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四娘……”


    “嗯……怎麽了?”床榻上睡得正熟的荊詞轉了個身。


    “您醒一醒,”芳年頗為心急,對迷迷糊糊的主子道,“今日錢小娘子出嫁……”


    “什麽?”荊詞一把掀開被子,睜開朦朧的雙眼,“之語今日出嫁?”


    芳年點點頭,“說是昨日做的決定,咱們今晨得到的消息,現在錢小娘子恐怕已經動身前往潞州了……”


    不等芳年說完,荊詞已經下床穿衣裳襦裙,連忙洗漱。


    片刻,荊詞獨自一人跑出府門。


    由於出門匆忙,荊詞穿了一身女裝便往城門的方向騎馬而去,心裏不住責怪錢之語,這個決定未免也太突然了,不給她一點準備。


    “駕——”她一襲襦裙,策馬揚鞭,良馬快速奔跑在寬敞的朱雀街上,揚起陣陣塵土,“駕——”


    出了城門,終於依稀看見前方有一隊紅妝車馬,正在緩緩前行。


    “等一等——”荊詞加快速度追上前。


    紅妝馬車內的人聞言,一把推開窗,探出頭,用力地揮舞著手臂,激動得大嚷,“荊詞——這呢!我在這呢——”


    一襲紅妝的錢之語極美豔動人,見是熟悉的身影,眉開眼笑,笑容燦爛宛若仙子。


    不一會兒荊詞便追了上來,放慢馬速同她的馬車並肩行走。


    “你個壞丫頭,竟然不告訴我今日出嫁。”荊詞頗為怨怪。


    “我、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錢之語滿眼驚喜與激動,她當真是沒想到,畢竟……連阿爹阿娘都沒有來送她。


    “說的什麽話,你遠嫁潞州,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再見麵,我豈有不送行的道理?”


    “謝謝……”錢之語伸手捂住臉,淚水不禁在美麗的眼眶內打轉,“恐怕如今整個長安城,隻有你在牽掛我。”


    荊詞笑,“真傻。你到潞州可得好好照顧自己,否則就對不起我的牽掛。”


    她認真地點點頭,“嗯,我會的!”


    …………


    車隊終於行至灞橋。


    荊詞凝視著一襲紅妝的友人,內心感慨萬分,“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不管你在哪,我都會牽掛你。”


    蕭安、蕭平、陳環兒,這些年,知心摯友們一個個離去,這當真就是她在長安城最後一個朋友了。


    錢之語猛烈地點著頭,不忍再看她一眼,撇開滿是淚痕的麵容將車窗關上。


    車隊漸行漸遠,荊詞坐在馬上,看著遠處如血紅色紐帶一樣的車隊,係著這頭,連著那頭。女子遠嫁,沒有良人來接,亦沒有親人相送,隻得獨自千裏迢迢去陌生的地方。唉,之語原本就是為了躲避自家的複雜糟心事才願出閣,但願她在那裏能找到平靜。


    荊詞在灞橋停留了好一會兒,方調轉馬頭往迴走。


    她們二人,相識於潭州,相知於長安。


    荊詞和錢之語,一個因為不斷失去,所以更加珍惜,另一個則是從未擁有,才知擁有的可貴。


    “救命啊……救命啊……”


    遠處依稀傳來唿救聲,荊詞朝四周望了望,確定聲音是從前方傳來的,遂往聲源尋了過去。


    “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荊詞發現聲音從溝裏傳來,於是下馬,往溝裏張望了幾下。那溝不算太深,隻是一個長滿茂草的小凹……一對男女躺在草溝裏,手腳皆被綁住,不停地唿救。


    “啊!有人!小娘子救救我們吧……”溝裏的人發現有人出現,甚是激動,連聲道:“拜托為我們鬆綁,我們不小心為賊人所害……幫幫我們吧……”


    荊詞從高處打量著他們,眼前這對男女大約三十來歲,衣著光鮮亮麗,隻是沾了些泥巴,想來應當是富貴人家。


    她猶豫了片刻,緩緩走下去,為他們鬆綁,“你們說遇到賊人?什麽賊人?”


    男子一邊自行收著繩子,一邊抱怨,“唉!都怪她!好端端跑迴娘家,要不是為了去接她,我們的馬車和銀兩也不至於被搶走!”


    啪——


    婦人掄起胳膊劈頭便扇了一巴掌男子的腦袋,怒瞪著他,“怪我怪我,就知道怪我!我說了要迴來嗎?要不是你強行把我拉上馬車,我會被山賊綁起來?你看你看,我滿頭朱釵都被搶走了!”


    “朱釵嘛,進了城我給你買它上百個,夠你戴一輩子。”男子努嘴,頗沒底氣。


    “哎呀!還沒感謝人家呢!”婦人沒好氣地瞥了男子一眼,看向荊詞,“小娘子,多謝多謝,要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到什麽時候。”


    “就是啊,我們被綁了整整一天一夜啊……”


    “不客氣,舉手之勞。”


    咕咕——


    一個奇怪的聲音突然響起。


    三人皆頓住,過了一會兒,又聞一聲,咕咕——


    眼前的夫婦驀地尷尬萬分,聲音來自他們的肚子。荊詞見狀,毫不猶豫地掏出僅有的錢遞給他們,“你們可以去買些吃的,或者雇一輛馬車。”


    見二人猶豫,荊詞將錢塞到婦人手中,轉身跨上馬。


    “等會兒——”男子突然大嗬一聲。


    馬背上的荊詞愣了愣,該不會……嫌少吧?她剛欲揚起馬鞭,想著還是趕緊離開為好,男子又道:“貴府在何處?”


    荊詞聞言止住了動作,“怎麽了?”


    “我何某從不欠人家的,你說說,貴府在何處,我迴去即刻讓家丁雙倍奉還。”男子揚頭理直氣壯道。


    “不、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


    “自然不行!我說什麽也是皇親國戚,怎麽隨意接受別人的施舍?這等有辱皇家顏麵之事,我可做不來。”男子神氣十足,婦人則一旁頻頻點頭同意。


    荊詞赧然一笑,“這也沒幾個錢……”


    “你若將此事說出去,我們顏麵何存?鄭國公上下顏麵何存?”


    “鄭國公?”荊詞揚了揚眉毛,“不知郎君口中的鄭國公可是……”


    “當然是楊知慶楊老將軍!沒錯,我們就是他的親家。”男子甚是自豪,鄭國公的名頭果真響亮。


    親家?荊詞看著眼前這對夫婦,忍俊不禁。


    “哎喲,你這人好奇怪,笑什麽啊。”婦人一副看猴似的看著荊詞。


    “不知二位是哪位姨娘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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