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麽看路的?這棋局的重要性你不知道嗎?瞧你做的好事。”錢之語二話不說上前揪住那宮女一通教訓。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宮女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哭喪著臉似天塌了,事情的重要性她當然明白。


    “這與這宮女何關?分明是楊四娘自己撞到別人。”一旁的武維兒看不過眼,稚氣的臉蛋頗為理直氣壯,自認為對事不對人,不偏不倚。


    “我說永和縣主,若她能眼疾手快及時止步,荊詞斷不會和她相撞。”錢之語本就是護短性子,自是牢牢護著自己的好友。


    “好啦!”武韻打斷,一臉無奈,“如今爭這些還有何用,先想想將蕭小娘子的棋局打亂了該怎麽辦吧,蕭小娘子辛苦布局了那麽久,指不定待會兒要用。你們說,誰向她交代?”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方城縣主饒命……”宮女嚇得連連求饒,這事小關皇後器重的才女,大關外交國事,她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用。


    “這事怪我,”荊詞定了定心意,“一人做事一人當。”


    “荊詞……”錢之語訝異,不禁為她擔憂,她何必擔此責。


    “不必說了,”荊詞扯了扯一心為她抱不平的錢之語,輕聲道:“若不是我莽撞,也不會和這宮女相撞,她若擔此責隻怕會小命不保,我撞了人,我認。”


    聲音雖略輕,但被離她近的武韻、武維兒、崔元意等人聽得一清二楚。


    武維兒本性是心中頗有豪氣之人,見荊詞如此說,驀然又覺得方才自己的言論有些偏頗了。


    “嗯……那個……韻兒要不你等會兒向蕭小娘子說說情?你瞧,楊四娘和這宮女都並非有意……你和蕭小娘子熟,說說……成嗎?”武維兒以商談語氣對好友道,武韻不喜荊詞她是知道的,隻是她覺得楊四娘這人還挺有擔當,不知自己的好友肯否幫忙說情。


    武韻聞言,臉色不禁沉了沉,武維兒作為她最好的閨中密友,明明對她的心思了解得一清二楚,竟還說出這種話,縱使不全是楊荊詞的錯又如何?作為好友就不能偏袒她一下嗎?維兒怎麽連這點私心都沒有?與這錢之語差得也太遠了吧!


    “來了、來了,蕭小娘子出來了。”


    不知誰說了一聲。


    眾人隨即紛紛讓出一條路。


    不一會兒,一身影徐徐走來,荊詞早已視死如歸,一直未抬頭,待來人的衣裙出現在她的餘光裏,她連忙福身,正欲開口之際……


    “蕭娘子,您的棋局被楊四娘和這宮女全毀了!”


    已有好事者迫不及待地出口。


    “一切都是由於我莽撞,荊詞知道這是蕭娘子的心血之作,不敢奢求原諒,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她低著頭道,語氣頗為誠懇。


    豈料,走到她身前的蕭小娘子一個勁兒地盯著低著頭的荊詞看。眾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她似在懷疑,又好似在驚訝,更似在舉棋不定。


    “楊四娘不愧是耿直人,安安,此事的確是楊四娘所為,你看……該怎麽處理?”武韻看著眼前之人,言語舉止略為親昵,繼續輕笑道:“你布幾個時辰的局可不容易,皇宮本就是賞罰分明的嚴禁地,就算告知韋後也不為過。”


    她本不想太過為難她,隻是維兒的態度叫她實在難以接受,楊荊詞可真有能耐。


    荊詞見蕭小娘子遲遲未出聲,便緩緩抬頭想看個究竟。


    豈料,當那張容顏映入眼簾,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眉眼、發飾、神情,皆十分熟悉。


    她的眼眶驀地紅了……


    對眼前人,她有太多太多想說的,短短幾個月,卻恍若隔世。


    “方城縣主,你何必緊抓著荊詞不放?她又不是故意的……”


    錢之語一句話尚未說完,蕭安已上前一把拉住荊詞的雙手,緊握著,瞧著眼前的人兒,百感交集。


    眾人見此二人怪異的舉止,皆是詫異。


    “蕭安,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為何不給我迴信?”荊詞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令她牽掛了許久的蕭安。


    蕭安紅著眼眶,一眨不眨地望著荊詞,神色滿是愧疚,“對不起……那些日子我們不在你身邊……”她拉著荊詞的手,心裏萬分難受,這是與她一起長大的小夥伴,自小天天黏在一塊的人,卻獨自經曆了那麽多疼痛。


    “你們為什麽不來找我?”


    “我……”蕭安張了張口,最近蕭家亦發生太多事,實在是一言難盡,“你放心,以後我和蕭平都在長安,我們遷來長安了。”


    “真的嗎?”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荊詞含淚雙眸驀地笑彎了。


    蕭安緊握著她,信誓旦旦道,“真的,我們還能與從前一樣。”


    一旁的眾人打量著眼前的一幕,總算看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蕭娘子原來與荊詞是舊識啊,”錢之語亦甚是興奮,“那實在是太好了!”


    這樣一來,武韻再想找茬也不成了。


    “對不起,我把你的棋局攪亂了。”荊詞再次道歉,卻是淺笑著眨巴著大眼睛,佯裝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蕭安笑,“那便罰你在長鵲樓宴請我一頓。”


    “好說好說。”荊詞揚了揚腦袋,恍然想起,“對了,蕭平呢?”她不禁東張西望,試圖尋找青梅竹馬的身影。


    蕭安、蕭平這兄妹倆素來形影不離的,此番隻見蕭安,蕭平極有可能也在宮裏。


    “蕭平在殿內呢,他現在已經跟著阿爹做事了。”


    “啊?這樣啊。”蕭平尚未弱冠,想不到就開始跟著蕭伯伯混跡官場了。


    武韻適時插話,“安安,還真從未聽你說過你認識楊四娘。”她一臉柔和,語氣依舊親昵。


    “我們在洛陽時是鄰居,打小一起長大。”蕭安各看了武韻和荊詞一眼,“荊詞,我與韻兒頗有緣分,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咱們好好相處可好?”


    “蕭安……”


    “原來如此,安安的好友自然是我的好友,楊四娘,方才武韻失禮了,還望海涵。”武韻謙虛得很,一席話道得流暢自然。


    她這般倒讓荊詞不適起來,“方城縣主客氣了。”


    “你們呀,就別四娘、縣主的了,多生疏,直唿其名好了,叫‘荊詞’、‘韻兒’,可好?”蕭安是一心一意希望她們熟絡起來,畢竟都是她的朋友。


    武韻是反應靈敏之人,禮貌地笑道:“既然安安發話,我就不同荊詞客氣了。”


    蕭安頗為欣慰,見目的達到了一半,便看向荊詞,“所以荊詞,你呢?”


    “我……”荊詞情不自禁咬了咬下唇,對方乃縣主,直唿其姓名於理不合。她們不是親近之人,叫親密些又太過別扭。縱使她不想同武韻交惡,但忽然間也親近不起來啊。


    “荊詞……”蕭安伸手扯了扯她,有催促的意思。


    “韻兒。”


    “這不就好了。”蕭安滿意地笑笑,對武韻道,“荊詞本是開朗的性情,隻是最近發生太多事了還沒緩過來,韻兒別介意。”


    “豈會,我說過了,安安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荊詞淡笑,眼神難掩失落,心想蕭安倒是變了許多。


    “倒不如……待會兒我們去長鵲樓聚一聚如何?嗯……算上錢小娘子,咱們共……六人。”武韻提議。


    “成,待宴散了咱們就去,這迴我做東。”蕭安第一個讚同。


    錢之語最喜湊熱鬧,“許久沒去酒樓了,如此再好不過。”


    “那就這麽說定了。”武韻敲定行程,崔元意與武維兒自然是聽她的。


    “實在抱歉,我可能不行,家中有急事,我得迴去。”荊詞心裏惦記著二姐與三姐,縱使今日終於見到了蕭安和錢之語,但二姐和三姐事大,加之她心底裏便不想同武韻這般的人往來,就更不想同眾人去宴飲了。


    “荊詞,我們待會兒叫上蕭平,一塊去吧。”蕭安勸說,在她看來荊詞是今日的主角之一。


    “今天真的不行,改天吧,你住哪兒?我派人送信給你。”


    蕭安不禁皺了皺眉,素來爽朗的荊詞如今變得好奇怪,別別扭扭的,“荊詞,你怎麽了?你不是最喜熱鬧的嗎?”


    蕭安的言行無非是在向她施軟針,暗地裏咄咄逼人。荊詞無奈,對如今的蕭安,真是如鯁在喉。


    不過幾個月,她們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荊詞黯然傷神,說罷,福了福身,隨即轉身離開。


    “荊詞——”


    蕭安欲追上去,卻被身後的武韻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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