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前,在雲南省的一個貧窮但不算偏僻的地方,稀稀疏疏地座落著上千座農屋。它們像隨風飛舞的落葉似的四處飄散、捉摸不定。農屋壁牆是由當地農民就地掘取土質良好的黃土焙燒成的紅磚砌成,那些遙相唿應的三兩座高聳雲霄的煙囪柱像好高騖遠的鳥雀,以高傲的姿態展示它們對此項工程的非凡功績;煙囪柱底下的龐大磚瓦場每年都要製造成千上萬塊火紅而堅硬的紅磚以及紅瓦片。屋頂大多是由稻穀、玉米或麥禾之類農作物的秸稈相互交織搭成,照當地農民看來,這既經濟又方便。因為秸稈易於在風吹日曬雨雪霜雹的自然循環往複中腐敗散落,這些屋頂每過兩三年就要翻新一次。如果遇上暴風驟雨頻繁的年頭,眾多的屋頂就會身不由己的分崩離析,任憑肆虐的雨點劈劈啪啪地砸向無處藏身的農家主人的腦袋,任憑火辣辣的太陽熾烤閃亮的一應家什和樸舊的屋子內壁。不過,由於風水甚佳和蒼天垂顧,這種惱人的災禍並不多見,人們常常能從容安靜地生活。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農戶不甘於隨俗,他們開采附近小山丘上的石料砌成屋壁。這一座座純樸無華的農屋仰仗天時地利,義不容辭的履行著世俗的成命,雖缺乏雅致,但樸實其外、清爽其內,非常實用,無論避暑還是保暖,它們都精於其道。

    農屋之外是大片大片的黃黑色的土地,上麵種著顏色不一的稻禾以及蔬菜瓜果,它們與青山綠水和諧共處,使這一方淨土顯得生氣蓬勃。農屋裏麵住著世代相承的地地道道的農民,他們穿著質樸,麵龐黝黑,目光深邃,渾身飄散著清淡的泥土氣息。餐桌上的粗糧糙米、瓜果蔬菜便是他們一成不變的主食。他們辛勤耕耘、安於成命。此外,農舍四周還時常可見三三兩兩的農禽家畜、蟲魚鳥獸。

    至此,傳記的作者情不自禁的對博瀚的蒼天感慨了一番,同時,這部美妙絕倫的傳記也娓娓展開了她無比絢麗的色彩。作者繼續敘述道:

    在這裏的土生土長的農家之中,住著一個乳臭未幹的孩童,他家中有年過半百的祖父母,以及正值精力充沛、幹勁十足的父母親。一家人合力操持三十畝田地,也精通別的謀命的營生。此外,祖父喜於走鄉竄戶悠哉閑逛;父親在鄰裏鄉間幹各種雜活;祖母一輩子勤勞耐苦,養成了手腳好動的習慣,和孩子的母親一同操持家務。在這普通的世俗之家,所有人都精於為生計而奔忙。

    我們的這位孩童隻有五六歲年紀,麵龐清瘦,皮膚白淨,頭發烏黑濃密,雙眼炯炯有神,特別是,額頭正中有一個小小的肉胎記。他家世代姓武,父親為他取名叫鎏生。武鎏生和別的同齡孩子一樣活潑好動,沉溺於嘻笑玩耍,一切孩童的天性在他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他在頑皮打鬧之餘非常喜歡聽他祖父講述其早年參加戰鬥的故事。他祖父年輕時當過兵,參加過大大小小的革命,他每次都繪聲繪色的講述他那時怎樣衝鋒陷陣,怎樣殺死頑劣的敵人。為了吸引武鎏生的好奇心,他有時也故意誇大其詞,講的富有神奇的色彩,此時一小一老兩個家夥都情不自禁的神采飛揚,一個似乎真正的就是故事裏的傳奇英雄,另一個心馳神往、羨慕不已,總是聽得津津有味。這還罷了,特別要說的是,武鎏生非常鍾愛電視劇裏的武俠梟雄,為此他常常忘記了吃飯,以至玩耍,特別是當他看到和他年紀相仿的小俠士嫻熟的揮拳舞棒打到彪形大漢時,忍不住大聲喝彩,同時感到萬分驚奇和無比向往。可憐的小家夥如此著迷於此,知道他的人無不為他感到驚訝。

    武鎏生對武俠之道如此興奮莫名,隨著年齡的增長,由興奮而專注,由專注而癡迷,由癡迷而入邪。他家中有很多祖上的藏書,諸如四書五經、神話傳說、四大名著、史記、誌怪俠義、奇門術數、醫藥命理以及其他書籍等,然而,大多的書籍根本提不起他的興趣,他往往隨手翻閱就仍開,隻有一些頗有俠義之道的情節,他才專心致誌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此外,他不停收羅可以搜索到的各種武俠書籍,每一部都讀得若癡若狂,深深為書中的故事著迷,最後他竟然拋開了一切,整日浸淫在武俠的胡思亂想之中,常常按著書中記述的各種奇招怪式和精彩情節親自演練一番:有時走簷爬壁,有時窬垣越壁,有時高高躍下,有時平地飛騰,有時盤腿打坐,有時操刀舞棒,有時對著一棵樹頻頻揮拳擊打,有時雙手往一堆石頭裏插下,有時側身臥於窄凳,有時飛石擊打鳥雀,有時拔步飛跑,有時款步徐行,有時愁緒萬千,有時欣喜莫名,有時氣定神閑,有時焦躁異常;時而大喝大叫,時而振臂狂唿,時而低聲唿哨,時而沉渾慢語。為了練習這些,他可吃夠了苦頭:從高高的樓下跳下,摔折了腿,還沒養好傷勢,腳纏繃帶又朝著一塊石頭猛踢,踢斷了腳趾;腳趾傷勢未愈,又雙掌握拳,在牆壁上狠捶,打得兩手鮮血淋漓;手傷還沒好,又急著把頭往木樁上死撞,撞得頭皮破裂,血沫橫飛。如此這般,不可盡述。他的種種離奇怪誕的舉動令父母痛心疾首、祖父母心急恐慌、鄰裏瞠目、鄉間咂舌、陌路人驚訝、聽聞者稱奇。而他卻暗自欣喜,自認為姿勢優美、形相翩躚,堅定地認為隻要不斷堅持習武,就能練成絕世武功,從此獨步武林,天下無敵。

    這樣,一直到十八九歲,他自認為武藝練的差不多了,他又對武俠其他方麵進行鑽研。在他看來,武俠之道博大精深,無論招數武功、俠氣膽量、猛士高手、奇遇詭緣,或是造化神工、天遠地厚、淵藪仙境,以及一切與之相關的東西,每一方麵都值得深入研究並大書特書一番。他如此沉迷其中,以致頭腦變得渾渾噩噩,痛苦萬狀不堪忍受,但他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由於癡邪成疾,墮入魔冥,不可收拾,加上勞累過度和多次受傷,武鎏生雖然年紀尚淺,卻已經麵龐黝黑(在此之前,他不是跟著父母下地勞作就是經常在太陽底下揮拳弄腿,被太陽烤黑了身軀),形容枯槁,一張臉長得老長,像馬臉一樣,顯得非常憔悴,乍看之下,似乎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特別是,額頭的肉胎記長得有一寸長了,上尖下厚,像犀牛角一樣嵌在腦門,特別顯眼,與他的相形極不協調;身高足有一米八,體態瘦弱,如患重病,兩手筋骨凸現,顯得寬大異長。如此這些,使他看起來怪異絕倫,因此,人們給他起了一個諧名:武瘤子,意思大多是指他額頭的那個瘤子。也有人叫他小老怪、小怪物、醜八怪等等。後來武鎏生瘋癲癡迷的情形愈發厲害,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有這麽一個罕見的瘋子,人們提及他時,常常叫他武瘤子,久而久之,知道他的人都叫他武瘤子,而他的真名逐漸被人遺忘了。據說,後來他父母、祖父母甚至也叫他武瘤子。

    他的父母和祖父母對孫兒的瘋癲感到憂心忡忡,不斷勸誡疏導,甚至將所有的有關武俠的書籍統統投入了火堆,企圖將武鎏生的思緒拉離武俠禍胎,重新迴到現實中來。他的父親甚至把他鎖在屋子裏,限製他外出胡攪蠻纏。可是,武鎏生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收斂,照武俠之道的話說:已經走火入魔、無法自拔了,他想象著看過的那些武俠劇中或武俠書籍中的相似情景,認為囚禁自己的這間屋子一定是父親的一間地下密室,家裏一定是發生了驚天動地的事情:不是武功卓絕的仇家尋上門來,就是家裏藏著的什麽神功秘笈被江湖奸雄覬覦而意欲施以武力搶奪。父親一定是武林中人,此次大禍臨門,自忖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來難逃一劫了,因而他為了保護自己而將自己關進密室,獨自和敵人周旋。想到這裏,武瘤子禁不住冷汗涔涔而下,他認為父親太過於魯莽,居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身懷絕技,如果自己出馬,什麽武林高手、綠林大盜、江湖草莽都不是對手,不出三拳兩腳,就將他們打得落荒而逃或者俯首稱臣。這樣一想,他又攪盡腦汁搜索武俠書籍上相關情形的處理辦法,由於他精通武俠,所以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明白了該怎樣解救父親及母親和祖父母。但見他端正地站在一側牆壁前,微微曲腿,雙掌平抬及胸,深唿吸一口氣,倏地雙掌齊齊發出,擊向牆壁。照他的想法,以他的絕世功力,隻要輕輕一掌,牆壁必定應聲轟然倒塌,或者直接將其摧為粉碎,就可以出去教訓狂敵、拯救家人。可是,此時雙掌擊出,牆壁卻巍然不動,而且連搖晃都沒有,武鎏生感到非常詫異,他又摧動武功擊了幾次,還是沒能動牆壁微毫,因此,他認為囚禁他的這間屋子一定是用寒鐵或是玄鐵或是精鋼之屬鑄造而成,無論牆壁、屋頂、地板都是如此。想到這裏,他非常震怒,認為父親此舉太過處心積慮,太過荒唐,為什麽把自己看得如此緊迫,像關禁囚犯似的。為此他忍不住大發雷霆,胡亂抓起屋裏的可以抓到的東西連揮帶打,弄得屋裏吵聲大作。好在屋裏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凳子、一張床和一張被子之外,別無他物,他頭腦發昏之下抓到的竟然是被子一角,於是,毫無罪愆的被子成了替罪的羔羊,被武鎏生掄著在屋頂和屋壁之間飛舞了好一陣子,幸虧被子質地還好,沒有因撕扯而破裂。

    他的母親和祖母正在操理家務,她們耳朵靈敏而經驗不俗,聽到屋子裏傳來異樣聲響,馬上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們滿心擔憂,走到關著武瘤子的屋子的窗戶旁。窗戶是由木材製成的,分成了三格。透過窗戶,她們看到武鎏生在屋裏的荒唐舉動,認為他的病情越來越深了。對此情景,她們舉手無措,無奈之下,他祖母叫兒媳趕快去鄰裏鄉間找迴他的父親或祖父,自己留下看住他。武鎏生的母親心情沉重、腳下卻不乏輕快,她很快就在三裏開外的一位鄉鄰家裏找到了正在幹活的丈夫,他見妻子神色慌張,知道事情不妙。幾句交談之後明白了事情的因由,於是不無慌亂趕迴了家。

    卻說兒媳婦慌忙走開後,祖母不斷在窗外安慰孫子,問他怎麽了?感覺怎樣?豈料武瘤子竟然充耳不聞,他對祖母說道:

    “奶奶,您一定是趁著敵人分心的時候溜進來的吧。我們的仇敵呢?他現在在哪裏?我爸爸、媽媽和爺爺現在在哪裏?他們是不是還在和敵人進行殊死搏鬥?他們現在怎樣了?有沒有受傷?”

    祖母見孫子神情怪譎、言語荒唐,頭腦不由感到一陣暈厥,在她的意念中,孫子竟病到如此無以複加的沉重地步。她除了悲痛不已地叫著“瘤子,你怎麽了?”“你到底怎麽了?”諸如此類的話之外,隻得邊喊天叫地邊盼著兒媳合同兒子或丈夫快迴來。好容易盼到兒媳和兒子迴來,她迎上去扶住他們又是一陣痛哭。兒子推開母親的手,隔著窗戶看到了屋裏的景象,武瘤子其時仍舊擰著被子在胡亂發泄,他父親見此,揪心萬分,問道:

    “瘤子,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在屋裏悶得慌?你要明白,我把你鎖在屋裏也是迫不得已的啊,不然,你現在不是扯著被子胡鬧,更可能是揪著某個人的腦袋瓜子狠揍了——我了解你的瘋病,你發瘋起來差不離就是這種情況。”

    豈知武瘤子也看見了父親,見他滿頭大汗、頭發蓬亂的模樣——由此可見他父親是多麽著急趕著迴來,趕得多麽急迫,竟至於像剛趟過家鄉的那條七八裏開外的大河、和河水搏鬥了一番似的——閑話少敘。且說武瘤子見他父親滿頭大汗、頭發蓬亂的模樣,認為他一定是和仇敵進行了驚天動地的猛烈搏鬥,而且看情形似乎父親已敗下陣來,於是問道:

    “爸爸,您怎麽樣了?您怎麽也躲到密室裏來了?仇敵究竟是什麽來頭?他是少林派的還是武當派的,或是峨嵋派的、崆峒派的或是其他的什麽對頭?”

    見父親喘著粗氣,不置一辭,他接著問道:

    “爸爸,您快放我出來吧,我現在已經是令敵寇聞風喪膽的武林絕頂高手了,不要說區區幾個仇敵前來挑戰,即使是天下武林大派整個兒傾巢而出,也休想過得了我這一關。我打敗了他們,您和母親以及祖父母,自然毫發就無損了。您何必要獨自應對大敵呢。”

    他的家人何曾聽過這樣的言語,毋庸置喙,他們不但認為武瘤子頭腦有問題,簡直瘋癲到了極點。

    “住口!”他父親這時才緩過起來,憤怒地打斷兒子的瘋話,捶胸頓足說道,“兒子啊,你在說什麽!你簡直荒唐透頂!什麽敵人!什麽武林!”哪料武瘤子和之前對待他祖母一般,對父親的嗬斥充耳不聞,他繼續說道:

    “爸爸,您就盡管將滿腔的愁憤發泄出來吧,千萬不要鬱結於心,那樣對身心有害無益。因為,作為敗軍之將,也隻剩發泄愁憤的權力了。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今之際,咱們隻有先保存性命,再找個人跡罕至的所在——譬如什麽林木茂密的深山、什麽漫漫不毛之地的高原、什麽深不可測的洞穴,勤修苦練,以期有朝一日卷土重來,一舉誅殺仇敵。這種事例,武俠書籍上比比皆是,已經是不成文的報仇訣竅了。不過,這是後話。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我的媽媽、奶奶和爺爺現在在哪裏?他們怎麽樣了?”

    他母親和祖母聽到說話,於是作了應答。首先是他祖母,她推開兀自惱怒無措的兒子,就著窗口看到孫子,隻聽她答應道:

    “瘤子啊,奶奶在這裏,你看到了,我還好好的,你媽媽和爺爺父也很好。我們非常擔心你,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多安靜安靜吧。”

    “嗯,既然您們沒事,”武瘤子說,“說明了敵人也算是心懷俠義之人,否則,若然他或他們是江湖上的邪門歪道、奸惡之徒,那後果就糟糕之極了,簡直不堪設想。按照江湖規矩,武林中人隻要心有俠義之道,就不會對孱弱的婦孺和一切不會武功的人動手,不然在江湖上傳揚開來,他或他們將為武林同道所不齒。既然如此,敵人的來意就太明顯無遺了,他或他們此次前來一定是衝著爸爸來的,如果爺爺也會武功的話,爺爺也在之列。奶奶,爺爺可會武功?”

    對此,他父親再也按捺不住,他大吼道:

    “去你娘的狗屁武功!武瘤子,你這個渾小子!不要再胡言亂語了!我已經忍無可忍!我明白地告訴你,你祖宗曆來都是地道的農民,你爺爺是地道的農民,你奶奶是地道的農民,你媽媽也是地道的農民,你爸爸我也和他們一樣,是地道樸實的農民!隻在電視劇裏見過聽過所謂的武功,若論現實中,連影兒也沒見過。”

    “你父親說的很對,瘤子,不要再胡鬧了。”武瘤子的母親苦心附和道。

    我們的武瘤子對他父母的良言相勸聽而不聞,他反而認為敵寇一定是太邪惡而麵目可憎可怖,父母親和祖父母一定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以至於矢口否認既成事實:父親會武功,多半祖父也會一些。既有這樣的荒誕不經的想法,讀者諸君啊,想必您們已經猜想得到,其後武瘤子會說出多少瘋言瘋語、做出多少的瘋狂舉動。傳記的作者亦對此感慨萬千,他不承想到武瘤子的癡性竟如此深邃難測,唯一能做的是:本著尊重曆史的原則,真實而詳盡地記述其人其事。隻聽武瘤子接下來說道:

    “毫無疑問,爸爸、媽媽、還有尚未露麵的爺爺,您們一定是被仇敵的魔鬼似的陰森恐怖的麵目唬破了膽,因而腦袋受了深深的刺痛,竟至於滿口胡語謊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成了家中的土霸王,而您們像一丘之貉似的聯合攻擊我呢。您們別說了,趕快去歇著去吧,時間的流駛會使您們清醒過來的,那時誰是誰非不辨可知。眼下嘛,多說無益,就此打住話頭。就像人們說的:別和精神病人論理,他比傻瓜還糾纏不清。不過,我要說明的是,根據我的判斷,爸爸,您千萬別冒然露麵,敵人很可能就在附近窺探。如果爺爺也會武功,請將此言轉告他。切記!”

    三位長者聽了,漫天漫地咒罵不休,“你就是家中的土霸王!”“你這個天大的瘋子!”“這是中的什麽邪魔!”“真是魔鬼附身了!”“老天爺啊,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和你的狗娘養的武功才是一丘之貉!”“各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怎麽就這麽命苦!”之類的罵聲聲聲爆響。他父親遏製不住心中的怒火,埋頭痛哭,狠狠踹擊牆壁。他母親、祖母也萬分苦惱,相互抱頭痛哭,既生憐愛又滿腔窩火。三位長者又是捶胸頓足,又是咬牙切齒,聲嘶力竭,痛楚萬狀。他們都認為武瘤子中毒甚深,大限不日就到。武瘤子對此懵懂不解,又說了一些“不應為頑敵的驚人聲勢嚇破了膽”“不該滅自己威風長敵人誌氣”以及別的一些勸誡的胡話。三位長者聽了,又痛哭了一迴。正所謂武瘤子語不驚人死不休,他的家人卻堪堪白費心機。

    卻說此時武瘤子的祖父迴來了,他手中拿著一個空空如也的酒瓶,眼神迷茫,腳步踉蹌,很明顯,他喝醉了,而且喝得酩酊大醉。好在他酒力甚猛——據說他在娘胎裏的時候就對酒精特別敏感,很小就喜歡喝酒,此後無論吃飯、閑聊,或是在戰場上、田地裏都喜歡咂這麽一杯半杯,近來更是嗜酒如命,其酒力之猛勁令人咂舌。因此,他雖然喝得酩酊大醉,卻還能認路行路。他這時見到三位大人在對著牆壁和窗戶埋頭痛哭,感到很驚詫莫名。忙問怎麽迴事,三位悲痛者老遠就聞到了他的濃濃的酒氣味兒,於是對他不理不睬,又大罵了一迴,依舊埋頭痛哭。他不明個中因由,歪歪斜斜蹭到窗戶邊看了看武瘤子(三位悲痛者早已將視線偏離了武瘤子,依他們的意思,既然武瘤子如此令人悲痛,看得越多隻會越傷心難過),又看了看周邊環境,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事物。於是搖頭晃腦,不禁打了一個酒嗝,走開了。武瘤子也看到了他的祖父,因為窗戶短窄,起初隻能見到他的上身,等待目送他走遠,才看到他的全貌,他見祖父身形飄逸、腳步飄忽不定(武瘤子就是這麽認為的),認為他一定也身懷武功,因而又大叫著告誡了一迴。他祖父對孫子的胡話充耳不聞,搖晃著身子進了自己的屋子,躺下了。三位悲痛者哭夠了之後,走進屋裏,攤到在凳子或竹椅上,其中兩位主婦還像小孩似的抽噎了一陣。幾個鍾頭之後,武瘤子的祖父醒來了,他很快明白了孫子的情況,也痛心疾首、嗟歎唏噓不已,卻也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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