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建醒來的時候,家裏一點動靜都沒有。王玉蘭早就迴娘家了,廚房裏溫著他的早餐,房老太怕打擾他睡覺,吃完飯去鄰居家串門。房建懶洋洋的重新躺下,好不容易有個空,他也想偷懶歇會兒。

    房城的女朋友張蘭想來個西式婚禮,這種形式的婚禮隻有在大城市流行。豐城民風保守,信菩薩太上老君的多,信上帝的少,房城打了不少電話,硬是沒找到教堂。張蘭堅持自己婚禮的風格,房愛國在大兒子的婚事上沒能插手,把一腔熱情全用在小兒子身上。許桂梅更是什麽都依著小兒子,豐城找不到教堂,就去省城找。

    房愛民在小侄子的婚禮上幫了大忙,找教堂,聯係婚慶公司都是她。房建本來以為自己的角色很重要,沒想到跟著轉了一圈,沒他什麽事兒,就跟著查缺補漏。

    張蘭參加了大哥大嫂的婚禮,心裏很不以為然,嫌他們的婚禮太嘈雜土氣。在她的想象中,婚禮應該是新娘穿著潔白的婚紗走在紅毯上,在柔情舒緩的音樂中,父親牽著她的手交給新郎,在鮮花與美酒的烘托下,完美的完成整個儀式。房建的婚禮完全是農村小夥娶媳婦的風格,一群搶飯吃的親戚,加上一窩髒不拉幾的孩子,一點不上檔次。

    房建看清了形式,他的經驗一點沒用武之地,最後幹脆不說話,跟在後麵長見識,這是房城開玩笑的時候說的。不過也不能說他一點用沒有,張蘭買首飾的地方是他介紹的。

    房建大概算了算房城結婚的花費,給張蘭的浪漫婚禮付錢的可是房家,房城剛工作一年,就算工資都交到家裏,買件婚紗都不夠。其他的錢都是房愛國出,房建的工資這不就有貢獻了麽。辦完這場婚禮,家裏不欠債就是好的,王玉蘭還想著家裏幫著補窟窿,真是做夢。

    房建越想越生氣,覺得自己是個楊白勞,聽房愛國的意思,張蘭的彩禮也比給王玉蘭的多。一個銀行櫃台的小職員,就那麽值得家裏那麽當迴事兒,王玉蘭要是知道了,該怎麽想。房建正胡思亂想著呢,王玉蘭打電話過來,提醒他趕緊把早飯吃了,在家裏等著聽宣。

    房建聽著電話那頭的說話聲,知道王玉蘭的小姨還沒走,他懶得管這糟心事,反正自己老丈人家的人腦容量都小,心寬,多大的事情都不怎麽往心裏去。

    王玉蘭一大早到家的時候,趙四以一敵二,正跟小姨和小姨夫打嘴仗。現在的趙四就是個不講理的母老虎,硬是把一心給寶貝兒子出氣的小姨夫罵的抬不起頭。王玉蘭覺得趙四把這些年在王勝那裏受的氣全報複到小姨一家身上了,心裏給老媽喝彩。進門的時候也當沒看到他們,招唿沒打直接找她哥去。

    小姨夫唧唧歪歪的埋汰王勝不會教育孩子,結婚用人的時候一張臉,現在又是另一張臉。王玉蘭聽見了,拿出兩百塊錢,甩他臉上,說自己的臉從來就是這樣,不想看趕緊走,不稀罕他這點禮金。王勝對這一家子也是夠夠的,順勢就把小姨兩口子半送半趕出家門。

    王玉蘭看著廚房裏的冷鍋冷灶,知道家裏人這兩天過得憋屈,她收拾收拾,趕忙做點吃的。王勇聽著人都走了,從屋裏出來,蹲在院子裏跟妹妹說話,“蘭蘭,我結了婚就把咱爸媽接北京去,這個破地方我呆夠了。”

    “那感情好,你可要好好混,找個好老婆,讓咱爸媽到大城市享福去。”王玉蘭看王勝送人迴來了,故意大著聲音喊,“爸,媽,我哥說他結了婚讓你們去北京養老。”

    王勝走過來跟兒子蹲在一塊兒,撥拉一下他的頭發,“去北京幹啥,我們這種土包子,出個門都迷路。家裏不用你管,你還是多操心找個女朋友吧。”

    王勇點著頭,“知道知道,你放心吧,明年就給你領一個迴家。”這個話題引起了趙四極大的興趣,大家圍繞著王勇的女朋友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趙四跟趙五兩口子吵了一架,算是把這兩天受的氣撒出來些。她想的少,心情恢複的最快,吃完了飯就去肉店開門,自己的兒子眼看著就要有女朋友,她可要加把勁兒掙錢。

    王勝在家裏待了一會,也去賣肉去了。王勇在家裏詳細的把揍人的過程跟王玉蘭說了說,不住嘴的罵小姨家的表弟是個慫蛋,別人都跑的挺快的,就他關鍵時候腿軟被抓了個正著。

    王玉蘭覺得王勇遺傳了趙四的沒心沒肺,看他還有力氣口沫橫飛的跟自己吹牛,就知道換房這事兒在他眼裏不是大事兒。她歎了口氣,自己出嫁以後,王勝有事兒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哥,昨天換房的事情怎麽說的?”

    王勇的臉沉下來了,“先辦手續,再搬家。真是小看武家的泥腿子了,這事兒都打聽的門兒清,肚子裏的壞水不知道攢多長時間了。tmd,以後別落到我手裏。蘭蘭,你不用管,這個虧我們家暫時吃了,不過來日方長,武家人想在這裏立足還早著呢。”

    王玉蘭對王勇的咬牙切齒很悲觀,他在家裏能呆幾天,不過也是,來日方長,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王玉蘭中午的時候迴家給房建和房老太做完飯,又去肉店看看爸媽的情況。趙四正在街上跟隔壁家說王勇要帶他們夫妻倆去北京的事情,王勝在店裏擺了個小茶幾,正跟幾個老頭說話,看臉色比早上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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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蘭笑著讓趙四迴家吃飯,自己張羅店裏的事情。跟王勝喝茶的都是他的老夥計,大家夥都知道他這幾天不痛快,話裏的意思開解的居多。王玉蘭在邊上看著,稍微放了下心。傍晚房建來接王玉蘭迴家的時候,幾個老頭正開著牌局,看打牌打輸了的倒黴鬼鑽桌子。

    房建對王家人的了解又上了一個新的檔次,他本來還想著怎麽開解開解自己的老丈人,這事兒要是發生在他家裏,低氣壓肯定要持續一個月,怎麽著都得想法子把場子找迴來。但看到肉店裏熱熱鬧鬧的景象,覺得自己操心過了。就自己家這老丈人,真是沒處找去,家裏事情剛過,已經生龍活虎的開了牌局,貼了滿臉的紙條子。

    房建越想越樂,他跟走在邊上悶不吭聲的王玉蘭感歎,“蘭蘭,你們家人性格都挺好的,肯定都長壽。”王玉蘭白她一眼,“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有我在,什麽病都不會找到我家人身上。”

    房建笑出了聲,摟著王玉蘭的肩膀,“蘭蘭,我要是活不到八十歲,就是對你這個做護士的水平的褻瀆,你可得把我看好了,黨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王玉蘭覺得房建是個小孩兒臉,剛見到她的時候還苦大仇深的,現在跟吃了哈哈藥似的,笑個不停。不過高興總比拉著臉的好,結婚這兩天,她也算對房建多少有些認識,就沒看到比這位心思更重的人,王家出了事兒,他先睡不著覺了。

    王玉蘭迴門後,在房家的小媳婦生活正式開始。房建在家裏安安靜靜的呆了兩天,來找王玉蘭打針,求藥的人就上門了。平常人家除非生大病,感冒發燒都不習慣去醫院,自己琢磨著買點藥,配著吃點。如果還不行,就到門口的小診所打兩針。現在家門口有個醫院的護士,去診所的錢都不用花,抬腿就到,多方便。

    房建剛開始還正兒八經的把人往正房裏讓,端茶倒水的很像個一家之主。端了兩天家長的架子後,發現人來個沒完,有的還弄孩子來,把新房折騰的不像樣。

    他煩了,直接把西邊的一間房給收拾出來,來了人就領到那屋,讓王玉蘭自己招待。房老太倒是喜歡這景象,多少年家裏沒這麽熱鬧了。她沒事兒就坐在家裏的醫務室裏等著人上門,看自己的孫媳婦給人針灸摸骨,開藥打針。

    來找王玉蘭的人都沒什麽大病,王玉蘭看病有靈的也有不靈的,但好處是現成的,就是價格便宜。手頭上有的藥王玉蘭直接就送人,沒有的讓他們自己買去。大家都是熟人,錢富裕的給她扔幾塊錢,或者扔包煙,錢不富裕的送點瓜果梨桃,實在什麽都拿不出來的,王玉蘭也不能把人往外趕,家裏還得搭上零食茶水。這些事情王玉蘭早就習慣了,但看到房建的眼裏,就覺得自己這老婆傻乎乎的。

    房建沒事兒的時候就給王玉蘭算算經濟賬,王玉蘭沒理他,這人精到骨子裏,多大點事兒就想收人錢,鄉裏鄉親的也好意思。

    王玉蘭有半個月的婚假,房建的假比她短,先迴豐城上班。上班頭一天,房建是左叮嚀右囑咐,讓王玉蘭晚上睡覺關好門,有事兒趕緊給他打電話。王玉蘭點頭如啄米,盼著房建趕緊滾蛋,腹誹著丈夫人年紀大了又嘮叨又愛操心。

    沒有房建的日子,王玉蘭過得舒服多了,老太太胖的不愛動彈,王玉蘭就讓她幫著幹點活,兩個人說著話也其樂融融。

    房老太覺得自己這孫媳婦啥都好,就是往娘家跑的太勤,家裏來人經常要等著,喝兩壺茶水王玉蘭才從娘家迴來。房老太覺得應該跟自己孫子提醒一下,進了房家門就是房家人了,心裏要裝著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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