支。


    但凡嫡係墳塋都是青磚石修砌的拱圓,又用青石圓了圈,鋪了地,設了石階,成人高的墓碑前還砌了放供品的石桌。


    墳前都植了鬆柏,一左一右。


    旁支庶支就沒有這樣的了。有些也不過是用土修了圓罷了。連碑文都刻得淺淺看不清。


    琬兒自到了這個地方,就有些害怕,緊緊拽著喬明瑾的手不肯放開。


    喬明瑾便牽著她緩緩地走。


    喬父自下了車,眼眶就泛了紅。找到喬興存的墳塋時,就撲倒在台階上哽咽了起來。


    藍氏隻默默地在墳塋四周轉了一圈,便盯著高過她的墓碑久久不語。


    喬明瑾等人幫著把供品擺放好,便照著看守墳塋的家奴的指示又跪又拜。


    最後又指示明玨和明珩給喬興存的墳塋添土給墓碑描紅。喬明瑾則和明瑜、明琦、喬母幫著燒紙錢。


    等紙錢燃成灰燼,喬父還跪在墳前喃哀哀淒淒低語。


    喬明瑾往藍氏和喬父那邊看了看,便拉著一家人往後退了退。


    直到拐個彎看不見二人的時候,才聽到喬父的悲聲傳來……


    半個時辰後,藍氏啞著嗓子喚他們過去撒酒收供品。


    指著喬興存墳塋旁邊的空地給喬明瑾看:“那個地方是留給祖母的。”


    喬明瑾喉頭一哽。


    人活一世,也不過到最後塵歸塵,土歸土罷了。


    活著時當珍惜。


    便上前扶了藍氏。


    一家人又到喬向有和方氏墳前拜過。


    又按習慣,在墳塋前分吃了供飯和供肉,又略歇了歇,這才登車離開。


    再隔日,又是一早,一家人又齊齊往城外的寶相寺去做三天道場。


    因著昨日喬景岸一家跟了去祭拜,得了族裏的誇讚,這天往寶相寺去,方、劉兩房人也紛紛攜妻帶子大包小包的同往。


    一時之間,祖宅的馬車都不夠用了。還臨時從族長和幾個族老家相借了幾輛。


    因為要在寶相寺住兩個晚上,故隨行包裹很多,隨行人員也很多。


    喬明瑾出門前往那兩房人那邊瞟了瞟,發現那兩房人連妝匣子都帶上了。


    明琦見了還翻了白眼。她也隻不過帶了一套換洗衣裳罷了,跟明瑜的衣服放在一塊,一個包袱皮都裝不完。不明白帶妝匣去打扮給誰看。


    一家人的出行,自然引起了益州城裏各家各戶的關注。


    不出半日,幾乎益州城裏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喬家嫡係大房迴來了。這是去為亡父做道場的呢。


    喬家嫡房空虛,家主二十多年未扶正室,知內情的人可都關注著呢。這嫡房乍一迴歸,前來打聽消息的人可不少。


    而藍家自多年前落魄後,早已搬出益州城,至城郊的莊子上過活了。


    今天喬家這麽大的陣仗,他們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藍家,藍安泰的妻子史氏聽到大兒報了這個消息之後,興衝衝地跑到丈夫的書房。


    “聽說了嗎?你大姐迴來了!”史氏一臉的歡喜。


    孩子的姑婆迴來了,還帶迴來了一家子。喬家家主自然是大姑奶奶兒子的。他們藍家有希望了,可以迴原來的藍家大宅去了!


    這鄉下她可真是住得煩了。


    藍安泰淡淡地撇了妻子一眼,目光又投到手中的書卷上。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看看看,整天手不離書,這麽多年也沒見你考中進士,授官進爵。倒是月月買筆買墨,幾個孫子都多久沒裁過衣裳了?”


    藍安泰的書被抽走,氣急,喝道:“別在那胡攪蠻纏!我這都幾個月不曾買筆墨了!若不是你把家裏的銀子拿去放印子錢,咱家哪裏就落到這個地步!”


    史氏氣急,撲上去抓撓他。


    藍安泰早受過此待遇,身子一偏便躲了過去。


    史氏撓抓不到,氣急大罵:“你倒好意思怪我!若不是你屢試不中,咱家能破敗了?要是你跟你大哥一樣早早授了官,如今咱一家還在吃香喝辣呢!”


    “你倒好意思提我大哥!”


    “我為什麽不敢提?”


    藍安泰氣得胸膛起伏得厲害。被妻子激得想起前塵往事,一陣恍惚。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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