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柴房,白磊第一時間從頭到尾梳洗了一遍,等他再次出現時,王伯、王哲、禁軍兄弟幾人和扛著一把長長樸刀的大毛都在莊子大堂等候。

    這架勢自不用說,明顯是怕白磊有去無迴,要跟著一起去梁王府赴宴。

    王伯欲言又止,有些擔憂。

    六位禁軍兄弟肅然而立,眼神炙熱,儼然一副要披甲上馬殺敵的神態。

    整日醉醺醺的王哲此時少了幾分被酒氣熏染的頹廢,眼中多了一絲興奮,大概是想到了小時候,他和白磊一起以行俠仗義為名幹的那些混賬事。

    大毛的表情最誇張,將長長的樸刀杵倒杵在地上,咬牙切齒,努力把一對銅鈴大眼瞪得更大,這大概就是他認為的“上刀山,吃火鍋”吧。

    白磊掃了一眼雖是神態各異,卻齊心戮力的眾人,忽然忍不住笑了。

    他確實想到一個笑話。

    他神色自若,慢悠悠說道:“鴻門宴後,死的是項羽,得天下的是劉邦;關雲長單刀赴會,東吳沒能要迴荊州,知道為什麽嗎?”

    眾人麵麵相覷。

    白磊笑道:“因為劉邦夠無恥,關羽夠狠,而老夫既無恥,也夠狠,所以不怕狗日的梁王,你們留在家裏,我一人足矣。”

    眾人愕然,心裏驚唿,真是好有道理啊。

    王伯終於忍不住了,他神色凝重道:“少爺,還是小心點為好,多一個人也多一份照應。”

    白磊語重心長道:“王伯,若今天要去赴宴的不是我,而是我爹,或者爺爺,你覺得他們是獨自一人去,還是帶著一大家子殺過去?”

    王伯沉默不語,答案了然於心。

    老太爺乃一代名將,老爺是一代豪傑,不說上兩代白家家主,就是他這個白家老仆也不乏這種單刀赴會的膽魄。

    見白磊心意已決,王伯也不再相勸。

    但白磊心裏很清楚,等自己一走,他們肯定會悄悄跟上去,甚至比他還更早抵達梁王府。

    無所謂,隻要不隨他一起入府就行。

    梁王想要借此機會立威也好,逼迫他就範也好,他給那頭肥豬一個機會。

    退一萬步講,那頭肥豬也不敢動殺心,至少現在不敢。

    也正因為是看透了這一點,白磊才敢隻身犯險。

    白磊背上黑焰橫刀,牽著傻福,剛走莊子出門口,江寒忽然追了上來。

    “小瞑師傅說空手赴宴不符合禮數,這是他讓我準備的禮物。”江寒說著,將一個包裹的嚴實的大包袱拋給白磊。

    白磊打開一眼,哈哈大笑道:“小瞑同學還真是調皮啊,不過老夫喜歡。”

    一身黑衣,麵容肅殺的年青人,騎著一匹醜不拉幾的馬,背著一把通體漆黑的橫刀,走在寧安城大街上,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事實上,白磊剛踏入寧安城便被人認了出來,或許是最近被封爵的關係,或許是此刻身上流露出的驚人氣勢嚇住平日裏放肆的百姓,這迴寧安城百姓居然沒喊打過街老鼠。

    當然,等他走遠後,少不不了有人罵罵咧咧,對著他的背影吐幾口吐沫。

    梁王府位於寸土寸金的王府大街,規模不算宏大,外觀樸實無法,門前幾株蒼勁青鬆看著有些清新淡雅。

    大概是早已知道這座王府內埋著一堆堆少男少女白骨的緣故,白磊感覺這就像是一座陰森森的墳墓,門前兩株青鬆就像兩條盤踞在墳塚前的毒蛇。

    哪裏還有什麽幽靜雅致,不過是一座鬼屋罷了。

    沒等白磊敲門,橫九豎七,共六十三顆門釘的朱紅大門悄然敞開。

    開門迎客?

    白磊笑了笑,拍了拍傻福的脖子,將韁繩隨意丟在門口,也不管這醜馬迴不迴跑掉。

    噗嗤——

    不知是不是對白磊放養的態度有些不滿,這貨放了一個響屁,屁股正好對著那扇敞開的朱紅大門。

    白磊仰頭哈哈一小,大步走入朱紅大門,剛入門內,哐當一聲響,兩個小斯將大門死死關上,之後還不忘對著白磊做出一副挑釁的笑臉。

    關門打狗?

    白磊笑著搖頭,用黑焰橫刀挑起手裏的大包袱,扛在肩頭,一邊大步走向前,一邊吟唱道:“兩個小二逼呀,仗勢把人欺……”

    走過王府前院,穿過一道迴廊,白磊遇到了一個一滿臉刺青,麵容冷淡,肩頭纏著一條小花蛇的女子。

    白磊停下腳步,笑著道:“姑娘是人稱最毒婦人心的毒花娘娘?”

    刺青女子沒承認,也沒否認,冷冷道:“前麵的路不好走,王爺讓在下來替大人引路,大人請!”

    白磊點點頭,笑道:“好說。”

    話音剛落,人稱毒花娘娘的女子突然張揚舞爪,霎時間密密麻麻的暗器飛向白磊。

    毒針,飛到,飛鏢,各種叫不出名的暗器都有,定眼一看,每一枚都泛著或黝黑,或墨綠,或鮮紅的幽光。

    “不愧是毒花娘娘,暗器毒手段也毒。”言語間雖是誇獎,但白磊卻絲毫沒將這些手段放在眼裏,自己好歹是被天命教聖女虐過,比起沈如星的八角流星鏢,這些暗器簡直是小孩子扔石頭打架。

    見白磊閃轉騰挪輕鬆避開第一波暗器,毒花娘娘嘴角冷笑,瞬間發出第二波、第三波暗器,這其中大概是迴旋鏢之類的暗器,居然能拐彎。

    隻是當她拚盡全力發出兩波暗器後,眼前卻沒白磊身影。

    毒花娘娘環顧四周,一副見鬼的表情。

    忽然,頭頂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這裏的路確實不好走,不過本官可不走尋常路。”

    毒花娘娘愕然,沒想到白磊居然在眨眼間跳到了迴廊頂上。

    她身如遊蛇,三兩下爬上迴廊頂,正準備再出手,白磊忽然笑道:“你沒發現身上少了什麽東西嗎?”

    毒花娘娘一驚,這才發現肩頭的小花蛇不翼而飛了。

    她怒然瞪向白磊,還沒開口,白磊指著她背後笑道:“你要是足夠快,你的寵物大概還能搶救一下。”

    毒花娘娘謹慎的迴過頭一看,看到的一幕差點沒讓她氣死。

    隻見她那可憐小花蛇正被一隻黑貓撕咬,抓撓,蹂躪得奄奄一息。

    “無恥敗類,小花要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丟下一句狠話,毒花娘娘再也顧不得白磊,發瘋似的跑去搶救自己的寵物。

    白磊自言自語道:“明明是一個有愛心的姑娘,為什麽要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還給自己取那麽個嚇人的名頭?”

    繼續往前走,過第二道院門,一個身高將近兩米的關頭大漢攔住了白磊。

    白磊不認得這貨,笑著問道:“大師哪家寺廟的?”

    大漢怒吼道:“老子不是和尚。”

    白磊點頭,笑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是和尚,你為什麽剃光頭?”

    大漢怒不可遏:“老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個敗類管得著嗎?”

    白磊再次點頭,笑吟吟道:“懂了,你是脾氣太暴躁,故意剃一個光頭,想要保持清醒。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弄把扇子就行了,話說諸葛孔明就這樣。”

    大漢再也忍不住,一張大臉起得通紅,大步上前,一拳砸向白磊。

    白磊嘴角翹起,身形突然出現在大漢身側,兩指點在他的肋下。

    大漢巨大的身體一僵,表情扭曲,痛苦的唿出一口涼氣,捂著肋部重重的單膝跪地,痛苦呻吟道:“你卑鄙……”

    白磊笑道:“你不僅脾氣暴躁,而且還笨,體內那口氣一亂,你這一身橫練鐵布衫,還不跟一件破衣服一樣。”

    白磊到內院大門口,看到的是一個環抱苗刀,麵容被毀的高大中年男子。

    男子聲音沙啞道:“王府規定,不得帶兵刃入堂。”

    “本以為是武青山守在此處,沒想到是你。”白磊笑道:“雖然你如今毀容了,不過本官依然認得你,關西快刀周雁風,四年期屠殺清源於家滿門,從此音訊全無,沒想到你居然躲在這裏?”

    毀容男子眼角跳動了一下,發出沙啞的聲音道:“鄙人確實姓周,卻不是那周雁風,鄙人周滸是王爺府上的一名門客。”

    白磊到不是真的認得周雁風,隻是郭四海留下的“生死簿”記載有這一筆,貌似這貨也是被人當成了可憐的替死鬼。

    白磊並未將周雁風的事放在心上,他笑著道:“周大俠想要本官交出佩刀?”

    周雁風道:“這是王爺定下的規矩,請大人不要讓鄙人為難。”

    “哈哈,周雁風你多少年沒出刀了,刀法還有以前快嗎?”白磊說著向前跨了一大步,身上的氣勢陡然大漲。

    周雁風神色一震,居然沒有本能的第一時間拔刀。

    就在周雁風出神的一刹那,一根漆黑的物體重重拍在他握刀的手臂上,手掌一陣生疼加麻痹,哐當一聲,那把視如生命的苗刀啊落在地上。

    白磊冷笑:“一個刀客,連刀都握不好,你確實不是周雁風。”

    周雁風左手顫抖不止,表情有些麻木,癡癡的看著掉落在地上的苗刀。

    關西快刀,八品刀客,當然不是一把刀鞘就能解決的小角色。

    這家夥多年沒出刀,失去了那股子銳氣是一方麵,被白磊氣勢嚇唬了也是一方麵。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白磊一開始就識破了他的身份,讓他整個心境都亂了。

    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傳來。

    身形肥碩的梁王大步走向門口,笑道:“白縣伯日理萬機,本王夙興夜寐,今天終於把你這位大忙人給盼來了啊。”

    白磊笑道:“王爺殺了那匹當日衝撞臣下的畜生,又設宴以示賠罪,臣下哪有不來的道理。”

    聽到白磊這番話,梁王並無惱怒之色。

    一旁的武青山仍舊是一副瞧不起任何人的樣子,壓根沒看向說話的兩人。

    到時那個臉上還有些些許瘀傷的梁王世子北堂惇,一副怨毒的表情死死的盯著白磊。

    白磊不以為意,按說他當日將梁王世子打了個半死,今天應該是他上門賠罪才對。

    可他偏偏就不提這一茬,更是把梁王殺馬威脅當成是給他賠罪,這種混淆視聽的無恥行徑還真是沒得說。

    針鋒相對的寒暄過後,白磊被請進大堂。

    酒桌上隻有一個菜,霧氣繚繞,

    一個巨大的火鍋爐子裏不停冒著翻騰的白湯,切好的肉片擺放的整整齊齊。

    “火鍋?”白磊心說這是什麽梗?

    梁王笑道:“本王信佛,不願殺生,但誰叫當日那頭畜生衝撞了白縣伯呢,不聽話的畜生隻能殺了吃肉,正好給白縣伯賠罪,白縣伯可還滿意?”

    白磊笑著搖頭,慢悠悠道:“王爺真是煞費苦心啊,可惜臣下不喜馬肉,不過到時對豬頭肉情有獨鍾,這次還特意帶了一個豬頭給王爺做見麵禮,王爺府上要是有好廚子可以燒著吃,味道杠杠的。”

    白磊說著用刀鞘慢慢挑開那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豬頭,再看著梁王臉色慢慢變黑,他發自心底的感激吳小瞑給他準備了這麽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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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臉上的橫肉跳動了幾下,依舊隱忍不發。

    一旁的北堂惇忍不了,大拍酒桌,喝道:“白磊別給臉不要臉。”

    白磊笑道:“王爺,世子殿下好像不喜歡吃豬頭肉啊。”

    梁王看了一眼北堂惇,沉聲道:“下去。”

    北堂惇負氣而走,怨毒的眼神卻絲毫內饒過白磊。

    梁王給白磊倒一杯酒,平淡道:“白縣伯,你的禮物本王收下了,桌上上的酒菜不喝胃口也可以換,不是白縣伯對本王的誠意可還滿意?”

    白磊依然搖頭,他說:“大寧各個山頭的強盜,也會先禮後兵那一套,再有誠意那也是強盜,難不成有誠意就不算搶了?”

    白磊這番話幾乎是撕破臉皮了。

    武青山有些意外,好奇的憋了他一眼。

    梁王一臉怒容,粗肥的手指緊緊掐著手裏的白玉酒杯,然後又緩緩鬆口,他說:“白縣伯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不是誤會,是矛盾。”白磊平淡道:“王爺想要千金商會,臣下不想給,就這麽簡單。”

    “哈哈,白大人說笑了,誰不知道千金商會是朝廷的產業,本王就算再不識趣,也不會豬油蒙了心,把手伸進國庫吧。”

    “那就好。”白磊一笑而過,翹起嘴角笑道:“王爺是不是該換菜了?”

    老夫會相信你,貪得無厭的肥豬。

    “哈哈,是該換菜了。”梁王對著武青山點頭。

    武青山笑著喊了一聲“上菜了”,很快一個全身拴著鐵鏈,兩眼無神,頭發灰白的老者被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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