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從記事起就知道,他家就跟別的家不一樣,爸爸媽媽各自工作著,彼此都很冰冷,他們在這個家庭中,唯一能做的就是,做父母該做的事情。

    夫妻間的情分除了共同的兩個孩子,其餘的一切都被生活的雞毛蒜皮給消磨了,到他和厲茉小學的時候,甚至越演越烈,從最初的口角之爭,演變為摔門和砸桌子。

    夫妻倆早晚會走到盡頭,可兩人都覺得為了孩子,他們能夠隱忍。就這樣又熬了幾年,到了棠海和厲茉初中的時候,爸爸的外遇讓兩人維持的婚姻徹底走向破敗。

    棠海的母親堅持要兩個孩子,可棠海的爸爸不同意,兩人持續三個月的爭吵協商,和親戚們的勸阻,夫妻倆一人要一個孩子。

    還在讀初中的棠海跟了爸爸,媽媽把厲茉給帶走。

    初中的少年都很衝動,也很叛逆。棠海的爸爸離婚不到兩個月就把繼母娶進門,還給他們家帶來一個弟弟。

    他從小就明白,他們家父母的婚姻早晚會走到盡頭,他也早就接受,爸爸會娶別的女人的事實,可當那個女人真的嫁到他們家來的時候,棠海真的無法容忍,恨意染滿的胸腔,少年的刺一根根豎了起來。

    因為那個女人是棠海的鄰居,也是他媽媽照顧了多年的人。

    女人年輕守寡,帶著兒子居無定所。是他的媽媽可憐她,給了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女人的兒子身體不好,也是他媽媽半夜從被窩裏爬出來,開車把他們母子送到醫院,甚至借給他們一大筆錢,讓向鶴能夠順利完成學業,甚至承諾錢財可以等向鶴大學畢業後有了穩定的收入再償還。

    初二那年,棠海親眼看著向鶴和他媽媽堂而皇之搬進他家裏,他媽媽咬著唇看著他們母子坐在廳內,成為那個家的主人,臉色都綠了,卻依然不想讓他們看笑話,假裝淡定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然後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不舍的看了眼棠海,不得不離開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

    走到門口處,他爸爸把她叫住,替那個女人把欠她媽媽的錢全部還清。

    連本帶利。

    這個故事很諷刺,所以他媽媽離開了多年,棠海依然不能忘記。他從一個乖巧上進的好兒子,變成他爸爸最厭惡的糟糕兒子,還常常對比他的繼子向鶴,加以歎息。

    那個家,令他窒息厭惡。

    初中結束後,他跟爸爸吵了一架,甚至差點動起了手,理由是他選了十二中,並且租了一個破爛的小區,決定不迴家住。

    那場架的結果是,棠海搬出去後,整整一年都沒有迴過家。高二的時候,向鶴來找他,找了好幾次,讓他迴家過年,棠海都拒絕了。

    直到後來,顧北梨休學,顧一山去學校求過嚴旭也求過校長,可他們都不肯鬆口。他愁得每天晚上坐在陽台鼾煙,一天夜裏,棠海敲響了他們家的門,然後打了電話迴家,這件事才能擺平。

    然後,棠海沒過多久就迴家了。他讀十二中,迴家住並不方便,可他爸爸為了麵子,特意雇了個司機專程接送他上下學,後來還要求他轉學。

    因為這件事,父子倆又吵了起來。

    大年初二的晚上,棠海收拾了東西,負氣離家。向鶴從他身後追了出來,棠海見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弟弟就煩躁,加快了步伐,想盡快穿過馬路,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甚至惡心的地方。

    一輛貨車從前方駛來,棠海這時候還在看身後的向鶴有沒有追上。

    等車頭刺眼的燈光閃到他的眼睛時,棠海已經避不開了,是向鶴從後麵衝上來,舉起一雙手往前一推。

    *

    中午的太陽很熱,顧北梨迴到家的時候,身上已經被冷汗浸濕。唐蘭若看著顧北梨,皺眉:“爬山還是挺累的,你先去洗個澡吧,待會兒就能吃飯了。”

    顧北梨沒有解釋太多,很快就上了樓。

    她洗了個澡,心裏還是酸酸的。下午本該跟顧兔約了去圖書館,她給顧兔打了個電話,說明的不能赴約的緣由,鼻子沉沉的,酸酸的。

    顧兔沉默了一下說:“原來是這樣呀,早上我跟學長爬山的時候還見到那個甘蔓青了,她真是有病,胡說八道,害我差點誤會了棠海學長。梨子,你打算怎麽辦?”

    顧北梨坐在床上,沒擦幹的水珠順著她柔軟的黑色發絲落到毛巾上,她吸了吸鼻子說:“我想去問問醫生,向鶴的情況。”

    “梨子,我跟你一塊兒去。”

    “好。”

    顧北梨中午吃完飯後,跟顧兔約好一起去醫院。她們本想去問問誰是向鶴的主治醫師,不過才中午一點多,醫生還沒有上班,兩人就去了病房509。

    甘蔓青守在向鶴身旁,聽到開門的動靜,瞳孔微微一凝:“是你們,你們來幹什麽?”

    顧北梨說:“我們來看看向鶴。”

    “看什麽看,難道你們還害他害得不夠麽。”甘蔓青滿臉憤怒,要不是她隻是向鶴的同學,她沒有立場趕人,她現在就拿起掃帚把她們倆趕走。

    顧兔皺眉:“學姐,你這麽說就不對了,你到處詆毀棠海學長殺人未遂就算了,還不許我們看病,這病房又不是你家的。”

    “我說得沒錯麽,就是棠海害的。”甘蔓青指著大門,直接下逐客令:“你們給我滾,這裏不歡迎任何一個跟棠海有關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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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海哥哥是向鶴的哥哥,他跟棠海哥哥最有關係,應該走的人是你。”顧北梨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學姐,你上課該遲到了,這個時候不迴去,小心被你們班主任批評。”

    比起高一還有三年的時間,高二的時間浪費一天就少一天。學校雖然讓高一高二同時參加爬山活動,可高一要幸運得多,上午爬山下午就休息。

    高二還得迴學校上自習課。

    甘蔓青確實應該迴去了,可她不甘心讓這兩個人留在這裏:“你們到底滾不滾。”

    房門被敲了兩下,把手被擰開了。顧北梨和顧兔迴頭一看,是個穿著白色長裙的漂亮婦人,頭發卷成褐色的波浪,歲月在她臉上仿佛沒落下痕跡,優雅漂亮。她手裏擰著一袋水果,見到顧北梨她們笑了笑:“是阿鶴的朋友嗎?”

    甘蔓青咬牙切齒:“不是,她們是……”嘴角的僵笑硬了一瞬,她眼裏閃著莫名的光:“是棠海的女朋友和女朋友的同學。”

    王怡愣了一下,盯著兩個麵容還有些稚嫩的小姑娘。

    顧北梨點了點頭:“阿姨你好,我是棠海哥哥住在西街的鄰居,這個是我好朋友顧兔。”

    顧兔也禮貌的打了聲招唿。

    王怡聽了解釋,迴過神來,微微一笑:“你們好呀!謝謝你們來看阿鶴。”又看向甘蔓青,臉上的微笑少了幾分:“蔓青還要上學,就不要留在這裏了,早點兒迴去吧。”

    甘蔓青點了點頭:“好的阿姨。”她盯著王怡手裏的水果半瞬,見她依然沒有開口的意思,擰起包離開了。

    王怡走到床頭,眸子露出溫柔的失落,把水果攤在床頭櫃上:“過來吃水果吧,你們不要跟阿姨客氣。”

    顧北梨牽著顧兔走過去,兩人道了謝,拿了個橘子剝皮。顧北梨擔憂的目光落在向鶴身上:“阿姨,向鶴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不知道呢,不過醫生說多讓外物影響他,他就有很大的幾率能夠醒過來。”

    “阿姨,向鶴最喜歡什麽呀?”

    王怡看了眼長得乖巧的女孩子,抿唇笑了笑:“他喜歡讀書。他小時候很喜歡跟著鄰居家的哥哥去念書,可是家裏沒有錢,他又老是生病,沒有學校肯要他。後來,鄰居哥哥每天來咱們的家裏,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他書該怎麽念。從小到大,鄰居哥哥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他最喜歡的人。”

    說到這裏時,王怡眼睛有淚花閃爍,即將弄花她的妝容時,她伸出兩指截住她的眼淚:“希望他能盡快醒過來。”

    顧北梨從王怡的臉看到向鶴臉上,少年的臉很瘦,閉著眼睛睡得安詳,穿著寬大的病號,有種羸弱之感。顧北梨知道,王怡口中的鄰居哥哥是誰。

    因為那個人也曾這樣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像一束陽光,照亮了她整個世界,驅散了她所有的陰霾。

    顧北梨沒有留多久,帶著顧兔離開了,兩人從醫院出來,心裏都有點兒難受。顧兔家境很平和,爸爸媽媽恩愛,小學的時候還生了個可愛的弟弟給她,她沒想過電視劇裏的婚姻重組,會出現在她的世界裏,臉上有點兒迷茫。

    “兔子,我想去圖書館。”顧北梨從書包掏出傘,低沉一瞬後就強打起精神:“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顧兔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從醫院出發,轉了幾趟公交車來到海城圖書館。顧北梨在一樓大廳找了些青年軒物,可那是男孩子感興趣的書籍,像體育明星和汽車之類的。

    顧兔懂了她的意思,卻有點兒擔憂:“梨子,雖然我們高一的學業不太緊張,可是也有一大堆作業要寫,還得學習那麽多科目,你忙得來嗎?”

    “沒事的,我早上早點兒起床去看向鶴,晚上迴家前再去看一次,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你別替我擔心。”她笑了笑,故作輕鬆說:“我以後還要跟你,跟棠海哥哥一起考上大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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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大家的喜歡,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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