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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相國黃元舟遇刺身亡的消息,仿若一道晴天霹靂,轟然砸在大都這暗流湧動的土地之上,轉瞬便攪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


    天色才將將破曉,往常這時還沉浸在朦朧睡意中的坊間,皇城司與巡防營的兵馬早已是穿行其間,挨家搜查,鬧得沸沸揚揚。


    大街小巷,百姓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紮堆成團,神色亢奮中夾雜著驚惶,七嘴八舌地熱議不休。


    “喲,大夥都聽說沒,黃相國昨個夜裏讓人給刺殺啦,現下可是斷了氣咯!”茶館門口,三五個販子扯著嗓子,滿臉通紅。


    “啥?真有這事!”旁邊的圍觀之人一拍大腿,滿眼不可置信。“相國大人平日裏可是威風得很,出行陣仗大得嚇人呐,咋就被刺殺了?”


    “哼,表麵風光,內裏壞透了!”


    “我家那幾畝薄田,年年收成不錯,交了賦稅後,剩下的糧食根本不夠糊口。”


    “這狗賊巧立名目,各種加稅,還中飽私囊。說什麽修繕河道、充盈國庫,實則都進了自個兒腰包。”


    “都小聲點吧,別給相府的人聽到咯。”


    “人都死了,還能找咱索命不成?


    我常聽往來的官差私下議論,這黃元舟把持朝堂官職任免,任人唯親,誰要是不巴結他、不送厚禮,甭想有晉升機會。


    他在朝中的政敵可是不少,也不知是哪位大佬給咱出的這口惡氣。”


    眾人正說得熱火朝天,街頭巷尾都彌漫著對黃元舟的討伐聲。


    而在朱門高院之內,黃元舟的那些政敵聽聞此訊,反應各有不同。


    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暗暗擔憂。樹倒猢猻散,連相國都能被刺殺,誰知道自己有沒有被人盯上。


    太師府中,俞憲端坐於書房,手中原本翻閱的書卷悄然滑落,“啪”的一聲輕響,打破了一室靜謐。


    他先是一愣,隨即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覺卻飽含欣慰的笑意,眼中閃過一絲快意。“黃老賊,你也有今日。


    卻不知是誰下的手,幫老夫除去這隻攔路虎。”


    “大人,大喜啊,大喜!黃元舟那廝真被除了去!”


    聞言,其人緩緩起身,負手踱步,神色凝重又透著期許。“黃元舟伏誅,但他經營多年,勢力錯綜複雜,猶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其安插在各關鍵職位的黨羽,定不會善罷甘休,稍有風吹草動,便能興風作浪。


    聯絡些可靠之人,搜集證據,尤其是近些時日與黃元舟頻繁接觸、在賬目錢財上有牽扯的,務必要拿到實打實的證據。


    他一死,咱們的機會不就來了。”


    內使府內,喬嶽正於花園踱步,聞報後腳步一頓,將手中把玩的折扇一把合緊。


    幕僚匆匆趕來,神色焦急:“大人,黃元舟死了,這京城怕是要變天呐!”


    喬嶽目光深邃,沉默良久方開口。“咱們與他明爭暗鬥多年,如今倒是死得頗有些意外。


    堂堂相國,死在自己雅院,鬧出這等天大的笑話,陛下想必早已怒火中燒。”話到此處,他重新打開折扇,輕搖幾下,似在平複心緒。“如今他暴斃,驚喜之餘,卻也心存顧慮。他那些心腹,定會賊心不死,伺機而動。


    你速去安排,讓人盯緊與黃元舟過從甚密之人,尤其是掌管京城軍防的吳少參,此人手握巡防營,或可拉攏。”


    與此同時,東宮書房內,暖黃的光暈鍍在武成乾身上,他一襲月白色錦袍,身姿挺拔,正專注於案前揮毫潑墨。


    筆鋒遊走如龍蛇,墨香與檀香交合,在空氣中緩緩暈染開來。


    莫清娩麵容溫婉,淺笑立在一旁,素手輕執墨錠,緩緩於硯台中研磨,動作輕柔且優雅,墨色在石硯與清水間交融、變得濃稠深沉。“殿下今日這字,筆力越發勁道,結構也愈發精妙,瞧這撇捺舒展,仿若要破紙飛去了呢。”其人輕言軟語,眼中滿是傾慕之色。


    聞言,太子武成乾嘴角噙笑,抬眸看向對方,搖頭打趣。“可得多謝你這墨研得上好,墨香沁心,方讓本宮筆下行雲流水。


    清娩,你身子弱,這天氣愈發寒冷,我去讓人添點炭火。”


    武成乾正欲停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寧靜,管家神色慌張,匆匆跨進書房。


    “參見殿下、太子妃!


    殿下,昨夜出大事了!右相國黃元舟昨夜被刺殺身亡,現下的京城已然傳得沸沸揚揚。”


    “是嗎……”武成乾手筆微微一抖,筆尖頓在紙上,墨漬暈開一大團,汙了那即將成篇的好字。


    他眉頭緊鎖,眼神先是錯愕,轉瞬化為沉思。片刻之後,武成乾將筆擱下,緩聲問道:“可知是何人所為?現場情形如何?”


    管家額頭冷汗涔涔,低頭迴道:“詳情還未明晰,隻聽聞是刺客趁夜闖入相府,手段幹淨利落,誅殺了上百名護衛,黃相國當場斃命。


    此事陛下雷霆震怒,今晨內衛已介入嚴查,皇城司和巡防營的兵馬已封鎖了大街小巷,連四門也一並封鎖。”


    武成乾負手踱步,袍角輕拂地麵,神色冷峻,心間思緒翻湧。“不妥……


    你持我太子令前去城防司,讓霍擎開放四門。還有,讓皇城司與巡防營的兵馬迴營待命,不要在城內四處搜查。”


    聞言,管家當即一愣。“殿下,這可是陛下下的旨意……”


    “無妨!”武成乾擺了擺手。“父皇那裏我去說。


    為防暗殺,凡我朝一品大員皆有帝師煉製的防身符籙。能破此符籙取人首級,刺客的修為當在八境中期以上,靠著皇城司與巡防營能搜到才見鬼了去。


    死就死了,不能讓死人影響活人。


    如今賜婚宴在即,現在鬧得滿城風雨有失國體,也會讓列國笑掉大牙。


    去辦吧!”


    “這……”猶豫幾息,管家接過太子府令匆匆而去。


    待管家走後,莫清娩輕咬下唇,麵露憂色。“殿下,這黃元舟一死,怕會引出諸多麻煩,咱們可要早做打算?”


    武成乾停步,轉身看向她,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沒事。”說著,他握住對方的手安撫道:“有人想借此來收攏人心,不是什麽天大的事,不必如此。”


    “可是殿下,黃元舟……”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觀望即可,這把火燒不到東宮。”


    莫清娩神色疑惑,卻也微微頷首。“殿下說有人要收攏人心?此話卻是何意?”


    “清娩,替我研墨。”武成乾迴到桌案前,再次提筆落字。“黃元舟在朝多年,政敵自是不少,但沒人會以此來鏟除異己,因為掌控不了他的黨羽,殺他沒有意義。


    至於收攏人心嘛……這個簡單,此事是徐平下的手,用作安撫宇文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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