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燕雲驀然收迴視道:“好。”他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沙啞,林鳳鳴有些不解,但最終還是緩緩閉上了眼睛。接下來幾天燕雲恢複得非常不錯,唯獨醫生問起記憶相關的事情時,他都說沒有。身為影帝,就按算是記憶還未恢複完全的影帝,隻要燕雲想而且認真對待,他能完美地演出失憶的狀態,一點破綻都不帶露的。林鳳鳴全當不知道,陪著他演。隻不過網上的人不知道,林鳳鳴原本隻是分享一點東西,並不想天天上熱搜,奈何網友們嗷嗷待哺,每天看不到他的短視頻就不睡覺,惹得林鳳鳴隻能繼續發了。第一段視頻在各大網站爆火,而之後的幾段視頻反響更加激烈,尤其是今天這段。醫生查過房後發現燕雲還是沒有恢複記憶,蹙眉之餘問了不少問題,但最該失落的林鳳鳴卻跟沒事人一樣,燕雲見狀眼神不自覺地沉了下去。醫生一走,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如果有一天,高中時候的我、大學時候的我和恢複記憶的我站在你麵前,你會選哪一個?”林鳳鳴勾了勾嘴角故意道:“高中的太幼稚,還是大學時候的吧,年輕,體力好。”視頻很短,到這裏就結束了,網友們的嚎叫聲差點把林鳳鳴的評論區震塌:“啊啊啊啊他醋了他醋了!!”“小孩子才做選擇,區區三根,我們寧寧都要”“靠,小臉通黃了已經開始”“比鑽石更硬的是……嗯,寧寧吃得真好”“希望下次秒懂是在數學題上qwq不過如果真的三個都選的話,雲子哥肯定會連自己的醋都吃,然後三個一起瘋狂向寧寧證明自己”“?這個證明和我想的一樣嗎”“不會隻有我想看高中時的暴躁小美人寧寧和清冷人丨妻教授站在一起問雲子哥選誰吧?”“捏媽那雲子哥怕是真的要被暗殺了,他小子吃得太好是會招來殺身之禍的”“雲子哥肯定會腦袋一熱兩個都要……不管他的腎還好嗎?”“我可以替他!!”然而網友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沒看到的地方還有更勁爆的。燕雲聽到林鳳鳴的迴答果不其然差點破功,很明顯地頓了一下:“為什麽不選恢複記憶的。”林鳳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恢複記憶之後太兇了,我怕我承受不住。”燕雲一時間沒了聲音,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他,眼底的欲念和更複雜的情緒一覽無餘。林鳳鳴也那麽大大方方地迴視,半晌兩人心照不宣地移開視線。燕雲輕笑了一下道:“那看來你應該是最喜歡現在的我……隻有高中和大學時的記憶。”林鳳鳴心說我看你能演到什麽時候,麵上則應了一聲:“硬要這麽說也沒錯……我確實更喜歡現在的你,沒那麽兇,還更聽話。”燕雲心下泛的酸水差點把自己給淹沒了,麵上卻還要繼續演:“醫生說什麽時候能出院?”“再等一周吧。”林鳳鳴看了一眼時間,“觀察一下。”燕雲正準備繼續說點什麽時,門外傳來了紛亂的爭吵聲,隨即雲燕推門走了進來:“嫂子……林勇輝那邊似乎不太好,林勇光似乎不太想治,想占了剩下的錢,任敏和他現在正在外麵鬧呢。”林鳳鳴聞聲臉色驀然沉了下來,他站起來道:“我去看看。”燕雲聞言突然道:“寧寧,不願意治就不要治了。”他一針見血地挑明了林鳳鳴的心思他想讓林勇輝死。林鳳鳴不是什麽奉行做人留一線的,他更相信斬草除根。但在此刻,在燕雲已經挑明了他的心思的情況下,他卻開口道:“不,我會讓他活下來的。”如果林勇輝身上的那一刀是他捅的,此刻他會毫不猶豫地停止治療,至於林勇輝留下的錢,他自然有別的辦法讓它們一分都落不到任敏和林安手裏。但他身上的那一刀是燕雲捅的,因此林鳳鳴就不能允許他死去,至少不允許他在此刻,在醫院中死去。正如燕雲了解他一樣,林鳳鳴也了解燕雲。林鳳鳴無比希望一刀結束林勇輝的生命,午夜夢迴,他甚至能睡得更好,好到做夢或許都能笑出來。但燕雲不是,他是警察的兒子,正當防衛已經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如果林勇輝真的死在他的刀下,他麵上什麽都不會說,可那將是他一輩子的烙印。林鳳鳴不允許這些事發生,他會給林勇輝安排一個更妥帖的死法,而且眼下,他留著對方的命還有用。林鳳鳴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歇斯底裏的任敏和一臉無奈的林勇光同時映入眼簾。“勇輝已經救不活了……唉,弟妹,你怎麽就不懂呢。”林勇光苦口婆心道,“你們家老大是個殘廢,老二是個不能生的同性戀,勇輝又成了這個樣子,將來他死了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啊!不如把剩下的錢給我們寶寶,將來勇輝死了也能有個照應啊。”林勇光的孫子,那個胖到眼鏡都壓不住肥肉的十四歲男孩,大名林寶,這個名字承載著一家人對他的期待和溺愛。林鳳鳴隻聽了這幾句話就明白了,林勇光這是打算吃絕戶來了,麵對如此情形,他卻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倒是省了他更多的麻煩事。“這個建議倒是不錯,我沒什麽意見。”林鳳鳴說著走了過去。那兩個人驟然聽到他的聲音,一時間卻都跟見了鬼一樣,驀然一僵,紛紛收斂了剛剛的氣勢,扭頭看向他。“怎麽了?”林鳳鳴挑了挑眉,“我說的話有什麽問題嗎?”“沒有沒有……”林勇光連忙堆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是貪圖那十萬塊錢,實在是考慮到二侄子你…你丈夫也在住院,如果勇輝出了什麽事,你可能挪不出時間,所以想著讓我們寶寶拿了這筆錢,我們再迴老家給勇輝辦事時也有個好名頭,不至於被人罵絕戶。”任敏聽他說來說去還是錢,臉色驀然一變,剛想說什麽,卻聽林鳳鳴道:“我覺得大伯說的對,葬禮我確實迴不去。那不如這樣,我放棄我的繼承權,迴去之後我再勸勸我哥和我媽,過幾天我找個律師,讓林寶來一趟簽個字,走個過場。”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快,林勇光聞言卻喜上眉梢,蠢到完全沒多想,以為自己軟下來的態度讓林鳳鳴真的不計前嫌了,連忙眉開眼笑道:“好好好,有二侄子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林鳳鳴勾起了一個微笑:“哪裏。”任敏聞言愕然至極,迴過神想說話反對,卻被林鳳鳴一個眼神看得驟然僵在了原地。此刻他們倆看見林鳳鳴就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想到林家此時的境況和林勇輝半死不活的處境,誰都不敢再惹他一下。林勇光得意地離開了,任敏攥了攥手心,忍著恐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就算隻有一分錢,也不能給他……!”林鳳鳴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還是隻用了一句話就讓任敏徹底改變了主意:“繼承遺產者需要繼承死者的債務,房產也算在遺產內,你清楚林勇輝到底欠了多少錢嗎?你難不成想賣房還債嗎?”最終清查出來,林勇輝一共欠了二百萬,剛好夠燕雲給林鳳鳴買幾身裙子。“二百萬……足夠讓一個人變成亡命之徒。”樂冬說著將打印出來的征信推到了任敏麵前,“阿姨,請過目一下。”任敏的臉色已經徹底白了,她搖搖欲墜地接過那幾張輕飄飄的紙,在這一刻這幾張紙卻足以壓倒她的全部人生。“他不是因為二百萬才變成亡命之徒的。”林鳳鳴坐在一旁淡淡道,“錢隻是個由頭,本性如此罷了。”他沒有說的是,他的本性和林勇輝似乎相差無幾。樂冬聞言諂媚地笑道:“老板您說的是。”林鳳鳴冷著臉看他:“說話正常點。”任敏臉色發白地看完了那些賬單,最終癱坐在位置上,什麽都說不出來。樂冬帶著格式化的笑容把放棄繼承權的聲明書推到她麵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請簽字吧。”任敏陡然迴過了神,她顫抖著抬眸看向林鳳鳴:“我放棄的話……你會養你哥哥一輩子的吧?”林鳳鳴垂眸道:“這得看他願意不願意。”“他當然願意!”任敏為了她的大兒子甚至能克服麵對林鳳鳴時的恐懼,“你發誓……你對天發誓我就簽!”林鳳鳴勾了勾嘴角:“好,我發誓,隻要林安願意,我養他一輩子。如果我違背誓言,就讓我暴疾而亡。”樂冬作為一個知名訟棍,發誓這種事見多了,卻沒見哪個人能如此雲淡風輕地用自己的性命發誓,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林鳳鳴。然而任敏卻覺得不夠,她清楚地知道林鳳鳴的本性,故而她下意識道:“不行,你得用你男人的命發誓”林鳳鳴聞言驀然變了臉色,寒意幾乎瞬間就從周身滲了出來:“你覺得林安再從五樓跳下去的話,會死還是會更殘?”任敏渾身一僵,瞬間從為兒子衝鋒陷陣的母愛中清醒了過來,半晌顫抖著拿起筆道:“那是你親哥……你要說話算話,寧安。”她直到這時還是執拗地用她給林鳳鳴起的名字,仿佛在故意宣稱她對林鳳鳴的“所有權”一樣。林鳳鳴勾了勾嘴角:“隻要林安願意,我一定說話算話。”被恐懼支配的任敏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聞言快速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後倉皇失措地離開了這家咖啡廳,走到門口時還踉蹌了一下。她走後,林鳳鳴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輕輕敲著桌麵,他的麵前還擺著一杯牛奶,整體看起來清冷中不失優雅,但是那杯牛奶反倒給他添了幾分柔軟。然而這一幕落在樂冬眼中,那看起來就像是劊子手在等下一個死刑犯一樣。他忍不住感歎道:“你是真狠啊。”林鳳鳴端起牛奶抿了一口:“狠嗎?”對著這樣一個在咖啡廳喝牛奶的狠人,樂冬謙卑地問出了心頭的疑問:“您打算讓林勇輝什麽時候死。”林鳳鳴淡淡道:“判完刑後吧,留著他有點用。”“哦,這樣。”樂冬繼續道,“那您希望判的長一點還是短一點?”“能判多長判多長。”林鳳鳴又抿了一口牛奶。樂冬不解道:“他現在有進氣沒出氣的狀態,在牢裏呆個三五年差不多就沒了,用不著太長吧?”林鳳鳴放下牛奶杯道:“他不需要,但是林安需要。”樂冬愣了一下後陡然意識到了他的意思,為了讓林安徹底絕望,林鳳鳴要盡力給林勇輝“爭取”一個最長的判決結果。與林鳳鳴和林、任的關係不同,林安和他父母的關係相當好,好到誰看了都得讚一聲模範家庭,當然前提是他們不知道有林鳳鳴的存在。父母賣房賣車也要為天生殘疾的兒子看病,兒子幾次想尋死,都因為父母的以淚洗麵而舍不得下手,這何嚐不是一種家庭和睦呢?在這種背景下,林安如果得知他的父親隻判了三五年,他不會失去希望,他願意等。這樣一個斷了腿都能苟延殘喘到今日的人,生命力堪比下水道的蟑螂。林鳳鳴在思考中毫不掩飾對林安的惡意,但同時他又是冷靜的,林勇輝的判決刑期越長,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勝算就越大。樂冬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忍不住道:“真狠啊……要麽你能和雲子過一家呢。”聽到燕雲的名字,林鳳鳴頓了一下沒接話,然而樂冬的下一句卻讓他頓住了:“不過你如果是奔著把老頭往死裏判的想法去的話,那我得跟你說個事。”林鳳鳴蹙眉:“什麽事?”“法律中沒有明確提到,但在司法實踐中,涉及夫妻、家庭、父子的案子中,父殺子的判刑一般輕於子殺父;夫殺妻的判刑一般輕於妻殺夫,這裏特指牽扯到家暴和虐待。”樂冬嚴肅道,“而且在司法實踐中,有一些法官會考慮家庭關係,也就是說,假如嶽父殺了女婿,或者婆婆殺了兒媳,這在實踐中是有可能因為家庭關係而慎重考慮量刑的。”林鳳鳴反應了三秒驀然意識到了對方的意思。“但‘幸運’的是,你和雲子目前尚未領結婚證……”樂冬頓了三秒道,“你懂我意思吧?”林鳳鳴安靜了三秒:“你的意思是,為了保險起見,要等到審判結果出來,我才能和他去領結婚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