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蘭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越幹越起勁兒,想把什麽事情都做到最好。人民醫院的病人比中醫院多多了,她天天忙得腳不沾地,體重快速下降,懷孕奶孩子攢的一身膘不到半年就沒了。劉萍約過王玉蘭幾次,但她忙的實在沒時間去逛街喝茶,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還想在家休息一下,陪陪老公孩子。

    王玉蘭很感激範護士長的照顧,髒活累活搶著幹,連續加班也毫無怨言。丁偉看著跟打了雞血似的王玉蘭,偷偷給房建打電話,讓他小心自己的老婆成為工作狂。

    房建升職之後,工作少了,應酬多了。他不再把業務放在第一位,而是殫精竭慮的跟人鬥心眼。因為有單位目前獨一無二的注冊造價師證,他占了一個肥缺,主要負責工程造價的計價。與他同一級別的都是老狐狸,身上的心眼抖摟一下就夠他喝一壺的,一刻不敢放鬆。他有這麽好的機會多虧了王玉蘭,現在老婆再次衝進職場拚殺,他也投桃換李,充當堅實的後盾。

    王玉蘭花了半年多的時間熟悉業務,她沒日沒夜的除了工作還是工作,老公和女兒排在第二位。在被護士長和外科主任聯合指定,給剛做完一台大手術的病人做二級護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終於在人民醫院站穩了腳跟。

    病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農村大姐,以前是腸梗阻引起的腸壞死,做了一次手術,割掉了壞死的器官。兩年後又出現腸黏連,剛剛做完第二次大手術。

    王玉蘭第一次看到那位大姐的時候,她正蜷縮在病床上,花白的頭發無精打采的耷拉著,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非常消瘦虛弱。

    護士長悄悄告訴王玉蘭,大姐一輩子過得不容易,父親早死,母親不能擔事兒。她一個人掙工分養大了弟弟妹妹,新衣服都不敢穿一件。直到給大弟弟娶上媳婦,才放心嫁人。

    好不容易弟弟妹妹大了,兒子也結了婚,她的身體卻垮了。做第一次手術的時候花空了家底兒,這次是娘家幾個兄弟姐妹一塊湊錢才上的手術台。兩次給她操刀動手術的都是外科主任,那可是外科的第一把刀,對她的情況很了解,還幫著申請了大病減免。

    護士長不斷地歎氣,“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家裏要是有一個人得了大病,整個家就垮了。所以啊,蘭蘭,對這位大姐多上上心,誰還沒有個遭難的時候呢,她幾個兄弟姐妹人品都不錯。”

    王玉蘭點頭,看護這位病人的時候特別精心。看得出來,大姐家的生活條件一般,準備的吃的用的都不太精細,有些不適合病人。

    幾天後,王玉蘭架著她起來活動,大姐疼得直叫喚,輪值的大弟弟不願意,衝著她就喊。王玉蘭等活動完了,拉下臉來把人拉到一邊很嚴厲的嗬斥一番,把四十多歲的農村漢子給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絮叨大姐當年有多難,他現在不想看到姐姐這麽遭罪。

    下班後的王玉蘭邊在沙發上練倒立,據說這樣能防止小腿水腫,還可以保持腿部線條,是那些年輕小護士教她的。房建現在接棒王玉蘭以前幹的活,帶孩子做飯幹家務一條龍服務。

    吃飯的時候,王玉蘭跟房建說起了這個病人的情況,覺得這個大姐太可憐了,要是出了院再不精心的養著,可能堅持不了幾年,也不可能有第三次手術的機會了。

    房建順口說了一句,“那你就幫幫她唄,這不是你的強項麽。”王玉蘭立刻睜著大眼睛跟房建確認,“你也覺得我應該幫幫她是不是?這幾天我看著那大姐遭罪的樣子,心裏別提多難受了。人活這一輩子,不能隻吃苦不享福吧。”

    房建橫她一眼,“幫也要有限度的幫,心裏有點數,別太露骨了,你現在是在人民醫院,不是在平月。做好本職工作最重要,別幫忙不成再麻煩丁偉給你擦屁股。”

    王玉蘭笑咪咪著給他夾菜,“知道,知道,我就是看這一家人都挺老實的,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才想幫幫他們。”

    值夜班的時候,征求了她兒子的同意,王玉蘭經常悄悄給那大姐做針灸,還列了個食療的單子,讓家裏人每天按單子做著吃。最後囑咐小夥子要保密,讓其他人知道了她可是會丟飯碗的。

    治療了半個多月,病人能吃東西了,慢慢的身上有了些力氣,王玉蘭很受鼓舞,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兒。出院那天,大姐以前蠟黃的臉上有些血色,她兒子咧著嘴笑,特地買了箱牛奶表示感謝。王玉蘭沒要她的東西,還給他幾瓶藥,囑咐著如果吃得好就再聯係她。

    王玉蘭以為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沒過幾天還是被丁醫生知道了。他把王玉蘭叫到自己辦公室,飛快的轉著手上的筆,看著站在邊上低頭認錯的王玉蘭直歎氣,“王護士,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你剛站穩腳跟就想給院裏惹禍是不是。你是護士,不是醫生,怎麽能亂給病人開藥呢,萬一出了事兒,你背得起這個責任麽?”

    王玉蘭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是等那大姐辦完出院手續後,才把藥交給她的。丁醫生,你放心,我跟師傅商量後才定的藥方,藥量很小,不會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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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醫生揉著頭,“王玉蘭,聽話聽重點,我說的是你沒有給病人開藥的資格,資格懂麽,你根本就不應該把藥交給人家,明白了麽?萬一病人吃出了問題,你會蹲監獄的知不知道?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就是個江湖郎中,跟在大街上騙錢的算命瞎子是一路的,真以為自己是華佗在世啊。以後再做這種事情前,麻煩你先給我商量一下好不好?”

    王玉蘭蔫了,低頭認錯。迴到家裏就衝著房建發牢騷,“丁醫生真是狗拿耗子,外科主任又不是他,憑什麽把我揪過去訓一頓。”

    房建正在教丹丹認字,“訓你一頓就對了,丁偉在醫院幹了多少年了,什麽事情沒見過,這是為你好。潑皮無賴也會生病,真遇到倒打一耙的,反咬一口就夠你受的,武峰侄子那例子你不是親身經曆的麽。聽我的,明天帶點東西謝謝人家。”

    第二天中午,王玉蘭帶著炸好的雞塊送給丁偉。這人是屬黃鼠狼的,吃雞沒夠。丁偉打開飯盒,發現是自己喜歡吃的,態度和藹很多,“知道自己錯了吧?我就不給你普及人性本惡的案例了。記住以後別亂發愛心卡,進這裏的人可不是每個人都是天使,魔鬼居多。哎~~,下次多準備點,我還沒吃飽呢就沒了。聽說你會泡藥酒,怎麽從來沒想過送我一些,拍拍我的馬屁有這麽難麽?真是,腦子有時候也要拐拐彎,讓人張嘴跟你要你好意思麽。”

    王玉蘭偷著撇嘴,“藥酒已經沒有了,現在我沒時間弄這個。不過,丁醫生,放了假我們請你和丁強大哥到家裏吃飯。”

    丁偉吃了她的東西,好說話多了,“這還差不多,我也不白吃你的,讓護士長年底放你幾天假怎麽樣,外科主任可是我師兄。”

    王玉蘭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感謝丁偉,沒想到來這一趟還有這好處,她以後要多來才是。

    高高興興的上了半年班,王玉蘭突然發現周圍的環境跟她當實習護士的時候不一樣了。她剛當護士那會兒,大家一門心思的在人民醫院留下,為爭編製打的頭破血流。

    五年過去,隨著醫院改革不斷推進,剛進醫院的小護士都是合同製。年輕人的想法也變了,跟著老護士學本事的同時,也瞪大了雙眼,找更適合自己的平台。

    範護士長手下有二十多個護士,除了幾個結婚有孩子的,其他的都正當妙齡。姑娘多了,矛盾就多,這個多幹那個少幹,天天鬧得護士長頭疼。

    王玉蘭年齡大幾歲,護士長覺得這種人教出來能留得住,再加上王玉蘭不爭不搶,幹活任勞任怨,有什麽重要的活也願意安排給她。王玉蘭也不是沒眼色的人,時不時的帶點東西跟他們兩口子分享一下。再加上郭醫生以前對她的印象就不錯,枕邊風一吹,王玉蘭在護士長眼裏也算是個好同誌。

    郭醫生的嘴不如範護士長嚴,很多或真或假的八卦都能從他那裏聽到。有一次吃飯的時候,王玉蘭提起了以前的護士朋友,兩年前她辭了職,不知道現在怎麽樣。

    郭醫生拿著筷子挑肉吃,“我知道,你那朋友現在做醫藥代表呢,下次他們公司請吃飯,也把你也叫上敘敘舊。”

    “別,吃飯還是免了,我有點時間得多陪陪孩子,現在丹丹跟我都生疏了。”那種飯不是每個人都吃的,也不是白吃的,王玉蘭目前還沒資格。

    郭醫生笑的很賊,想繼續說什麽,範護士長橫他一眼,讓他閉上了嘴。隻有兩個人的時候,護士長提點王玉蘭,“你那朋友現在變了很多,遇到她留個心眼兒。”

    王玉蘭愣愣的點頭,護士長看她傻乎乎的樣子,笑了起來。上前拉著她的胳膊小聲問,“聽說你以前在縣城學過中醫,還自掏腰包送病人藥了?”

    王玉蘭的臉一下黑了,她自以為做的很隱秘的事情原來大家都知道了。看瞞著也沒用,她幹脆實話實說,“我在平月學過幾年,看那大姐可憐,想幫她一把。丁醫生已經訓過我,我以後不這麽做了。”

    護士長捏了捏她的手,“你還是太年輕,聽我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醫院裏發生的事情都瞞不住人,多小心都沒用,讓人告你一狀就麻煩了。”王玉蘭垂頭喪氣的點頭,她是徹底服了。護士長跨開步走到前麵,輕聲笑話她,“別人賣藥是為了賺錢,你倒好,自己貼錢送藥,不怕迴家老公罵你啊。”王玉蘭心裏迴了句,姐姐我沒那麽傻,有空間在身才敢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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