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聞言低頭,這才發現,案幾的地圖上,多了很多線條,不禁仔細觀瞧起來。

    片刻之後,他又抬起頭看向高順,後者卻是微微搖頭。

    徐庶知道,高將軍是讓他自己看。那些紛繁複雜的曲線與箭頭,應該不是一個作戰計劃,而是三個,不,四個……看的越是細心,他漸漸的越能體會高順的用心。

    “將軍,這是趙雲將軍的飛雲騎?或取迴旋之勢,破敵側翼……”看上去是問,徐庶更多則在自言自語,當全心沉浸之後,所有的線條在他眼中活動起來。

    下意識的伸出手指,在圖上不斷劃來劃去,時而皺眉,時而舒展。

    高順見了,微微頷首,便去看掛在車廂壁上的另一幅地圖了。他的習慣,葉歡做到了極致,同樣的地形,有三種比例,能讓為將者更好的揣摩地形與戰術。

    車廂內安靜下來,外麵士卒的腳步聲不斷傳來,二人卻都是充耳不聞。

    “將軍,胡將軍軍情。”

    一般這種時候,沒人會打攪高順,除了緊急的訊報,胡風所部山地飛龍就是例外。

    “上來。”將軍厚重的聲音從車廂內傳出,傳訊士卒立刻上車,將手中的絹帛和羊皮交到將軍手中,又施禮而退。為安全計,他是看不見其上內容的。

    高順先將羊皮展開,端詳一番之後,他便直接將其放在了地圖上。又是幾下輕微的移動和調整,徐庶清楚,那是為了羊皮上的顯示能和案上地圖契合。

    到了漢末,葉歡的堪輿之術,有部分並不靈驗,但絕不妨礙他做出更為精細的地圖。加上還有衛家的天才衛仲道,配合器物閣的手工,就是珠聯璧合。

    以案幾上的地圖為例,能被高順收在木箱中的,都是最精細的版本。

    大約比例以葉歡的測算,應該在二十萬分之一,以漢末的水平,絕對是頂尖了。

    擊破袁術拿下豫州,定邊軍駐紮過一段時間,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每郡每縣,如果是戰略要點甚至是每亭,都會有精細的測量,再製作成圖。

    而胡風的這支山地飛龍,在全軍挑選精銳訓練,情報機構與偵查機構的既能必須掌握。通過器物閣的“定版法”,他們傳遞的軍情,與主將手中的版本皆可對應。

    當然,能夠看樣一眼,通過幾次輕微的移動就能確定位置。在定邊軍中唯有葉歡和高順能夠做到,其餘則需要專門的參謀加以研究確定。

    葉歡是後世的本領,高順則是有獨到的天賦了,他對地圖的熱愛,超乎常人的想象。

    “將軍,夏侯元讓果然是故意在拖延啊?難道他不怕給劉刺史過多的時間準備?”以徐庶的反應,高順一擺好他立刻看出了端倪,想了想輕聲問道。

    還沒等將軍迴答,徐庶似乎想到了什麽,立刻接道:“將軍,曹孟德既然在汝陰有內應,未必壽春就沒有,汝南袁家四世三公,除了袁公路,眼下就是袁本初了。”

    高順微微頷首,並不出言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徐庶繼續。

    後者卻有點猶豫,見他如此,高順的目光有些深沉。

    徐庶見了,這才深吸一口氣道:“當日平叛拿下豫州,以袁公路之為,汝南袁家便是枝繁葉茂,在汝南的這一支,將軍也該斬草除根!可最後卻是隻誅首惡。”

    “其時便有流言,言及老司徒乃是將軍的外父,當年無論討賊之時,還是洛陽之刻,以及後來聯軍討董,將軍與袁公路皆關係甚篤,甚至說是將軍今生最大的走眼……”

    “對,我也聽過,將軍沒當迴事,順也沒有,元直你盡管說。”高順鼓勵道。

    徐庶撫須,想了想道:“其實是過於苛責了,以袁家的地位,袁公路一日不為,誰又能想到他竟會如此?將軍當日所為,是要樹立強援,與之聯手扼製有心之輩。”

    “不過……將軍素來仁義寬宏,對袁家網開一麵,絕對說不上是徇私情。”剛開始,語速還有點緩慢,說到最後,徐庶雙目閃動,表情卻是越來越為堅定。

    高順點點頭,笑道:“當年天下,最以仁義二字出名的莫過孔融、韓馥、陶謙等人,將軍從來沒有說過。其實一開始,我對這些多少有些不屑,強軍在手,所向披靡……”

    徐庶聞言,身軀稍稍前傾,眼神中饒有興味,高將軍之言,顯然頗有感慨之意。

    “我問過將軍,這些讀書的大道理,真的能用嗎?”高順說著搖搖頭:“當時將軍跟我說,言語解釋,太過蒼白,你接著看,有一日,總能看出道理所在。”

    “行,既然這麽說,順就慢慢看。”高順一笑問道:“元直,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才開始看明白的?”

    徐庶微微搖頭,心中隱隱約約有個感覺,此時的高順,並不是那個殺伐決斷,沉默寡言的陷陣名將。而是個訴說心事的普通人,亦是他漸漸信任自己的表現。

    “護烏桓治下十六縣!”高順輕敲案幾:“士元你在荊襄之處,也許不知北地苦寒,民間疾苦到了如何地步?順在邊軍,卻是親眼所見,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尤其冬日,尋常人家能有一件出門的衣服就算不錯了,那被子髒的……還要充滿幹草,太陽出來立刻要曬,若是三日陰天,鄉間就必定有人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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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庶聽得微微頷首,高順所描述的那種場景,他沒有見過,但一定是真的。

    “將軍帶著定邊軍,打服了匈奴、烏桓、鮮卑,卻沒有盡殺之,以血還血!”

    “後來,邊境各處設立了牧場,民間安定不受劫掠。三五年的功夫,就連朔方郡都沒有凍死過人!百姓有衣服穿,有東西吃,甚至還有肉吃……”

    “元直,道理這個東西,對百姓而言,首先就要吃飽穿暖,否則一切都是廢話,沒用!”高順說的稍稍有些激動,手在空中揮動了一下。

    “民以食為天,書院之中亦有此言,庶走遍各地之後,亦然之。”徐庶認真的道。

    “然後了?老百姓就懂道理,我們定邊軍要打仗,家家趕著往軍營裏送兒子!高某的陷陣軍要招五百人,足足來了三千,你別說,身體都比以前強壯的太多。”

    “道理不用講,是做出來的,事情不用說,是幹出來的。將軍從不標榜自己仁德,但你到並州幽州和現在的司隸走一走,問問那些平民百姓,根本不用說!”

    “元直,你再看看現在的冀州和兗州等地,包括戰後的豫州,將軍胸懷,不言而喻!當年,賈郭二位軍師都言此有資敵之嫌,將軍隻說,都是大漢子民!”

    徐庶聽了重重頷首:“二位軍師之言,乃從軍論,絕不為虛。但將軍說的是,主公心懷天下,確非常人可比,便在荊州之處,亦受並州的提點之情。”

    “所以嘛,放過汝南袁家,將軍不過是一以貫之。順信就算沒有袁司徒之事,將軍也絕不會濫殺無辜。”高順正色道。

    “對,如此是會放過一些有心之人,甚至可能資敵。但將軍心懷天下,我等為之下屬又該如何?自是查其之漏,補其之缺,疏漏又如何?戰場上打迴來!”

    提起戰場,高順言中自有一股錚錚之意,神情更堅定無比。

    “順最佩服的是賈詡軍師,當年朝中生亂,軍師運籌帷幄。”

    “詡該屠盡用心叵測之輩,以殺鎮天下!軍師此言,順深然之,軍師要做屠夫,哪怕殺錯,也要為將軍排除後患,那份舍身之誠,當真剛勇。”

    “將軍說的極是,以其時論,就該以雷霆手段,軍師之為,庶也深敬。”徐庶連聲道。

    “但將軍又是怎麽說的呢?”高順說著,竟是輕笑:“我絕不會讓忠心屬下,為己擔責,反正本公子的名聲,也不是很好,再壞點,也懷不到哪兒去。”

    徐庶聽了也笑了,複正色道:“主公軍師,主從相知,莫過於此了。”

    “說得對,主從相知。”高順點點頭,在木箱之中取出一份絹帛遞給了徐庶:“以二位軍師之智,又豈能不做預防?”

    徐庶接過接過一看,當即眉頭微挑,看的越發仔細了。片刻之後,他抬頭,第一時間就去看地圖,接著又看向高順。

    “難怪將軍此時率軍而出,原來是成竹在胸。”徐庶頷首道。

    高順卻擺擺手:“元直,還是那句話,沒那麽簡單。曹操對豫州誌在必得,我軍此刻出擊,除非親眼所見,任何事都不能輕信,必須謹慎為上。”

    徐庶身軀微震,略作沉吟便反應過來,連忙道:“是,庶謝將軍提點。”

    “元直,今日與你見此,是郭軍師托付,一切由順自決。豫州之戰,元直還要全力助我,方能不失主公軍師重托。”高順一笑,複正色抱拳。

    徐庶見狀起身,他身長八尺,還得佝僂著些,隨即深深躬身:“將軍放心,庶必竭力盡忠。”當看見絹帛的那一刻,他心中知曉,自己是真正得到高順的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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