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女兒向來金貴。竟然會隨便認下個幹女兒?人們都說,隻怕那女子於那董家太太的恩情十分的大吧。


    而董家,也是寧貴妃的娘舅家。


    寧貴妃的出身倒不高,家族籍江浙,也不是什麽世家大族出身。寧貴妃老爹如今也隻是個三品文官。之前是四品,女兒進了宮承了寵,才進了那麽兩階。據說當初科舉時考得好,人年輕時候又長得樣貌風流,才引得董家女下嫁才子的。


    總之那麽低調地,極少參與京城社交活動的董家,忽然高調地收了個幹女兒,這是在幫寧貴妃吧?


    董家雖然低調,但可不是那無能吃祖宗之輩,家裏這一代的年輕人,就出了幾位武將,同在北辰打拚著,前些時候,聽說還戰死了一個。


    這樣的世家,也是要有所圖的吧。沒準瞄著的,也是寧貴妃的肚子?


    明玫關注著,也隻是關注著而已,她想,如果沒猜錯,那女子是黃鶯吧?


    幾個月後,北征捷報傳來:已掃平北辰所有武裝抵抗勢力,北辰國滅。北辰王庭和四大部落俱不復存在,隻北辰王子撻撻旦帶著部眾幾萬人逃往周斯國。


    大湯北疆擴展數千裏。


    消息傳來,龍顏大悅,於是特旨大赦天下,非十惡之徒俱獲減刑。


    盧佩儀也大悅。她家男人韓連城本是駐守西南唐拉城的,後期因為北方戰線越拉越長,韓連城一年前被徵調帶兵往北辰支援去了,而這次,就在提前返京受賞的名單上。


    想來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明玫對盧佩儀那興奮勁也十分羨慕。成親這麽多年了,夫妻關係還保持得這般好的真不多見啊。


    過了些日子,明玫收到盧佩儀讓韓家僕人送來的口信兒,說武將們平安歸來,自是神佛保佑,約她一起去留峰寺上香拜佛感謝神靈。


    明玫沒有答應,她倒不是對留峰寺就留了陰影害怕了,貌似這種偶然性事件,不太會造成她的恐懼感,她隻是正好來了月事,身上疲倦得厲害,那幾天不想動罷了。


    誰知因此就躲過了一劫去。


    那天盧佩儀也同樣是得了霍府的傳信兒,還以為是明玫約她來著。結果她在城門樓子裏等了許久,才見原先傳話那僕人過來,說明玫暫時有事走不開身,可能晚一兩個時辰才到,建議盧佩儀一行先去留峰寺裏歇著,她隨後直接往留峰寺去。


    結果盧佩儀在留峰寺裏左等右等不見明玫人影,也沒有人送個信兒來說明一下,盧佩儀心裏很是不踏實不慡快,上香拜佛吃了齋飯,過午也就出了山門打道迴府了。


    就在山道上被人劫了。


    並不是她不警惕,而是她下意識地覺得,京城這地界兒,和明玫一起出行,無需她操心安保的問題。


    不是她沒聽說過明玫被劫的事兒,隻是她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幾年過去,京城裏流行的八卦早換了多少茬了,沒有了當時被民眾刻意渲染的氣氛。


    並且她自己跟明玫相處,見明玫談笑風聲的,根本沒有受到什麽影響的樣子,但覺得明玫定然沒有吃虧。


    再說武將家眷嘛,遭遇的是敵方的處心積慮,這種事兒本就防不勝防。她盧佩儀還不是被外族人拿刀逼過,被外族人關起來和被擄走有什麽差別麽?


    但平裏平常的,誰會天天如臨大敵地戒備著,那日子還怎麽過。


    所以那天,她隻帶了幾個男僕幾個隨身的婆子丫頭,根本沒帶武力值高的護衛。


    結果光天化日之下,一夥蒙麵賊子忽然從路旁衝出,一聲不吭大棒直揮,劈裏啪啦打暈了他們一眾人,然後直接脫盧佩儀衣服。


    但那夥人兒顯然除了羞辱並沒想怎麽樣她,並且顯然也不願多留的樣子,當時隻來得及把她衣衫扒溜得十分淩亂,猛然聽到不遠處有人過來,便迅速扔下她躥了。


    上完香下山的別家女眷將橫在路中間已然暈厥的盧佩儀救下帶了迴去,報官是一定的,於是京城又是一番熱議。


    留峰寺在城外,向來香火旺盛。但這裏出名,卻是因為留峰山風景優美,所以常來此上香的,多是城中貴女,治安一向良好。


    結果一出事,就這般駭人聽聞。


    武將在前方流血犧牲,家眷在後家遭劫受辱,這事兒,聽起來十分讓人唏噓。


    最先得報趕到的五城兵馬司抽調了大批人馬,封山搜廟的一通折騰,可惜出事地點兒離的有點兒遠,所以這些兵爺們到的有點兒晚,那夥賊子一個也沒抓到。


    盧佩儀後來醒來,和明玫一對口,自然就明白了那不過是個圈套。


    那明顯是尋仇的做法,但是哪路神仙呢?


    這件事兒雖然牽連到明玫,但到底不是她出事兒吧。結果沒想到,因為這件事兒,人們又把三年前她留峰寺被擄的事兒拿出來抖露一番比照著談論,並且各種流言愈演愈昌。


    比之之前的她被擄後被病養,被死亡說,現在明目張膽的又加了被擄時的各種被辱說。


    甚至有人說霍辰燁這次這般賣力拚命地去打北辰,大概就是氣憤北辰人給他頭上抹了綠,卻不知是哪個北辰人幹的,總之一大票人哪,所以幹脆去殺人家一大票解恨。


    以前明玫病著,又閉門不出,霍侯爺發了嚴令,府裏也沒人敢把外麵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說到她麵前去。


    隻是如今她慢慢走動起來,少不得就聽人傳了幾耳朵。


    明玫聽得直皺眉頭。


    當初被擄後,流言也是滿天飛。結果賀正宏某天忽然派兵把某個茶肆裏閑嚼舌的人全給胡亂安個罪名,當街抽到半死。然後那家茶肆也被胡亂安個罪名封上了。


    賀正宏此舉,成功讓更多人知道了明玫的被擄,但到底殺雞駭猴,後來各茶樓酒肆等公開場合的掌櫃都禁止客人再提起那檔子事兒了。


    雖然流言這種東西,這兒被禁了,就在別處肆虐,從來沒有強行壓製得下去的。但到底,敢這般放在桌麵上大肆談論的聲音,已經不多了。


    這次又敢把她拿出來說得這般肆無忌憚,隻怕除了無知之輩,就是有心之人了。


    明玫有一瞬以為是黃鶯從中攪和的。


    但後來想想又覺得不是。如果是黃鶯,全想往死裏踩她是沒錯的,但被擄之事又不是沒她份,她拿此事來說顯然是瘋了。


    並且更重要是,黃鶯若還對霍辰燁放不下,就不會把霍辰燁也拉進來一起糟賤吧?


    191第190章


    祥雲樓是京城的老茶樓了,這裏的於掌櫃一把年紀了,時常笑眯眯的很和善。對茶樓熟客來說,這老頭就象是自家的老鄰居似的,所以那些客人們,沒事兒就愛趴著櫃檯跟於掌櫃哈拉一會兒。


    於掌櫃不忙的時候,和熟客可以聊得天南海北,揚聲大笑,很有些不羈不拘的風采。於掌櫃忙的時候,就笑眯著眼聽對方講,自己隻管拿著算盤撥啦撥啦的,也不知聽沒聽清人講的話,隻管在人家停下話頭的時候眯眼笑著點頭。有一位老夥計有次開他玩笑,在他又如此這般的時候,對著他罵娘。結果被於掌櫃翻眼就罵了一頓。於是有人說,這老頭,可以一心兩用,不簡單哪。


    這天店裏客人正多的時候,忽然一個精壯的男子湊近櫃檯,肅聲問於掌櫃道:“剛才這裏有人對霍家言辭不恭,老掌櫃聽沒聽到?”


    於掌櫃眼皮一跳,心想隻怕是霍家要出手整治了。他撩眼看了一下來人,也不敢細打聽來路,忙道:“聽到了聽到了,剛才老兒還製止過,那些人嘴碎多舌不肯聽勸,唉。”一邊搖著頭表示自己的不贊同。


    不隻這老掌櫃,一些老店家裏的老人兒,大都還記得三年前賀正宏那次發飆。他們也害怕再被安上個什麽防害治安的莫須有罪名收拾了,因此不管自己站在哪一邊,都十分不願有人在自己場子裏談論明玫的事兒。


    ——後來有禦史因此彈劾賀正宏暴力執法什麽的,聖上壓後不理。


    但是下朝後賀正宏在大街上橫馬攔住那禦史的小轎,用馬鞭杆兒指著禦史,笑問他家裏可有女眷?老媽老婆兒媳女兒孫女,總有一款是母的。誠心提醒禦史道:“外麵危險,女眷出了院門兒你丫千萬小心著點兒。”


    禦史是文人,一句話能想出無數個意思來。對賀正宏這句話,他聽出了明顯帶著打擊報復意思的赤果果的威脅,立即擺出一副標準的戒備姿態來。


    結果賀正宏哈哈一笑,說你戒備個鳥,老子隻喜歡女人,對你這老男人無感……


    這事兒,當時很多人看見聽見了。再聯繫前麵他關心人家女眷,又讓人生出多種yy。


    賀正宏也不過是個正三品的武將,敢這般對著人家正三品的禦史耍流氓,市井百姓們想想自己,被打擊報復的話是否扛得住,慢慢的便是在人多嘴雜的菜市場,都歇了那多嘴的心思。


    賀正宏敢這麽明目張膽,自然是有依仗的。——霍辰燁正在前方領兵打仗呢,皇帝會不給人家家眷一些庇護?禦史想明白這些之後,就很知趣地在聖前自言,說前番那彈劾是道聽途說來著,並無丁點兒實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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