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眼看著她往林鳳鳴身上撲,當即蹙眉把她拽到了一邊。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卻又拿捏著分寸,使得任敏不至於痛到跌倒在地,還有力氣繼續嚎叫,但她再怎麽哀嚎也靠近不了林鳳鳴一步。林鳳鳴垂眸看著她道:“我隻是讓他保重好自己,不要再給別人添麻煩罷了。”任敏聞言放聲大哭:“你明知道他心思重,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安安已經成那樣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你讓我怎麽活啊”林鳳鳴突然淡淡地開口道:“我會贍養你到老的。”任敏的哭聲在此刻戛然而止,變臉的速度之快讓其他圍觀的人瞠目結舌。林鳳鳴看都沒看她一眼,抬腳就往療養院外麵走,任敏見狀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甩開燕雲的鉗製,衝上去拽住了林鳳鳴的圍巾:“你發誓,你發誓你會”林鳳鳴驟然止住腳步,一下子冷下了臉色:“把手鬆開。”他看著任敏拽在圍巾上的手像是淬了毒一樣,嚇得任敏連忙鬆開了手指。“每個月的生活費會打到你卡上。”林鳳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前提是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我、我……”任敏攥緊了手心道,“你爸爸隻要在裏麵安心改造……我不會去看他的……我、我也不會跟外人說三道四的,你放心……”林鳳鳴收迴目光,任由走上來的燕雲幫他理了理被任敏拽亂的圍巾。“知道就好。”林鳳鳴抬腳走出了療養院,“林安的事你也不必管,我會處理好的。”在他的身後,任敏徒勞地跌坐在地上,一如她曾經在icu前的樣子一樣。他攔不住林鳳鳴解決林勇輝,此時更攔不住他處理林安。母親十月懷胎,沒有養恩也有生恩,和其他人終歸是有些不同的,但也僅限如此了。她能得到的唯一殊榮就是在家破人亡後還能衣食無憂地活在這世界上,隻不過對於她自私,卻又沒辦法完全放下“母愛”的人,活著才是最大的折磨。當然,她的母愛自始至終也隻有林安一人擁有,林鳳鳴從來都不在這個範圍內。不過也無所謂了。林鳳鳴坐在車上,抬眸看向窗外的天氣,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壓了又壓也沒能壓下去翹起的嘴角,最終索性放棄了。將近十年過去,林安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私敏感又傲慢,手段沒有一點新意。高考時,他為了逼迫林鳳鳴考出去,假意跳樓。而如今,當他真的經曆過跳樓的感覺後,卻再沒了跳樓的勇氣。林安清楚地知道他和鄭楚寒的往來暴露後,林鳳鳴不可能饒過他這個罪魁禍首,可能是被那句“晦氣”戳中了什麽,為了給林鳳鳴添堵,他選擇了割腕。可惜的是,林鳳鳴當時的話是騙他的。腦死亡對於林鳳鳴來說,和真正死去沒有任何差別。為了防止所剩無幾的林家人說三道四,林鳳鳴會拿點錢吊著林安最後一口氣,由此讓他們以為他對林家還有舊情,最後一點一點蠶食掉他們那點所剩無幾的掙紮。林安的“死”對於林鳳鳴來說,非但不是晦氣,反而算得上是雙喜臨門。大好的日子,不去領個證可真是可惜了。燕雲似乎跟他心有靈犀一樣,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後“嘖”了一聲道:“今天恐怕來不及去民政局了。”林鳳鳴裹了裹圍巾道:“那就明天早上再去……九點出結果,去的早一點應該來得及。”事實證明燕雲對時間的把握是精準的。當把林安的後續事情全部處理完時,二人從醫院迴到家時已經是深夜了。解開圍巾,脫下厚實的外套。疲憊的身體在踏入浴室的一刹那終於得到了疏解。溫熱的水流從頭澆到尾,林鳳鳴閉著眼關上花灑,最後一股水流順著肩膀流到腰窩,最終沿著大腿緩緩向下,林鳳鳴卻沒有管,他隻是擦了一把臉後便赤著腳走到洗漱台前,一眨不眨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林安割腕流出的鮮血似乎從浴缸中溢了出來,順著鏡子往外淌,沿著洗手台流了一地。以林鳳鳴看過的恐怖片經驗來看,下一秒意識已經徹底從軀體中抽離的林安就該從鏡子裏爬出來了。水龍頭在此刻被人打開,林鳳鳴明明已經洗過了澡,卻還是低頭捧起水再次洗了一把臉。他冷靜地察覺到自己似乎在害怕什麽……是在害怕林安報複自己?還是純粹因為愧疚和自責,而害怕自己的狠毒?可他對鏡子中產生的幻想沒有絲毫畏懼,想到林安可能死不瞑目地來找他,他反而有點想笑。恰在此刻,一隻手從他背後繞過來,關上了嘩嘩流水的水龍頭。林鳳鳴動作一頓,抬眸看向麵前的鏡子,隻見燕雲正拿著浴巾往他身上搭。那些血水驟然消失在了麵前,鏡子澄澈如初,映照著身後人英俊的臉龐。“林安自殺了。”林鳳鳴的語氣毫無波瀾,但他把這幾個字說出口時,他自己聽起來卻總感覺隔了一層紗。“嗯。”燕雲抱著他輕輕在他耳邊親了一下,“那是他罪有應得……如果他不想著招惹人家護士,也不至於落得這種田地。”林鳳鳴深吸了一口氣,身體終於後知後覺地泛出了一絲戰栗:“不……他是被我逼的。”燕雲沒有看鏡子,而是垂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你為此感到難受嗎?”這是最讓林鳳鳴害怕的地方,他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睛,和鏡子中的自己對視了三秒後搖了搖頭道:“我很高興。”心底混雜著愜意的喜悅躍然而上,他沒有辦法騙過自己。林鳳鳴在這一刻清楚地意識到,他沒有辦法裝出愧疚或者自責的樣子。他所害怕的,不過是徹徹底底地在燕雲眼下暴露出本性。害怕對方因此而產生的厭惡和抵觸。但燕雲什麽反應都沒有,仿佛他隻是不小心捏死了一隻螞蟻一樣,低頭繼續拿著浴巾細細擦拭著他身上的水珠。林鳳鳴忍不住轉身靠坐在洗漱池邊,抬手勾著身後人的脖子往下拉:“明天還去領證嗎?”燕雲聞言一頓,撐在洗手台兩側,垂眸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為什麽不去?”林鳳鳴情難自禁地吻了吻他的嘴唇:“你就不怕……”他沒說怕什麽,燕雲聞言卻笑了:“怎麽,難不成我還能和林安一個下場?”言罷他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話鋒一轉道:“不過能死在你手裏還有全屍……其實也挺不錯的。”林鳳鳴唿吸驀然一頓,他自己先提起的這個話題,但當他聽到燕雲滿不在乎地把“死”掛嘴邊時,立刻就不樂意了:“胡說什麽。”“不是你先說的嗎?”燕雲挑了挑眉,摟著他的腰往鏡子上壓,“怎麽,舍不得?”冰涼的鏡麵貼著敏感的後腰,林鳳鳴下意識想要坐直身體,卻被人牢牢地按在鏡麵上,腰身忍不住一顫,垂下眸子沒有迴答。燕雲見狀卻不依不饒起來,故意牽著林鳳鳴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林鳳鳴抬眸看了他三秒,突然掐著他的脖子驟然往下,直接惡狠狠地親了上去。剛裹上的浴巾沒過多久便落在了地上,洗手池後的鏡子逐漸蒙上了一層細小的霧氣,唯獨被依靠的地方依舊是光潔的,映照出一片瑩白。水龍頭被人不經意間蹭開,驟然湧出的水流直接衝刷在脆弱的腿肉上,原本靠在鏡麵上的人渾身一僵,推著身上人便開始掙紮。燕雲反手關了水龍頭,單手把林鳳鳴從洗手台上抱起來,跨過地上的浴巾走進了臥室。臥室內一片安靜,唯有曖昧的親吻聲和細微的摩擦聲在迴蕩。一步步將仇人逼入絕境,兵不血刃便讓林家分崩離析的大美人,此刻卻□□地騎在愛人身上,扶著對方的肩頭情難自禁地吻著他的嘴唇。燕雲興奮得頭皮發麻,難以克製地扣著身上人的腰身,手指幾乎嵌在了對方的腰肢間。“你連林安在我們領證前一天割腕都不在乎,卻這麽擔心我怕你,”他摩挲著懷中人顫抖的腰肢,一下又一下吻著對方的臉頰:“就這麽在乎我的看法,寧寧?”林鳳鳴垂著眸子,半晌沒有說話。燕雲得寸進尺地咬了一下他的臉頰:“說話,就這麽喜歡我?”林鳳鳴耳根有些發紅,睫毛微微顫抖,卻沒有逃避這個話題:“……嗯。”時至今日,直到二人馬上就要複婚的前一天,林鳳鳴還是沒有徹底改掉一坦誠表達自己就忍不住羞恥的習慣。但他能說出來便已經讓燕雲難以自持了。他扣著懷中人的腰,忍無可忍地吻了上去,直到把人親得下意識推他才勉強放手。“你不是說過嗎?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會怕你?”燕雲說話間,手下按著他的尾椎一路向下,帶來陣陣戰栗,“他們罪有應得,而我……我愛你,寧寧,我愛你。”他嘴上甜言蜜語一個不落,手上的動作卻和說出來的話截然相反,把人吊的恨不得想打他。但林鳳鳴就像是收起利爪隻餘肉墊的小貓,想要張牙舞爪地恐嚇對方,卻不忍心傷對方絲毫,最終隻能被人翻過來,揉著肚皮發出不屈又情難自禁的叫聲。考慮到第二天還要早早地去民政局,兩人難得刹住了車,不到十二點便打算睡覺了。林鳳鳴躺在被窩裏睡了不知道多久,隱約中突然聽到了什麽聲音,下意識去摸身旁人,卻在本該摸到胸肌的地方摸到了腹肌。他蹙了蹙眉,揉著眼睛不情不願地睜眼,卻見燕雲正靠在床頭拿著手機對著他,顯然剛剛才拍完照片。林鳳鳴打了個哈欠,被人一把摟到懷裏:“吵醒你了?”“……你幹什麽呢?”林鳳鳴迷迷糊糊道,“大晚上不睡熬鷹呢?”“給明天找點素材。”燕雲摟著他道,“繼續睡吧,晚安。”林鳳鳴一半大腦還在夢中,聞言也沒在意他給什麽事找素材,歪在燕雲懷裏沒一會兒就又睡著了。第二天一早,林鳳鳴困得掉頭,卻還是掙紮著爬了起來,兩人早餐都沒來得及做,換了衣服隨手拿了麵包就開始往民政局趕。可惜早上七八點正是早高峰的時間,兩人直接被堵在了高架上。而實際上從昨天開始,“偽裝愛人離婚結果”的詞條就已經在熱搜榜上居高不下了,今天更是直接衝到了榜一。林鳳鳴坐在副駕上盯著那個詞條看了至少三次也沒點進去,退出微博後,索性拿著燕雲的手機拍了個堵車的照片發在了他的朋友圈。也不知道那群在自己圈裏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清早怎麽那麽閑,朋友圈發出去不到十分鍾,下麵的評論就跟炸了鍋一樣,林鳳鳴沒給那張照片配任何文字,卻依舊不妨礙這群人妙語連珠:“收盤了收盤了,剛好半年,賭輸的記得把賭金v我”“理討,這算二婚嗎?需要隨份子錢嗎?”“你看這天,藍的像不像你倆離婚時候腦子裏進的水”“十點出結果,感謝兩位老板打賞的季卡,敏感肌很喜歡”“唉,早說了沒有孩子的婚姻是不牢靠的,真的建議你們倆趁著年輕趕緊生一個”“所以上次離婚的原因是因為生不出來?早說啊,看不孕不育,請到市男科醫院,電話:8898xxxx”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林鳳鳴毅然決然地退出了朋友圈,並且眼不見心不煩地把燕雲的手機塞到了手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