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咱們去哪啊?”靜遠隨口問道。

    “我是陪你出來散心的,你說去哪咱們就去哪,好嗎?”宛誠笑問。

    初夏的風習習地吹著,帶著絲沁人的暖意。靜遠和宛誠姐妹兩正並驅在京城繁華的街道上。道路兩旁的商販們賣力地吆喝著。

    我頗有興趣地左顧右盼著,這街市雖沒有北京王府井的現代氣息,沒有上海灘的繁華,但京城到底是京城,人山人海,車水馬龍是一點也不遜色於現代。賣的東西從小姑娘的發繩兒到小孩子手裏蝴蝶風箏,從晶晶亮亮的糖葫蘆到熱乎乎剛出籠的包子。看來逛街的邊吃邊玩是從古至今都有的。

    “怎麽樣,我們的京城把你這現代人都迷住了!”好聽的聲音略帶戲謔的道。

    “是啊,你瞧那柳條編的小鞋子,小書櫥,好可愛啊。”我不禁玩心大起。

    “嗬嗬,你還童心未泯啊!快往前看吧,宛誠她們都走遠啦!”好聽的聲音提醒我道。我迴頭一看,可不是,那黑白雙駒已晃晃悠悠地走遠了。真該死,我可不是來逛街的,忙緊追上前。

    宛誠打量著身邊的妹子。白色的駿馬,黑色的士子服,襯得臉色越發白皙細嫩。雖隻十五歲,但自小軍營訓練長大,身姿卻挺拔欣長。“好一個翩翩公子!”宛誠竊笑。眼光一掃,隻見路邊的一個小丫頭,約莫十來歲的樣子正癡癡地望著靜遠。宛誠不禁笑出聲來,靜遠扭

    過頭來疑惑地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宛誠。“姐姐,什麽事啊?這麽可樂,別隻一個人偷著樂呀!”

    “哦,我在想你若真是個男子,還不欠上一堆情債!”見靜遠迷惘的眼神,宛誠越發笑得花枝亂顫,實在撐不住,勒住韁繩,馬鞭斜指著路邊的那個小丫頭。靜遠順著望去,霎時腮幫一紅,唸笑道:“姐!”那小丫頭見靜遠看向她,趕忙一轉身溜沒影了,但嘴角卻微漾起

    一絲滿足的笑。

    這邊的宛誠盯著靜遠的表情變化,好一會兒仍臉色訕訕,也不好再打趣,隻說:“咱們去爺爺軍中可好?”

    “出來這半天好容易才說了句正經話!”靜遠撇了撇嘴,“好啊,反正也沒地方去。再說我迴京後還沒見到爺爺呢!姐姐,難為你想的周到,想到了這麽個好去處,迴頭查出咱倆偷溜出來,隻說去見爺爺,母親也不好說什麽,一切就都就萬事大吉了!”

    宛誠聽靜遠口音中還有些許怨氣,知道剛剛的玩笑有點過分了。隻微微點點頭說:“偷溜出來到不怕被查出來,我剛剛和芬婭說好了,舅母若問起,隻說咱倆在她那兒玩針線,隻要迴去得及時,才不怕被發現了呢。”

    話音未落,靜遠已一揚馬鞭,縱馬飛奔出去了。路兩旁的行人見馬上是個富家闊少,忙識趣地辟出一條道。宛誠笑喊道:“慢點,後麵沒狼追你。還是改不了這急脾氣,迴頭舅母又要說了!”前邊的靜遠聽了也不迴頭,宛誠邊說也邊甩馬鞭,快馬緊跟其後。

    “軍營,在哪兒呀?”我興奮地問道。

    “這靜親王帶的軍隊是保衛京城的重軍,就駐紮在京郊。”好聽的聲音答道。

    “那皇帝啟不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交給了靜親王?”我頗感驚訝。

    “是呀!”好聽的聲音說道:“如果我的家族不這麽顯赫,或許就不會……”

    ————————————————————————————————————

    一陣煙塵,但見黑白二駒瞬時停在了軍營外。

    “兩位公子是什麽人,來此軍營禁地有什麽事?”守在軍營前的士兵攔住了靜遠、宛誠二人的去路。

    “這軍士好沒眼力,也不識得靜王府的坐騎”靜遠不禁微蹙秀眉。但臉上仍是不顯山不露水地說:“我們找靜親王。”

    “王爺現在不在軍中,二位請迴吧。”士兵仍是麵無表情機械地說道。

    “等等,我們是靜王府的人,你隻領我們去帥帳就行了。”一旁的宛誠不耐煩地打斷了軍士的話。

    “哼,來的人可都是這麽說的,這靜王府的人臉上又沒寫‘靜’字,我怎麽知道你們倆是真是假?”守營的士兵滿臉不屑的樣子,“我可實話告訴你,咱們王爺去尋營了,臨走時吩咐下來,除非是皇上親臨,否則任何人都不許讓進,連一隻多餘的蚊子也不許放進來。若有硬闖者,軍法伺候。怎麽樣。二位還想進嗎?”邊說還邊晃著手中明晃晃的兵器。

    宛誠聽到士兵語氣不善,臉立馬陰了下來,抬手一鞭子就要抽到那軍士臉上。馬被上的靜遠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攔住,俯耳輕語道:“咱們本就是偷偷溜出來的,可不能再闖禍了。”宛誠沉默了會兒,半晌方點點頭,狠狠得瞪了那軍士一眼。“哼,算他走運,咱們走!”

    沒見到爺爺,姐妹倆索性並駕緩行。說著天,聊著地,看著藍藍的天,綠綠的草,銀鈴般的聲音撒滿天地,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分外陽光,分外宜人。連樹下背陰處的叫不出名的野花嫩草也輕輕隨風搖曳。靜遠幹脆躺在馬背上,嘴裏哼上了小曲兒。

    “藍藍的天喲,青青的草喲,白白的羊喲,都是我的家喲……”宛誠也被靜遠享受的模樣感染了,鬆了韁繩,伏在馬背上,隨性而至。十四歲的少女,花樣的年齡,美的就像淡粉的發夾子,輕輕地一挽,就精巧奪目。

    天空水洗般的碧藍,風扶過發梢,撒下一串溫柔。宛誠聽著靜遠甜美的歌聲,禁不住問道“妹妹,你剛哼的歌是舅母教的嗎?”

    良久,方聽到靜遠淡淡地迴了句“不是”

    宛誠頗感意外“那是從哪兒學來的?”

    靜遠沉寂了,似是陷入了深深的迴憶,輕輕的吸了口氣,方悠悠地說道:“這曲子是大漠軍營裏的士兵們閑時常唱的,他們愛那片土地,盡管遠離故鄉,但在那一望無際的廣闊草原上呆久了,心也就牽在那縱橫的俊馬上,盤在那悠悠的白雲上。姐姐,說真的,他們就像戈壁上的雄鷹,那是屬於他們的天堂。他們尊敬我,在我麵前總顯得謙卑有禮,是因為我是靜王府的小郡主,看到我他們才會想起自己的身份。可我不希望那樣,我隻想和他們一起賽馬,一起圍著篝火唱歌,爽朗地大笑,開懷地暢飲。我想做一隻戈壁上的蒼鷹,而不是整日枯坐深閨,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日日變老,待到年華芳逝,才發先自己沒有好好活過……”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原來我的這個想法不是後來才有的。我一直都沒有好好地省視過自己,晚了。現在看來,我或許真不應該迴京的。”好聽的聲音又在我耳旁歎道。

    我疑惑不解,“為什麽?盡管現在看來靜遠的脾氣是很適合大漠,可那荒涼的大漠豈是侯門秀女應當呆一輩子的地方?再說這熱鬧的京都怎麽會比不上草原?我雖隻是個時空訪客,但古裝劇我也看的不少了,憑著這麽顯赫的家事,又怎麽會讓靜遠呆在軍營中呢?”

    “罷罷,我想要一個傾訴者,而你就是我盼了近千年才等來的人,等你看完了這一切就會知道的。”好聽的聲音沉默了。

    宛誠沒有接話,她知道靜遠的大漠迴憶是屬於她自己的藍色的夢,是珍藏在心底深處的依戀。也許有人會讀懂,但決不是自己,而是能夠走入靜遠內心深處的人。但或許沒有人可以分享,更不可介入。它純的像一張白紙,最絢麗的色彩隻有靜遠自己才能讀懂。

    “小心!”靜遠的一聲尖叫打碎了藍色的夢,打碎了溫存的寂靜。宛誠連忙從沉思中迴過神來,所見的竟是靜遠飛身翻下白駒。原來是一隻灰兔,忽然躥到了馬蹄前。馬一驚,前蹄就要踩下,宛誠眼疾手快,一把甩出手中的鞭子勒住靜遠的馬韁,猛的一收,馬已停住身形,不禁長舒一口氣,有驚無險啊!

    “有沒事?”話音未落,隻見一支白羽箭朝著靜遠直射而來。“啊!”靜遠慌得閉上眼睛,側身急躲,宛誠也呆了,愣愣地看著那支箭羽擦著靜遠的右臂飛了出去。

    “妹妹,妹妹!”宛誠邊說邊翻身下馬奔向仍坐在地上的靜遠,靜遠閉著眼,似乎還未從驚慌中蘇醒過來。

    “靜遠啊,你到是說話呀,快說呀,告訴姐姐你沒事呀!”宛誠急得直搖靜遠,聲音中還帶著哭腔。靜遠在宛誠的唿喊中悠悠地睜開眼睛,喜得宛誠直念佛。“好妹妹,告訴姐姐,你沒哪裏受傷吧?”半晌,靜遠也沒答腔,隻輕輕地撓著灰兔,這小兔子舒服得直哼哼,一點也不認生,還一個勁地在靜遠懷裏蹭來蹭去,愣是把好好的一套嶄新的衣服揉得皺巴巴的。

    “這可怎麽好呀?人是我帶出來的,要真有個好歹,大家就都別過了!好妹妹,你就行行好說句話吧!姐姐以後每天都幫你挽頭發好嗎,什麽事都依著你可好?快別嚇姐姐了!”話到最後,宛誠的淚已不自禁的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這位公子別急,讓在下看一下這位受傷的公子可行?”不知何時,宛誠身後已站了一人,宛誠聞聲迴頭一看,來人形貌軼麗,身高八尺有餘,眼若秋水,深不可測,嘴角一抹淺淺的逸笑,和煦如三月春風,可這股暖風卻迷失在那一汪秋水中。一身墨綠色士子服,身背箭袋,寥寥地插著幾支白羽。身後跟著一名侍從,手裏牽著兩匹棗紅色的駿馬。

    “是你!原來射箭的就是你!”宛誠又驚又怒,來人身後的侍從剛欲說什麽,卻被此人打斷,隻好怒視宛誠,宛誠也不甘示弱地白了那侍從一眼。

    “真是抱歉,尋獵至此,本想射捕灰兔,不想卻誤傷貴公子,確實是失手,望多多見諒。我瞧這位公子應是受了驚嚇,隻需輕按人中,待二位迴府,在下再令人送些安神靜氣湯,就無大礙了!”宛誠無法,隻得俯下身子,依言輕輕掐了下靜遠的人中。

    “啊!”靜遠吃痛地叫了出來,宛誠懸在嗓子口的一顆心好容易歸位了,輕輕地撫著靜遠的背,待靜遠唿吸順暢,才扶了靜遠坐直了,抬眼見來人站在原地,凝神看著這邊,俊逸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宛誠雖心裏感謝他救了靜遠,但仍沒好氣地說道:““算你走運,我們家公子要有個好歹,十個你都不夠償命的。你也不瞧瞧這是什麽地方,京城禁軍就駐紮在這旁邊,是你能隨便行獵的地方嗎?”連罵帶嚷地說了一通。“哎喲!輕點,右臂,好痛。”懷中的靜遠低低地說道。

    “怎麽了?”宛誠驚得連忙鬆開手,攤手一看,不禁嚇了一跳,手中已全是鮮血。看來靜遠雖然閃開了,卻還是被箭羽傷到了。宛誠仔細地看著靜遠的右臂,衣服右管已微濕,血仍汩汩地流著。“太醫太醫,妹妹你忍忍,咱們這就迴去看太醫!”

    “姐姐那時可真被嚇壞了,我都不記得姐姐迴有這麽慌張的時候了。那時的我們多純真啊!”一個被逗樂的好聽的聲音說道。

    “咦,事態緊張,你還有心思笑?”我鄙夷道,也不多羅嗦,連忙關注眼前靜遠的傷情。

    “讓我瞧瞧。”來人不待宛誠一聲不屑的“不行”出口,就已走上前,從宛誠手裏接過靜遠的右臂,仔細地查看靜遠的傷勢。還處在驚嚇中的靜遠剛恢複半模糊的意識,沒來由的右臂就落入了一個陌生男子手中,饒是她自小在軍營中長大,也有過軍士手把手地教她騎馬的經曆,但那些士兵們雖是粗人,卻也總是禮數有加,像今天這樣還真是第一次,臉騰的飛紅,又羞又急的想把手抽出來,無奈對方畢竟是真公子,握得緊,又不好明打明地往外拖,搏了對方麵子,微微地試了幾下,手臂卻還是在對方手裏。無法,隻得閉上眼睛“啊”的輕歎一聲裝痛。如此近的距離,來人身上特有的陽光味讓靜遠心裏覺得塌實了許多。

    “血凝在衣服上了,讓我將這袖管撕開,可能會有些痛,還望公子忍一忍。先往傷口上裹層布止血,迴頭我再派大夫來府上問診。”說畢,就輕輕地從傷口處揭開衣服。宛誠又急又怒,但對方的話中卻有種讓人無法拂逆的震懾力,況且宛誠是真的不會處理傷口。“嘶”靜遠吸了口涼氣,豆大的汗珠順著發絲淌了下來,宛誠心疼的拿帕子拭著,到底是千金小姐,雖自小不似別家小姐般嬌慣,但這份罪何曾受過。宛誠低頭觸目的是靜遠的右臂,白如玉脂般的臂膀上,蝴蝶狀的傷口猙獰著,湧動著紅色的鮮血。來人從隨從手裏接過了一個白色藥瓶“這是我們行獵時常備的金瘡藥,對止血有奇效”邊道邊輕輕地往傷口上均勻地撒了些,頓生一股奇香,靜遠隻覺手臂上一陣微涼,來人接著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一段布條,包在靜遠的傷口上。

    待一切處理妥當,宛誠扶著靜遠上了白駒,將馬鞭送入了靜遠手中,自己上了一旁的黑馬。來人的侍從上前一步道:“請問兩位公子是哪府上的,迴頭我們家公子好派大夫來上門問診。”

    宛誠勒著韁繩沒好氣地說:“我們府上不缺大夫,我和靜弟還有事,今兒這茬就算過去了,兩不相欠。但若有下次。哼,給我小心著點。靜弟,咱們走。”

    宛誠策馬轉身欲走,卻聽靜遠道:“多謝這位兄台療傷之恩。”來人右眉一挑:“本就是在下誤傷公子,療傷之恩更無從談起,適才多有冒犯,還望公子海涵。”靜遠接道:“些許小事,兄台不必介懷。敢問公子貴姓。”來人抱拳道:“在下鄒奇秋。”

    “他究竟是誰呀?”我不禁犯迷糊,“這時不該是男主角登場的時候了嗎?他應該就是那個什麽一出生就封為太子的周秋琦才對呀,連續劇不都是這麽拍的嗎?”好聽的聲音適時地道:“看不出來,你這小妮子還挺機靈,他就是周秋琦。當朝太子。但畢竟是便服外出行獵,不願惹事,有個化名總是必須的。”

    馬被上的周秋琦,陽光淡淡地撒在身上,額前的碎發零散地飄著,淡定的眼光迴視著靜遠,遊移著一絲歉疚,瞬間即逝,還是先前的淡漠。靜遠莞爾一笑道了聲:“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在下告辭。”說畢,微微策馬,隨姐姐一前一後踏塵而去。

    “哪家的小姐,謙遜有禮,卻不失爽朗。”還原地站著不動的周秋琦的侍從,望著那漸行漸遠的黑白雙駒喃喃道。“迴宮吧!”見侍從仍站在那兒,周秋琦輕笑一聲,掉轉馬頭,也策馬疾馳而去。

    “過了這麽多年了,這一幕我永遠也忘不了。我都想不到,他的一言一行已刻入了我的腦中。忘不了啊……”好聽的聲音低語,我沒有插話,這是屬於她的記憶,而我隻是個傾聽者。不用好聽的聲音指明,我知道一切已經開始,發生在靜遠和周秋琦身上的會是什麽?不知道,但我會看到這一切,無論憂傷抑或是完美,無論是喜是愁,前麵的故事還有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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