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想親自前來的,奈何皇上近來病重,京城瘟疫尤其嚴重的惡耗更是讓皇上的病情雪上加霜。皇上才無法親自前來。”將手中端的藥碗湊到唇邊,幾大口飲盡碗中藥。方一喝完藥,他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站不穩地倒在了地上,“鳳四小姐,快去治療瘟疫。”說罷,他閉上了眼睛。


    鳳驚雲蹲下身,二指探上他的脈門。


    薑衡好奇地問,“小姐,他怎麽樣了?”


    “他喝了太多藥,藥效重,一時受不了刺激暈過去了。大約會昏睡三天,等他醒來時,就會忘了他摯愛的人。忘情蠱毒,是喝、或沾在東西上劃破皮膚融入血液,其效果是一樣的。”她擺了擺手,“你先送他迴朱府,以免朱家人擔心。讓小順子跟著他,監測他每天的身體狀況,隔個三天向我稟報一次。”


    “是。”


    ……


    鳳驚雲走出房門,在院子裏找了一圈,沒看到君寞殤,想起十天以來,每日三餐,他都自親為她下廚做飯,她心裏暖暖地,向著廚房走去。


    廚房的門敞開著,她看到君寞殤手裏捉著一隻母雞,他掐著雞頭按向雞翅下方,兩翅交叉夾著,雞頭就動不了了。單手拎握住雞的兩翅,另一手先拔掉雞脖子上的一戳毛,又拿起菜刀在沒毛的雞脖子處割一刀,雞血湧流到事先準備好的碗裏。


    他在殺雞。


    是為了幫她補身子吧。


    其實產後都三個多月了,每天吃好住好,她早就恢複了。


    又瞧著他把雞扔到開水裏燙了一小會兒,撈出來,拔雞毛、用剪刀給雞開膛剖腹,取出內髒、斬雞塊……


    他就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家庭煮夫。


    她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想將他的好,通通都印記在心裏。


    把剁好的雞塊洗幹淨,他抬首,“下個廚有那麽好看?瞧你,一動不動地盯著。”


    嗓音渾然天成的冷森,卻難掩語氣中的溫柔。


    “辛苦你了。”她走進廚房,“這些事情叫下人做就行了,不用你親自動手的。”


    “我喜歡做飯給你吃。”他說得麵無表情。


    她卻聽得感動不已,“在霸天海島的時候,當時食物匱乏,你下海捉魚、抓蝦,在島上捉蛇、尋鳥蛋……還天天都變著法子給我做好吃的。”


    “你跟我在一起受盡了磨難,”他心疼地望住她,“我會盡我一切所能對你好。”


    “你一直如此。”


    他伸手,想捉握她的手,見手上有洗過雞塊的水漬,又作罷。


    她不嫌棄地迴握住他的手,“君寞殤,這幾天冷落你了……”


    他將她擁進懷裏,“我知道這十天,你進藥房不眠不休地研藥,都是為了我。”


    她身軀一僵。


    “我想讓你別這麽辛苦,又明白,你決定的事情,改不了。而我……”他眼中浮起愧疚,“雖說中了忘情蠱毒的一般人能活十年。離我中蠱的日子到現在還有九年多,不算短的日子,可我別說九年,哪怕怕九十、九百、九千年,我也不想跟你分開。”


    言下之意,心疼她的辛苦,卻沒法阻攔,因為他也想跟她長長久久。


    她輕柔地啟唇,“君寞殤,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他無比動容,眼中卻難掩落寞,“不,我不好,”手不自覺地撫上戴著麵具的左頰,“我醜陋如惡鬼。每每想起我的臉,連我都下意識以為是鬼……”


    她掙脫他的懷抱,背對著他,悠悠歎道,“你還是在意你的相貌……”


    沒了她在懷裏,他覺得很是失落,像是少了點什麽,“是你太過美好,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然後呢?你自慚形穢得要成全我嗎?”


    “成全你跟誰?君佑祺嗎?他根本不是男人,給不了你幸福!”他語氣陡然激烈與憤怒,一手掐住她的肩膀,“鳳驚雲,我告訴你,就算我比惡鬼還醜陋,永遠都不會放開你,不論我配不配得上你,你都隻能屬於我君寞殤!”


    她忍著肩上傳來的疼痛,“那不就結了?”


    他怎麽聽著那麽不舒服,扳過她的身子,“你說,你不在意我的相貌,你會永遠愛我……”


    凝注著他緊張的表情,就像個害怕討不到糖吃的小孩,行為有幾分幼稚。又像即將溺水而亡的人,等著她一句話,是讓他死,還是活。


    原本想逗逗他的,看他的樣子,分明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可憐男人,還是算了,這個男人逗不得,“我早就說過的,我從不曾在意你的相貌。真正在意的人,是你自己。”


    他倏地鬆開她肩膀,看著她寧靜若水的絕色麵龐,翦水秋瞳裏波瀾不興,他忽然濕了眼眶。是他動不動作繭自負,他向來傲視天下,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該死的她,美好得讓他忘了的自卑情緒浮了起來。


    可他無法改變現狀,他醜陋如惡鬼,是一生一世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意識到方才掐握她肩膀的力道過重,他連忙解開她的衣襟,露出她結白瘦削的肩膀。


    隻見那白嫩如凝脂的肩膀上已經多了一道淤紅的掐痕,他心痛不已,怒得一巴掌向自己的左臉煽過去。


    在他打到自己前,她捉住了他的手腕,“你的左臉受的痛楚夠多了,戴著麵具重煸一巴掌,後果可不好。”


    她心疼他!他猛地將她嬌弱的身軀圈在懷裏,深深道歉,“對不起,驚雲。是我不好,你就像天上的仙,美好得不真實。多少次夜裏,我真的怕一醒來,隻是南柯一夢,我怕睡醒了,你就不見了。我太怕失去你!我不想傷你的……”


    她乖乖任由他抱著。這個受傷的男人,這道問題,她不是第一次安慰他了,可她……解決不了。


    他環住她的力道越收越緊,“我的臉比厲鬼還醜陋,從我一出生,即伴隨著我。誰人像我?左頰的骨骼竟然異常粗大,就像獸骨。右瞳生就血森邪惡。連母妃生前都說我不配擁有正常黑色的左瞳,好心地幫我剜了左眼。我這等邪魔惡孽,除了寂寞到死,


    ...


    根本不配擁有你的美好,卻硬要圈禁著你……我以為我的相貌,我已經麻木了,看著你,明白你並不在意我的長相,卻總是難言地自慚形穢。我也痛恨自己如此反複!”


    說實話,君寞殤的相貌,要是一般人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搞不好早就自殺了。他卻堅強地活著,一步一步從最卑微走向最強的帝王寶座。個中艱辛,隻有他自己能體會。


    是啊,他是對自己的相貌麻木了。可太過在意她,他有時難免生出自卑的情緒。這種情緒平常不顯現出來,一但受了點刺激又會爆發出來。


    她閉了閉眼,“君寞殤,其實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麽好。”


    “你有!”斬釘截鐵。


    她歎息,“天下人封我為第一神醫。而我呢?我因出生不久被人喂食九陰聚功丸,體內的真氣與體質相衝相克,以前動不動就不能動彈,跟個廢人一樣隻能任人宰割……”


    “你不是廢人……”他大掌捂上她的唇,她將他的手壓下,“讓我說下去。要解除那等情況,需要九轉穿山草與赤狐血丹。九轉穿山草在霸天島已尋得。還缺一味赤狐血丹。我那種時不時變廢物的危機還沒解,因為你在萬蠱門時給我服食了珍貴的培元固氣丹,延緩了症狀,這種情況,已經許久未曾發生了。連我自己都治不了,你說,我是不是挺無能的?”


    “任何傷、病都需對症下藥,你隻是還缺一味藥引……”


    “再則……”她轉過身,麵向他,微抬首,注視他的眸光盈滿深情,“你是我摯愛的人,你中了忘情蠱毒,我卻一時研製不出解藥。還有……”伸手觸上他戴著麵具的左頰,以食指的指腹輕摩著他的麵具,就像在觸著皮膚一樣輕柔,“君寞殤……你的臉……”


    他心中有數。是以,從未曾想過讓她醫治。


    她嗓音聽不出情緒,“你的母妃當年把你的左頰割成了十塊,連皮帶肉地割去,剜除了你的眼珠。你左頰肉幾乎被剔光了,疤痕下全是死肉。”解下他左頰上的玄鐵麵具,露出他殘缺得恐怖的容顏。


    她沒有一點異常的反應,隻是淡淡地陳述著,“你或許不知道,你母妃當初還給你用了疽肉散,你左頰上的疤是貼著骨頭生成了。這等疽肉毒散蝕了肉質,越是用淡化疤痕的藥,反而會使傷疤龜裂。我若把疤肉全都刮掉,那就隻剩骨頭了,還有可能危及到你右眼的神經,而導致你右眼失明,所以此法行不通。你左頰的疤,若是發現得早,或許我還有辦法淡化,二十多年過去了,什麽都定型了,已經完全沒有法子了。至於你的左眼……”


    在現代,能裝一隻假的仿真眼珠。但它代替不了真正的眼睛。


    除了美觀點,也沒別的效果。


    何況,君寞殤左頰的骨骼比正常的右頰粗大,還全是疤,就是有假眼珠都沒用。


    “我實在無能為力。”她又次歎息,“君寞殤,我醫治不了你的相貌。”


    ...


    “就算你不說,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隻有習慣了的麻木。


    “即便世人封我為神醫,我是人,不是神。我依然有好多辦不到的事。”她的眼眸清澈出塵,“君寞殤,你沒有配不上我。我不喜歡、也不希望我的男人自慚形穢,你是最清楚我的。我跟你是同一類人,你說,我鳳驚雲要什麽,你還不清楚麽?我的愛情、我的字典裏有同情兩個字?不論世間的哪個男人與我有多匹配,在我的眼裏,隻有你君寞殤!”


    他將她深深地圈在懷裏,如醍醐灌頂,“不會了。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不論你再美、再好,你從來隻是我的,隻是我的!”


    她抬手環上他他堅實的腰身,“我喜歡你自信。”


    “好。”他頷首,不論何種理由,他都不想她再為此而煩憂。他醜陋如厲鬼的臉,他本來是早就不在乎了的,遇到她之後,他難免在意她的想法,既然她都不在乎,他的相貌一生如此又何妨。


    從自己一步步變強開始,慢慢地,他早已狂妄得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裏。她是他的驚雲嗬,一切在她麵前都是例外。


    男人不該讓心愛的女人不開心,她既然不喜歡他這種思想,那麽,他定然克服,定然加倍對她好,讓她選了他不後悔。如她所願,再不糾結於此。


    靜靜地擁著她好一會兒,他怕她餓著,不舍地鬆開她,“驚雲,我還得燒飯……”


    她瞧著他的表情,想抱著她又被做飯所為難,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亦很是感動。他已貴為帝王之尊,依然那般愛她。


    “我陪你一起做飯……”她說。


    “我舍不得你下廚勞累,你在邊上等著就行了。”


    “嗯。”她倚在門邊看他忙碌,覺得那種感覺很幸福。


    夜裏,鳳驚雲與君寞殤迴房,遠遠地,君寞殤瞧著房間的方向微眯了血森的眼眸。


    她知道他不是在看房間的牆,而是使用特異功能透牆而視,看到了什麽。


    “不得不說,有特異功能就是好。”她眼裏閃過一道豔羨。


    “要是特異功能能轉給你,我早就轉給你了……”


    “你的心意我領了。”她微笑,“那是你生來就會的,要是……”在我那個年代,不知道會特異功能得迷死多少人。不想說她的靈魂是穿越來的,以免他胡思亂想。


    他等著她說下去。


    她卻沒再啟唇。


    他總覺得她隱瞞了什麽重要的事,“驚雲……你方才想說什麽?”


    “想說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她挽住他的胳膊,“那樣,指不準我們的寶寶都很大了。”


    滿滿的感動醞釀在他的胸腔,“也隻有你,會稀罕我。”


    “怎麽?”她挑了下眉宇,“你還想招惹別的女人?”


    “不會。”他抬手撩了撩她被夜風吹亂的發絲,動作很是溫柔,“我隻要你。”


    她輕挑地捏了把他的臉,要是調皮點的人,估計要跳起來反抗,


    他倒是麵無表情,那蒼白如屍的右臉明明漾著溫柔,給人的感覺還是冰颼颼的。


    她的目光掃了眼他左臉上黑灰色的玄鐵麵具,想到他麵具下的臉,她胸腔中就浮起一種疼痛。


    心痛他受過太多太多的苦。


    他出生於尊貴的皇室,本該是天之驕子,卻出生即被生父追殺,從他還是胎兒的時候,就被他母妃胡亂吃藥所害。


    尊貴無比的身份在他身上,卻成了莫大的諷刺,與世不容,連乞丐的地位都不如、朝不保夕。


    隻要一想到他的過去,想到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巔峰,她心就更為他疼惜一分。


    君佑祺還說君寞殤不了解他的痛。


    君寞殤的痛,難道君佑祺能感同身受?


    她伸出小手主動握住他寬闊厚實的大掌,力道收緊。他爹娘不愛他,世人不容他,她來愛!


    他感覺到她支持的力量,雖然不見她說什麽,明白她的心意,他動容地迴握住她的小手。


    她臉上冷冰冰的,心裏卻在叫手痛,要不是仗著一身深厚的內力,君寞殤那力道握得重,非把她的小手捏碎了不可。


    君寞殤透牆看著房裏的身影,神情有絲警惕,“那隻厲鬼……”在驚雲來浣月國的路上,他就發現那隻厲鬼一直跟著驚雲,他甚至想起了,當初自己答應過不處理那隻鬼。不然早就把那隻厲鬼收拾了。


    “慕容澈在看寶寶吧。”她不免有些內疚,生了寶寶後,三個多月以來,她也隻不過偶爾跟澈打個照麵,忽略了他。


    但她,一直沒有忘記他的事情,一直派人暗中調查。朝廷政-鬥,非一朝一夕可以查清楚的。


    當二人走進房內的時候,隻見寶寶在房內的嬰兒床上睡覺,奶娘站得離寶寶的小床有點遠。


    小床邊,一抹清澈的身影微俯身注視著寶寶。


    細看,會發現那抹身影清透之極、腳未沾地,是離地兩寸懸飄的。


    鳳驚雲站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的側顏,從他寧和的神情,能看出他對寶寶很是喜愛。


    奶娘袁桂珍向鳳驚雲與君寞殤行了個禮,自發地站到了離門邊最近的位置。


    鳳驚雲瞄了一眼她的舉動,奶娘解釋,“小姐,不知道怎麽迴事,奴婢總覺得房裏有時候特別冷……”怕說錯什麽,又連忙道,“奴婢不是說皇上,是您們沒來之前,奴婢老是覺得渾身發毛。”


    因為房裏有鬼,鬼魂陰氣重,奶娘覺得冷很正常。奶娘看不到慕容澈的鬼魂。她當然也不可能把慕容澈的事告訴她,不然還不把她給嚇死,盡管……


    慕容澈是隻並不嚇人的鬼。


    甚至……好看得人神共憤。


    “可能是天比較冷吧。”鳳驚雲擺了擺手,“你先下去歇著。”


    奶娘如釋重負,“是。”逃也似地離開。


    君寞殤因特異功能,看得見鬼魂汙穢,不悅地對慕容澈說道,“離我兒子遠一點!”


    慕容澈恍若未聞,澄澈的眸光落在鳳驚雲身上,“雲……”


    鳳驚雲覺得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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