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賀收了樸刀,轉身迴營。


    “唉,你不願意就算了,”王統領跟在他身後嘆氣,“我也不逼你,對了,”王統領從隨行的士兵手裏拿過一張調令,“這是最近上麵剛下來的調令,咱們這兒窮鄉僻壤的,能平調迴京也不容易。”


    “狩獵那會兒,皇上想把你調迴去,你給拒了,這次可別那麽莽撞了。”


    何賀接過調令,隨手放在桌上,不怎麽在意的模樣。


    “你倒是好好想想啊!”王統領瞧何賀不緊不慢的樣子,心裏都替他著急。


    “嗯,”何賀語氣平淡,“我會考慮的。”


    “你再想想吧,”王統領把調令拿起,又塞迴何賀的手裏,“百官調動還有一段時間,不急在這一時。”


    “統領,”何賀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我想請五天的假。”


    “幹嘛去?”王統領問何賀。


    “迴家。”何賀迴答很簡潔。


    王統領詫異的瞧著他:“你不是不愛迴家嗎?這一年,你就沒迴過京,今兒怎麽想迴去了?”


    何賀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見一個人。”


    王統領先是疑惑的思索,而後露出瞭然的神情,說話十分慡快:“成啊,你迴去吧,要是五天不夠,你隨便派個人來說一聲,我再給你續上五天。”


    “青年才俊相親大會,哈哈,確實挺不錯的,”王統領拍著何賀的肩膀,一改之前的愁容,笑的開懷,“你小子,長得帥,又年輕有為,絕對沒問題的,再說了,既然兩年前能找著,兩年後肯定也行!”


    何賀原本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不愛笑,但也不惱。


    這會兒卻是猛的拍開王統領的手,拉下了臉色,語氣不善:“不是。”


    “咳咳,不是,不是,”王統領促狹的擠擠眼,“我懂的,我都懂。”


    何賀沒再理他,拿起桌上的樸刀,轉身離開。


    ―――――――――――――――――――――――――――――


    且說謝無淵在謝府,從謝家書房,啊不對,從謝家祠堂出來,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不能怪他多想,這事兒,讓他爹那麽陰陽怪氣的一,真是挺寒磣人的。


    “你不好奇,為什麽謝家的庶子能進宮伴讀嗎?”


    “為什麽?”


    “嗬,”“問你娘去。”


    問你娘去……


    你娘……


    娘……


    臥了個大槽!


    他娘也是皇後的人?!


    謝無淵真的覺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滲得慌,真的。


    謝無淵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剛從南淮迴來那陣兒,還處在對自家狀況不太了解的階段,總是傻不拉幾的擔心皇上惦記著丹書鐵券,拿謝家開刀,一聽說皇上選伴讀,挑上了謝家,結果謝家就巴巴的送了一個庶子過去,謝無淵在南淮都快抓狂了,什麽豬隊友啊這是!!


    後來,謝無淵迴京後,還特意問過他娘,說,知不知道謝無海為什麽去了皇宮伴讀,而他娘隻是搖頭,很淡定的說了句“總不會是壞事。”


    總……不……會……是……壞……事。


    怪不得他娘不擔心皇上皇後會怪罪。


    有一個這麽能耐的主子,攤他謝無淵身上,他也不擔心。


    簡直了。


    真的,謝無淵覺得他對皇後真是佩服極了。


    這種人才,如果投的是男胎,妥妥的是段國的下一任國主。


    ――――――――――――


    京城。


    一家包子鋪。


    一個帶著鬥笠的男子,動作迅速,三短三長的敲了六下門。


    片刻,包子鋪的門板被拿下,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迎著鬥笠男進門,低頭哈腰:“博爺,您來了。”


    鬥笠男從鼻子裏“嗯”了一聲,繞過中年男子,進了裏屋。


    位置偏僻,隱在暗巷,黑黢黢的夜幕,將店門蓋的嚴嚴實實,也將來人襯的神神秘秘。


    一盞茶。


    一炷香。


    一個時辰過去了,包子鋪的門緊閉,仿佛之前出現過的訪客隻是月黑風高夜的一個恍惚,一次幻覺。


    守在暗巷裏的小廝不自覺的皺緊眉頭,難道那人已經從後門偷溜了?


    又是一個時辰,灰濛濛的天,幾欲破曉,初聞雞語。


    小廝原地跺了跺腳,從暗巷的另一端繞了出去,迴宮復命。


    ――――――――


    小廝走後,茶鍾從對巷的屋簷上跳下,舒展了一下蜷縮半天的身體,喃喃自語:“主子離京前,讓我盯著二皇子,我盯了半年,屁事沒有,巧不巧的,主子剛迴來,這邊就有動作了。”


    ――――――――――――


    “刑部尚書怎麽會,和二皇子有聯繫?”何賀隱在暗處,仔細打量眼前“有家包子鋪”的牌匾,暗自記下。


    ――――――――


    前幾日,京中的暗線告訴何賀,謝家小少爺迴來了,何賀這才跟王統領請了十天的假,為的就是趕迴來見謝無淵一麵。


    結果,守在門口數天,茶盞不給通報不說,謝無淵更是連門都沒出,連製造偶遇都沒有機會。何賀都開始懷疑,謝無淵是不是為了躲他,每天都從後門出去。


    今天也是巧了,何賀剛出門,就瞧見茶鍾滿臉焦急的從後門躥出來,一溜小跑,茶鍾打小跟在謝無淵身邊,算的上是心腹中的心腹,輕易不會滿臉愁容。


    除非,除非是――


    何賀心裏拐了個彎,偷偷摸摸的跟在茶鍾身後。


    ――――――――


    茶鍾直至將“有家包子鋪”的位置背的滾瓜爛熟,連哪裏有幾個黑印都數的一清二楚,反覆記下周圍的建築,又抬頭確認一遍,直至確認無誤,這才順著牆沿,溜溜的迴去。


    何賀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悄悄跟在茶鍾身後。


    ――――


    二皇子府。


    一位小廝跪倒在地:“殿下,照您的吩咐,屬下這幾日一直偷偷跟在孔博遠身後,您所料分毫不差,孔博遠今日入夜,果真有所行動,屬下已將其秘密據點標註,隻是他選的地方實在太過隱秘,中央大街一樓的包子鋪,門板一擋,紋絲不透,屋頂二樓是酒樓,屬下哪怕跳上屋頂,也聽不著丁點聲音,更別說進屋裏去了,所以屬下無法判斷,此處的人到底是不是當年娘娘留下的暗線,這是屬下繪製的路線圖,還請殿下過目。”


    二皇子接過小廝遞上的圖紙,放眼掃去,圖紙上粗粗的標註了三個地方,孔博遠的宅子,一條暗巷,一家包子鋪。


    包子鋪啊。


    二皇子眉頭緊皺。


    茅家最開始的確是賣包子的沒錯,但後來,賣包子的利潤實在是太低,茅家就撤了所有和包子相關的買賣。


    這家包子鋪到底會不會是其中的一個據點?


    二皇子收好圖紙:“你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


    包子鋪。


    茶盞走後,包子鋪的門板再次被拿下。


    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探出頭,左右張望,片刻,將門板再次合上。


    “博爺,您說的對,何家果真派人來了。”


    鬥笠男此刻已經摘了鬥笠,去了裝飾,冷笑一聲:“不是何家的,是謝無淵的。”


    中年男子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好像剛剛那個一直在擦冷汗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


    鬥笠男又是一聲冷笑:“瞧把你給慌的,怕什麽,我還打算借著這次,幹一票大的呢。”


    中年男子的臉唰的白了:“博,博爺,您,您――”


    鬥笠男一眼掃去,中年男子立馬噤聲。


    “繼續,這幾天,一定要聯繫上何家。”


    再次帶上鬥笠,孔博遠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路過暗巷的時候,目光輕飄飄的掃去,嘴角浮上一抹詭笑。


    ――――――――


    作者有話要說:  【友情提示】注意他們的馬甲【名】


    其實我覺得,應該差不多有人能猜到了吧。


    【立誌做賭神】= = 》 謝無淵


    【mdzz】= = 》 範景輝


    【背藥箱的小藥童】= = 》 遊小林


    【影六】= = 》 影六


    【你的小藥箱】= = 》 任宇星


    【本座心情不好】= = 》無影樓樓主(歡迎繼續扒馬甲,無影樓樓主隻是一個馬甲,不要大意的繼續扒,你會發現新天地)


    【江水滔滔】= = 》謝無江


    【海水渺渺】= = 》謝無海


    【我的世界比你們的大】= = 》 能見鬼的三皇子


    ☆、謝家大夫人


    謝府。


    茶鍾躡手躡腳的從後門溜進謝家,還特意左右打量一番,確認四周沒人了,這才撕下易容,進了謝府。


    何賀略一猶豫,還是跟在茶鍾身後,翻牆進了謝府。


    何賀功夫不錯,踩在屋簷上,愣是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七拐八拐的,就到了謝無淵的院子。


    比茶鍾還快上那麽幾分。


    謝無淵這會兒正盯著院子裏的一顆綠糙,神遊天外。


    倒不是在想什麽陰謀詭計,也沒有在懷念誰,隻是一種緩解壓力的方式。


    大多數男人都會做的那樣,什麽都不想,純粹的放空自己,也算是一種放鬆。


    何賀忍不住在心裏嘆了一聲。


    很有用的招數。


    隻是,當初那個小閻王,而今,又是為了什麽在勞碌?


    坊間的傳聞一條條浮出水麵,何賀不想相信,卻不得不相信。


    或許。


    從三皇子設計陷害謝無淵,謝無淵卻踏上三皇子的馬車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經揭曉了。


    隻是,他不願意相信罷了。


    恍惚間,何賀似乎泄出一聲嘆息。


    謝無淵好像動了動,何賀拿不準,自己到底出沒出聲,謝無淵的反應,仿佛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


    “過來吧,我知道你來了。”謝無淵嘆了口氣,將手裏的杯子,放迴石桌。


    何賀提氣,打算一躍而下。


    茶鍾卻比何賀快了一步。


    何賀堪堪停在屋頂,緊貼屋脊。


    “主子。”茶鍾從偏門轉進來,沒有異常。


    “嗯。”謝無淵應了一聲,眉頭微皺,“事情有進展了?”


    茶鍾垂首,眼睛的餘光卻放在謝無淵微皺的眉頭上,暗道,糟了,主子不耐煩了。


    謝無淵早前在想謝父說的那句“問你娘”,想的是心力交瘁,他知道屋頂有人,他也知道屋頂上的是誰,然而他不想管。


    如果親生的爹娘都不能相信,那麽,這個世上,他還能相信誰?


    隨便吧。


    反正都一樣。


    茶鍾不敢耽誤,瞧見謝無淵示意,馬上湊上前來,把早前謝無淵吩咐的事情一一說了,順帶提了一下那家包子鋪。


    謝無淵揉著眉心,麵露疲憊:“哪家包子鋪?”


    “就是,街頭右拐,暗巷對麵那家,他們家包子死難吃死難吃的,還老不關門大吉。”


    “嗯,”謝無淵隨意應了,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說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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