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什麽情況?這惡人居然讓巧蘭慢點跑,理由還是怕動了胎氣?

    這應該是一個反派說的話嗎?

    一時間,李鴻迷糊了。

    他實在是搞不懂郝仁的行為為何會如此的“矛盾”,明明是來殺自己全家的,到最後反而關心起自己那未謀麵的孫兒了。

    相對於李鴻的迷糊,李邦就十分清醒了。

    因為,從頭到尾他都知道,黑風寨,以及黑風寨大當家的郝仁,都是徹頭徹尾的大善人。

    試問一個善人見一孕婦極道而行,怎麽可能會不擔心孕婦的安危呢?

    雖然這個善人……極善偽裝,但他的潛意識卻不會騙人。

    果然,在看到巧蘭逃跑時,郝當家的說出了那句“慢點跑,別動了胎氣”的話。

    “郝當家的,不用擔心,賤內懷有身孕還不足滿月,此等跑跑跳跳礙不得事。”李邦出言安慰道。

    “礙不得事?”

    郝仁立即大罵道:“你特麽的吃飽了跑跑跳跳都會肚子疼,現在你媳婦肚子裏有個鮮活的生命,你個狗日的居然說跑跑跳跳不礙事?你還是人否?”

    李邦被嚇了一大跳,他萬萬沒想到郝仁能如此的……愛民,以至於口吐芬芳,“我……我不是人……”李邦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郝仁一看,更是氣憤,朝著李邦的屁股狠狠的踢了一腳,接著就罵道:“不是人?不是人就給我當牲口去,今天這片地你不耕完,老子特麽取你狗命。”

    李鴻這會兒也琢磨過來了,郝當家的根本就不是來殺自己全家的,而是有其他什麽目的,是以他也不害怕了,趕忙上前扶住李邦,就要和李邦一起去地裏勞作。

    “你,過來。”郝仁冷冷的說道。

    李鴻迴頭詫異的指了指自己,“郝當家的是在說老朽嗎?”

    “廢話,不是說你個老不死的難道還是說你家的兔崽子嗎?”郝仁氣仍然未消,嘴裏的話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李鴻倒也知道郝仁的脾性,所以也未因此而生氣,隻是一邊走一邊問道:“郝當家的,你叫老朽過來有何事?”

    郝仁冷聲道:“無事,就是叫你和我一起看著你寶貝兒子幹活。”

    “啊!”李鴻驚唿一聲,臉色立即就變了,“郝當家的萬萬不可啊,邦兒這孩子哪裏幹過這等勞苦之活啊,你要是讓他一個人把這片地耕完,那不是要他小命嗎?”

    郝仁打眼看去,隻見茫茫一片荒地,粗略算下來也得有個兩三畝了,以李邦那等羸弱的身體,幹完也就差不多完了。

    “恩……那就耕一半吧。”郝仁還是謹記殺雞取卵的後果的,所以大手一揮,直接就免去了李邦一半的耕田任務。

    李鴻險些一頭栽倒在地,倒不是他心疼兒子,而是這郝當家的“砍價”實在太兇,自己才開了個頭,對方一下子就免去了一半的任務,這……果然很善人。

    “好好,多謝大當家的體諒,老朽這就和孽子一起去耕地。”說完,李鴻又準備下地。

    郝仁卻冷聲說道:“我剛說的你忘了嗎?你,今天就在這看著,敢下去幫忙,手給你剁了。”

    “可是,邦兒他不會幹啊,你看他連?頭都拿不穩。”這時李邦已經開始翻地了,果然就如李鴻所說,拿?頭的姿勢都不對。

    李鴻繼續說道:“老朽不去幫忙,這春耕必然要耽誤啊。”

    郝仁又猶豫了,折磨李邦固然令人心情愉悅,可如果耽誤了春耕,使得自己秋天搶不到糧食,那後果可就嚴重的多了。

    “好吧,那你下去給你那孽子指導指導。”

    說完,郝仁還有些不放心,於是又叮囑道:“記住了,隻能指導,決不能上手幫忙。”

    李鴻自然千恩萬謝,下了地,走到李邦跟前,像模像樣的先指導一番,然後才悄聲訓斥道:“你這個兔崽子,郝當家的不就是讓你下地幹活嘛,你至於弄那麽一出嗎?都快嚇死你爹了。”

    “噓!”

    李邦偷偷朝郝仁看去,見郝仁沒注意自己,這才悄聲迴道:“爹,你誤會了,我隻是在配合郝當家的。”

    “此話怎講?”李鴻問道。

    李邦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嘴巴緊閉又做禁聲模樣,接著就開始努力幹活起來。李邦也算是言出必行了,說不告訴任何人,就不告訴任何人,哪怕是自己老子也不說。

    李鴻一看,這是兒子讓自己悟啊。

    不由的,李鴻開始迴想起兒子此前說過的話來。

    “郝當家的行事詭秘,萬不可以常人而度之。”

    “爹,不用擔心,郝當家的從來就沒說過那等話,這都是我和村長的計謀罷了。”

    “我也不瞞你了,郝當家的是要行那以惡揚善之事。”

    “何為以惡揚善,你且聽我細細道來……”

    聯係前因後果,李鴻很快就明白了李邦此舉的深意。

    原來,他真的是在配合郝當家的啊,以語言“蒙蔽”妻母,使之將郝當家的惡名宣揚出去,然後再“忍辱負重”,以自身耕田為引,讓全村老少真切見識到郝當家的惡。

    如此一來,全村人都會真的以為郝當家的是惡人,從而達到無人敢違逆郝當家的善行的目的。

    哎,好一招苦肉計啊。

    隻是稍微苦了我兒,從未幹過農活的他竟然要以這種開場方式下地幹活。

    “那這些事情都是你和郝當家的商議之後的結果嗎?”李鴻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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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邦楞了一下,道:“這倒沒有,說實話我現在也納悶呢,郝當家的這麽大的一個善人,為何會浪費我讀書的時間而讓我下地幹活呢,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舍本逐末,嗬嗬!

    李鴻心裏輕笑一聲,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後,他已是明白了為何郝仁會行此一出了。

    那必然是郝當家的知曉如今官場黑暗,不忍心看自己的兒子踏入那渾濁的名利場,而且以郝當家的那高山遠矚的見識,也必然知道自己兒子文章雖寫的好,但卻缺了一絲地氣,有些好高騖遠了。

    他之所以讓兒子下地幹活,一是讓兒子知道民之根本在於地,二是想治一治兒子這不接地氣的尿性。

    想到此間,李鴻再指導了李邦兩句,就撇下李邦上了地頭。

    “嗬嗬,我還以為你要陪你那智障兒子一直幹下去呢。”見李鴻過來,郝仁出聲譏諷道。

    李鴻諂笑兩聲,道:“這哪能啊,既然郝當家的隻是讓老朽指點我兒,那老朽必然就隻是指點,絕不會幫他幹活。”

    “窩囊。”郝仁輕蔑的瞅了李鴻一眼,道:“行了,你去那邊幹活吧,別因為你這智障兒子耽誤了春耕。”

    “謝大當家的體諒。”李鴻正想和郝仁商議此事呢,沒想到郝仁卻率先提出,是以道一聲謝後,立即就拿起另一把?頭跑了。

    說實話,雖然已經知道郝當家的“真麵目”,但與之獨處時還是有那麽一絲心悸,總覺的下一秒郝當家的會跳起來殺人呢。

    “有病。”

    郝仁對著李鴻的背影罵了一句,然後就開始享受起逼人勞動的快樂了。

    至於李邦為何會驚唿連連,李鴻為何要與自己道謝,他已經不想追究了,李家村近一半的人腦子都有病,與這些個智障人士較真,自己不也成了智障嗎?

    隨他們去吧,隻要他們能給自己帶來源源不斷的快感就可以了。

    ……

    日頭漸漸高升,氣溫也隨之上升。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下巴,又從下巴滴落到地,李邦隻覺的整個人都似掉進了火爐子裏,從內之外透著一股燒焦氣味。

    喉嚨幹呀,嘴唇幹澀,肺腑如火燒一般灼熱。

    “這明明才是初春啊,為何會有一種仲夏的感覺呢?”

    李邦抬頭看了一眼天,頓時一股眩暈的感覺將他包圍,趕緊扶住?頭,努力不讓自己倒下。

    可是,當手緊握?頭時,一股鑽心的疼痛又從手上傳來。

    那些個水泡,表麵上胖嘟嘟白嫩嫩,就像是泡大了的豆子,無比的喜人,可實際上一碰就疼,一觸即痛,十分的可憎。

    李邦無數次想擠了這些水泡,可他此時拳頭已然都握不緊,更別說捏起指頭將這些水泡擠破了。

    手掌發麻,腰肢酸痛,腿腳虛浮,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痛的。

    “原來,這就是父親一直幹的活啊。”

    淚珠混著汗珠,已是分不清你我,李邦咬牙再次握住?頭,渾然不顧手上的疼痛,全力挖起地來。

    他突然明白郝仁讓他下地幹活的目的了。

    正所謂水不撩不隻深淺,人不勞不知疾苦,郝當家的正是要讓自己深入到百姓中,嚐萬千疾苦,如此才可在登上高堂之後能記住今日之苦,切切實實的為百姓做一些事實,而不是以那些華麗辭藻去築建自己高升的梯台。

    確實,自己的文章太大空泛了,從哪過來就隻是風花雪夜般的堆砌,而不知樸實無華的珍貴,沒有過設身處地的為百姓著想,反而句句都是些紙上空言,毫無事實根據。

    此時再迴過頭來看自己的文章,簡直滿篇的迂闊之論啊。

    沒有中舉,那真是天大的幸事,否則以以前的自己,即便為官,那也是個魚肉百姓的貪官惡官。

    他什麽都沒說,卻又把什麽都說清楚了,這就是可敬可愛的郝當家的啊!

    我,李邦,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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