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完了兒子,薛王氏不免又操心起了銀子的事情。對於薛王氏來說,這輩子最重要的,除了兒子,便也就是銀子了。


    “今兒個大管家過來迴話,說是你支了不少的銀子出去……”薛王氏瞅著薛寶釵說道,眼裏若有似無的帶著幾分不滿。


    薛寶釵低頭呷了一口茶,恍若未覺的說道:“是。這幾日來找咱們借銀子的人慢慢多起來了,女兒留下了家裏日常開銷的周轉銀子,其他的都準備放出去呢……”


    薛王氏一聽這話,擰著眉急道:“這麽大的事兒,你怎麽敢就這麽……”


    話未說完,薛寶釵卻是一臉笑眯眯的說道:“媽媽別急,且聽女兒跟你細細分說。”


    “這利子錢,出去的快迴來的也快,不過一個月的時日罷了。咱們借了人家九十兩的銀子,一個月後還迴來的便是一百兩。媽媽且細想想,若是咱們把手裏的現銀都放出去,一個月後會是個什麽光景?”


    薛寶釵的聲音沉穩中透著一絲絲的蠱惑。薛王氏想象著這十分利的美好前景,禁不住就給晃得心頭小鹿一樣的亂撞,嘴角也跟著不受控製的上揚了起來。


    薛寶釵見狀,低垂的眼中劃過一絲算計,隻聽她繼續用那種低沉的聲音說道:“哥哥貪玩,家裏的管事缺了人看顧也沒先頭父親在的時候盡心了。要不然也不至於咱們進京這數月以來,置下的幾個鋪麵一直虧損卻沒個盈餘的。女兒主張放這利子錢,也是想著貼補貼補家用。咱家雖有百萬兩的家財,卻多是一些古董字畫鋪麵莊子什麽的,真正的現銀不過幾十萬兩罷了。咱家進京後為了拿迴皇商的牌子,打點了不少銀子出去,最後偏偏又叫內務府給擼了牌子不說,還罰了好大的一筆銀子……”


    說著,薛寶釵睃了一眼薛王氏,果然見薛王氏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薛寶釵心裏一聲冷笑,麵兒上卻依舊端莊溫和的接著說道:“咱家置下的那些鋪子一直不見進賬,哥哥又是個不管不顧的,咱們娘們兒雖有心卻也不好拋頭露麵的去打理那些個。不過是敲打敲打管事掌櫃什麽的,可這樣又能管個什麽呢?……長此以往,咱們豈不是要坐吃山空?”


    “……女兒也是憂心家裏。哥哥後頭還要娶新嫂子,這聘禮席麵什麽的花費可是不少。再者,媽媽剛剛還說想著要給哥哥買幾個顏色好的人放屋裏去伺候,這就又是一筆開銷。女兒可是聽那些婆子說起過,外頭那些經過特別調教的揚州瘦馬,價錢可是不便宜的……”


    薛王氏一瞪眼,“做什麽買那些個玩意兒,找人牙子買幾個模樣好些的就是了……”


    “媽媽這話可是偏了。”薛寶釵笑道,“若隻是顏色好又能有個什麽用呢?媽媽看看香菱就知道了。香菱算是極標致的了,雖說比不得林丫頭,放到賈家那幾個丫頭跟前兒,也是不差什麽的。偏她這樣子的都攏不住哥哥。……媽媽若真想找個人管著哥哥收收心,這銀子可是省不得了。”


    薛王氏也沒心思吃飯了,歎息了一聲,便放下了手裏的筷子,“你哥哥真真是我的魔星了。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了,這一世才修下這麽個孽障來折磨我……”


    說著,薛王氏頗有些欣慰的又誇讚了薛寶釵幾句“懂事”“貼心”之類的話。


    “隻是,那些放出去的銀子不會有什麽事兒吧?”想起大管家說的被薛寶釵支出去的那些銀子,薛王氏不無擔心的問道,“那些人不會借了咱們的銀子不還吧……”


    “媽媽隻管放心就是了,再不會有這樣子的事情了。”薛寶釵胸有成竹的笑道,“琉璃廠裏放利子錢的人家多得是,這麽些年頭了,也沒見有誰賴賬不還的。這俗話說得好,有借有還再借不難。誰還沒個七災八難的?再說了,咱家也不怕有人敢賴賬,外頭的人都知道有直郡王府和吏部尚書在咱家後頭站著呢,誰敢昧下咱家的銀子?真要有人如此,咱家隻管給順天府遞狀紙就是了……”


    “可是,這不過是咱們對外這麽一說罷了,真正的情況,別人不知道,咱們難道還能騙得過自己去?……”薛王氏始終不放心的說道,“唉——!我隻怕郡王府和林家知道了之後,怕是會出來亂說些什麽……”


    薛寶釵勾起唇角,不無得意的挑眉說道:“媽媽快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的了。雖說咱家是這麽放出風聲的,但是誰還真的敢去跟郡王和尚書求證這其中的真假了?”


    又道:“媽媽若是怕把事情鬧到官衙去,咱家也不是就沒人了的。咱們隻管叫大管家帶著府裏的小子,出去挨家挨戶的收賬就是了。那些借了咱家銀子的人,也不是沒根沒底的,家住哪裏女兒都是查的清清楚楚的,不怕他們跑了的……”


    薛王氏鬆了一口氣,笑道:“到底是我兒有見識有謀略,比你哥哥真是強出一座山去了。”


    壓在心裏的石頭沒了,薛王氏開始有閑情抱怨了。


    “這京裏的人真真是沒見識過好東西的。咱們從南邊兒帶來的那些東西,好些都比著內務府進上的都要來的精致呢,竟是沒一個識貨的?咱家鋪子裏的那些胭脂水粉哪裏又差了呢?還有那些珠花首飾,咱家以前還是皇商的時候,也都是進貢給宮裏的人用的……這京裏的人可真是土包子,連個好啊歹啊的都分辨不出的……”


    撇著嘴一臉不屑的抱怨完了京都人,薛王氏又罵起來家裏的下人,“鋪子裏的那些管事掌櫃什麽的,原也是跟著咱們從金陵過來的,都是家裏做老了的。我原擔心他們年紀大了,出去也找不到什麽正經的營生,失了進項家裏頭不好過活……沒承想,我這一片好心竟養出了一隻隻的白眼兒狼了。先頭那幾樁賠本兒的生意,我可不信他們沒在裏頭作鬼……”


    薛寶釵見薛王氏氣得臉都紅了,便笑著勸慰道:“媽媽何必跟著那起子小人一般見識呢。女兒已經使人出去打聽查探了,那幾樁生意若真是幾個掌櫃作鬼出的幺蛾子,咱們也不用跟著他們客氣什麽的了。他們中有些人不過是咱家的家生子,打了賣了不過是咱們的一句話罷了。還有幾個雖是咱家供奉的,輕易打不得賣不得,嗬嗬,可咱家的供奉銀子也不是那麽好拿的。若是他們昧下了咱家的銀子,隻管抄了他們的家,再辭了他們這幾個人就是了。總不過都是些揮揮手的小事兒罷了,媽媽為著這些著急上火的,可是不必了呢……”


    薛王氏笑了,拉著薛寶釵坐到自己身邊摟著好一通摩挲,“我的兒,沒了你媽媽可怎麽辦啊……”


    薛寶釵抿著嘴,輕輕柔柔的笑了。


    “去打聽打聽,媽媽剛剛說的哥哥不好女色是個怎麽迴事?”一迴到自己屋裏,薛寶釵就吩咐鶯兒道,“這事兒倒是奇了,我竟不知道的。”


    鶯兒自是出去找人打聽不提,隻片刻功夫也就迴轉了。


    “姑娘,太太剛剛說的有句話,奴婢覺著很對的。郡王府和林家要是知道了咱家擅自打著他們的幌子做事兒,怕是不能善了呢……”鶯兒一邊伺候著薛寶釵洗臉梳頭,一邊不無擔心的說著,“姑娘拉著郡王府也就罷了,怎麽又非要拉上林家呢?他家不過一部尚書,還能比著郡王尊貴了?奴婢真是想不通,姑娘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鶯兒喋喋不休的說著話,薛寶釵卻是一直闔著眼沒開口。


    其實,那天見過九爺迴來之後,薛寶釵便一直琢磨著要處理掉鶯兒的。偏偏家裏緊接著就接二連三的出了好幾樁的事情,雖說那些事情不是因她而起,卻仍是叫她跟著忙得焦頭爛額的,一時半會兒的竟顧不上處理鶯兒的事情了。


    至於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跟林家拉扯上關係,薛寶釵暗自歎了一口氣,腦子裏浮現出那一迴在韻古齋裏的驚鴻一瞥,還有賈迎春添妝宴席上自己聽來的那番話。


    林翰,前程似錦,前途無量啊!


    薛寶釵本就對著林翰有幾分情愫在心裏,雖然她原本礙著薛林兩家的恩怨和林黛玉的關係,忍痛放棄了。可是自從那一日聽賈敏說,林翰的親事將由今上指婚的事情,再想起林翰的翩翩風度,薛寶釵的心裏再也按耐不住,隻覺得百爪撓心一般的煎熬。


    林家大爺,瞧著就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想來性子什麽的也是極好的,定是跟那個尖酸刻薄的林丫頭不同……


    自己若能想法子入了林家大爺的眼,來日也定是可以琴瑟和鳴,鶼鰈情深的……


    薛寶釵幻想著自己嫁給林翰之後的美好景象,臉上不禁透出一絲紅暈來。此時,她已經完全想不起林家的那條“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祖訓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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