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的責任,不就是聞風起奏嗎,然後有則問責無則加勉。按說這禦史也並沒有什麽錯處,但是聖上卻很不悅,當即把那彈劾摺子扔到了他臉上去。這麽明顯的態度,賀正宏這打人事件就徹底不了了之了。


    京城人消息靈通,連朝堂上的事兒都能掰扯個三六九出來。所以如今有記性的店家,還常常是一聽到有人扯閑就忙製止,這倒都是實事兒。


    “什麽人起的話頭,什麽人跟著起鬧?”男子問道。


    起鬧的,倒不好一一說了。但什麽人起的話頭,這老掌櫃倒是特別注意了的。聽來人打聽,便忙不跌地把人拱出去,免得自己被當成了縱容犯跟著遭秧。


    男子聽了於掌櫃對那人穿衣打扮形容樣貌說了一遍,轉身便出去了。


    最近有這麽一位男子,在各個茶樓裏轉悠喝茶。此人瘦弱,做文士打扮,卻總是戴著鬥篷十分神秘。據說有好幾次茶樓裏關於明玫的話題,都是他先起的話頭,然後再引導幾句,便不久留,趕場似的去往下一個場所。


    安新他們很快鎖定此人,製造了衝撞偶遇,在大街上揭了那人的鬥篷。才發現,是個少隻耳朵的傢夥。


    那人鬥篷被揭,也不問被撞之過了,慌忙戴起鬥篷,然後匆匆出了城。


    安新他們一路悄悄跟隨,就發現那人去了城郊一家莊子上。


    流言忽起,明玫其實想了很多。


    針對她自己的,她目前隻能想到黃鶯。雖然那董家義女頗為神秘,從不見人,讓明玫也無法悄悄證實那女子是不是黃鶯。但她覺得自己一向與人為善,個人並沒有得罪什麽人,除了黃鶯,想不起別人。


    隻是盧佩儀這邊,明玫就有些說不太清了。盧佩儀手段了得,曾經得罪過多少人明玫也不清楚。


    不過京城裏有這麽下作手段的,明玫曾遇到過一個。小湯山,她被困在樹上幾天。那邢家女的手筆,那邢閣老的幕後。


    如今邢閣老起復這麽久了,知道自家孫女兒死在盧佩儀手上,也不知是個什麽態度,可會象唐家那樣,覺得她自己理虧,死了也沒臉跟人理論?


    看這次盧佩儀遇險,那些人這般想折辱於她,怎麽看怎麽象邢老頭會幹的事兒。


    隻是這邢老頭兒如今是聖上罩的人,但反過來說,聖上也把他罩得死死的。他自己就算有私怨,也不敢隨便揮刀。


    所以如果是他出手,還拉上了明玫和霍辰燁,那麽會不會是上麵的意思呢?


    霍辰燁此番北征居功至偉,不會被猜忌吧,如今事兒辦完了,正是卸磨殺驢的好時機……


    等聽了安新的迴報,明玫不覺怔然:莫非自己想多了想遠了?還以為是怎樣一個陰謀呢,卻原來隻是賈謹那個雜碎出來蹦達惹事?


    聖上大赦,賈謹在那無人問津的牢獄裏,終於拍屁股出來了。然後他家爹娘一來嫌棄他為家裏抹黑丟臉,二來擔心當初賈謹做事狠厲,定然得罪了不少人,萬一哪家復了勢,報復起來扛不住,因此讓賈謹住到了外麵的莊子上少露麵。


    他從前就生活在莊子上,那時候雖然也怒,但還有些驚怕在。後來經過了耀武揚威的輝煌階段,如今復又過迴了舊日子,滿心的憤恨比以前還盛。


    他自知此次失勢之後再難復勢,便一心算計著報復。


    想著下狠手把心裏最恨的人整治個得勁兒,自己就算死了也舒心。


    知道是賈謹在針對她,明玫立刻想起盧佩儀來。留峰寺那檔子事兒隻怕也是這人的手筆。


    賈家無論如何是霍辰燁的外家,因為說個閑話就把賈謹怎麽了,沒準有人覺得她太過狠辣。萬一有人說情,或者讓賈國公爺和賈誼難作什麽的,都不大好。


    明玫什麽也沒作,隻讓人通知了韓家。


    盧佩儀出了事兒,韓家當然暴怒。五城兵馬司的人隻是騎著馬在留封山上下兜了幾圈,公事公辦的追蹤一番,沒見到什麽疑似匪人,也就做罷了,最後認定要麽匪類已經逃離,要麽就在周邊藏匿,接下來隻能慢慢排查。但是韓家也是武將世家,家裏的護院也是有些牛掰人物的,他們派出的人把留峰山周圍各處細細捋了一遍,隻要是個人,都要一一核查當天去處。


    隻是這麽個查法,過於細緻,難免費時費力。


    所以在明玫讓人送去信的時候,韓家尚沒有抓住個頭緒。


    那時韓連城剛剛迴京,聽說之後自然是怒氣暴棚。


    得了信兒,韓連城迅速領著手下親衛兵丁圍上了那莊子,也不管那莊子主家是誰,隻管把男丁齊齊抓起來一頓暴打逼供,最後便有人承認了那天的事兒。


    韓家人還徹搜了莊子,倒真搜出幾個大棒子來。


    隻是沒抓到賈謹,這貨他娘的,鼻子跟狗一樣靈,不過掀個帽子就讓他察覺不對,竟然迴去後馬不停蹄地逃躥了。


    然後韓連城拿了證詞證據逼上賈家,讓賈家交出賈謹來。


    賈謹老爹原本挺老實一人,總算還明白事理,要點麵子。現在卻是因著賈謹,被各種指脊梁骨罵的,當麵罵的,竟也練出來了,變得十分能耍。


    他先是不認帳,還反咬韓連城帶兵闖人私宅,欺壓良善;又說韓連城動用私刑對他的家僕屈打成招什麽的;最後被逼不過,又耍賴說賈謹大赦之後就離家,家人並沒見過麵什麽的,是不是他,總得見到人才知道;最後嚷嚷哭訴著要求族長求賈國公爺給他們主持公道,他們好歹是國公府賈家啊,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總之鬧騰了一天無果。


    明玫很覺遺憾。怎麽讓他跑了,早知道應該讓安新他們先把他揍趴下再說呀。


    誰知第二天早上,趕早進城的百姓駭然發現,城牆垛上用繩索倒吊著一個人,披頭散髮,赤身果體,不辯男女。


    在他旁邊的城牆上,用釘子釘著幾件染血的零碎,還有用血寫著的旁白:長舌當割!賤根不留!


    才知道這貨是被騸幹淨了,上下失守。


    當然人還活著,那清理他的人顯然相當善心,切割完了之後,還給他做過止血處理。


    很多人認得賈謹,因為當初,他在這京城裏,也是以狠厲聞名的。


    守城的大兵哥迅速去給賈府報了信兒。


    賈謹的老爹和兄弟過來,把賈謹從繩索上解下來。本來是要先拉迴家的,可一想人都這樣兒了,拉迴去還有什麽用呢?


    爺們兒幾個一商量,直接把人拉往城南,橫到韓家府門口去了。


    無他,因為當初賈謹被切耳斷指之後,曾有大肆敗壞過盧佩儀的名聲。韓連城找上賈謹家門,留下的話就是若他再亂說話,就:上割舌頭,下切jj。


    當年的話應驗,不是他還能有誰?


    韓連城不承認是自己下的手。但對賈謹這遭遇抱以仰天長笑,直說大快人心。


    能不慡麽,這夥兒人被指派疑似打劫盧佩儀一行,實際也沒偷什麽東西,隻一夥兒人被打暈而已。而盧佩儀衣服淩亂這事兒,不管捂不捂得住,反正當初見到過的人都被嚇唬了一番,現在是沒有人提。把盧佩儀救下來的那位,當然不會去多嘴這個,免得把恩變成了仇。韓連城會往自己頭上抹綠麽?


    可這事兒吧,若是報官,罪名也是個不好拿捏。座實了賈謹也無非一個縱仆行兇,往輕了說,賠韓家一些醫藥費,人打幾十棍子也就完事兒了。想往重了說,那就得看韓家做些什麽功夫了。


    並且上公堂,盧佩儀到底是女眷,跟個無賴對峙,就先輸三分名聲。


    現在多解氣,這是最好的結局啊。


    兩家扯白半天,竟然沒有人去報官。


    賈謹不會說話了,這下連逼供都不能了,但韓家尚有別的兇徒的證詞。


    而賈家卻什麽證據沒有,僅靠多年前的一句話做的推論,想賴上韓家,底氣很虛。


    但賈家一來不想負擔賈謹這個廢人,再者也為了顯示一點兒硬氣,表示自己還是為賈謹討過公道的,現在人殘了,你就是最大嫌疑,你得給個說法。


    最後把賈謹扔韓家門口走人了。你韓家有本事,你讓他死在你家門口試試。


    韓家人說管你媽的,這樣的雜碎快點兒死了才幹淨,敢扔老子門口添晦氣,沒人要的貨扔亂葬崗去。


    可憐賈謹並沒有翹啊,他甚至連暈都沒暈,早清醒過來了。隻是他吃了幾年牢飯出來,又被這般摧殘,還沒緩過來,哪有什麽力氣去掙紮,就這般真被拖呀拉呀扔到城外亂葬崗去了。


    明玫覺得,韓連城象是真不知道賈謹的去處,否則以他當時那氣恨的勁兒,不會先到賈府去討人,隻怕自己帶著人就追過去了,然後讓這貨死得悄沒聲息大概是他的作風。而如果是盧佩儀出手,這貨沒準會更慘一些,比如說削鼻子挑手筋之類的,而不是象現在這般,隻少了點小零碎兒。


    並且盧佩儀那貨,殺了人都敢承認呢,何況挑了他。就是明裏不說,私下裏也沒有對明玫隱瞞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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