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出擊


    江州。


    宣城縣。


    陳平下令隊伍不得冒然前進,甚至是就地開始了休整。


    為的就是防範可能的襲擊,一路以來追擊的都太順利了,陳平本來覺得或許沒有太大的必要這樣做,但是在關鍵時刻羅礪讓他清醒過來。


    恰恰是因為這一路從荊州追到江州的過程無比順利,才更應該加強警惕,停下來休整隻是一時的,如果能夠因此讓賊人的陰謀落空,絕對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即使賊人並無這般心思,而是趁著他們小心謹慎的空當向北逃竄,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畢竟宣縣距離金陵城不算太遠,江州官兵就算再孱弱,怎麽說也是正規軍,不求能將賊寇消滅,隻需要稍微攔截一下,陳平麾下這三千騎兵都能迅速跟上。


    於是,就在宣縣城外十幾裏的一處稍微空曠點的山穀中,三千一路從荊州追到江州的精騎,終於能夠好好的歇一歇了。


    “要走便老老實實的走,往北邊去罷,那裏才是你們的地盤,難道不是嗎?”


    目光在地圖上來迴遊走,陳平嘴裏喃喃道。


    到了這會兒他已是大抵猜到了白蓮賊的計劃,大山裏追擊難受的不光是他,賊人也同樣難受,所以此刻不管是他還是白蓮賊都想出山了。


    隻不過白蓮賊似乎貪心不足蛇吞象,還想在離開江州的山區前殺個迴馬槍,挫一挫官軍的銳氣,好方便他們之後向北逃竄。


    離開山區可以,陳平舉雙手讚同,他手下的人都是騎兵,在山裏追擊大大限製了發揮,如果能夠來到開闊平坦的地方,那就輕鬆太多了。


    但是你還想再迴頭咬我一口?那就對不起了。


    陳平手下這支隊伍在宣縣城外“靜坐”了好幾天,雖然一直沒有見到賊人的蹤跡,但是全軍上下都沒有軍心不穩。


    這除了陳平按時給他們發放的軍餉之外,就是羅礪和李峰這兩位戰將的功勞了。


    至於陳平自己,隻能說正在學習當中,不過和他一起學習的還有幾十個從乾州江夏書院裏出來的學弟。


    “大人!大人!”


    “有消息說白蓮賊已經往北竄逃了!”


    好!


    一聽到這話,陳平心裏登時鼓起掌來,幾天時間當真不是白等的,別的不說,單論這白蓮賊的腳程他敢說那叫一個快字。


    幾天時間足夠賊人北竄到江邊甚至尋到渡船過江了,而現在對方才堪堪動身被江州官府得了消息,可見這賊人至少得有二三日沒有動身。


    而賊人陷於江州東南山區之中卻二三日不動身,除了喘口氣休整之外,就是想陰人了。


    要知道現在他們可沒到什麽十麵埋伏的絕處,若不是陳平率軍一直跟在後麵死死咬住,單憑各地的官兵哪裏能堵的住?


    現在陳平下令止步不前,給了對方幾天的時間卻不見賊人趁機瘋狂逃竄,隻能說這批白蓮賊膽子是真的大!


    “羅兄,賊人想殺迴馬槍,卻不料我們早已識破詭計,現在隻得離開山區往北遁走了。”


    羅礪點點頭,跟著說道:“鑽了好些日子大山卻沒得什麽成果,待一出了山入了平地,管叫這幫賊子知道知道厲害。”


    “確是,聽說陸大人已經移駐中州東部了,到時候南北夾擊,賊子安有遁處?”


    陳平說這話時,心情是很好的,白蓮賊名號這麽響亮,實則也不過如此嘛。


    隻是一旁的李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羅礪瞥見之後張口便道:“李將軍可是覺得江州官兵不靠譜?”


    李峰眼睛一亮,連忙點頭。


    “莫怕,本也沒將這些人放在心上,權當他們不存在便是,剿賊能夠靠的隻有我等。”


    對於羅礪的這番話,陳平也是十分同意。


    因為從荊州進入江州以來得有十天半個月了,然而江州官府好像就跟反應遲鈍似的,根本沒做什麽。


    賊人都跑到自己地盤了,竟然還無動於衷,這樣的怎麽能指望?


    “我不知道江州官府在想什麽,不過確實如羅兄所言,權當他們不存在就是,我今為西南招討副使,有便宜行事之權,並且持天子禦賜尚方劍。”


    “若有人膽敢阻撓剿賊大事,我斷不會客氣!”


    說完這些,陳平起身深吸一口氣,道:“賊人北竄,我等也是時候出擊了。”


    “李將軍,你為先鋒追上賊人,沿途通告當地官府,要他們能配合便配合,不能配合便謹守城池,不要添亂。”


    “羅將軍,你與我同押大軍迅速過江,防範賊人西竄重迴荊州。”


    “至於南邊嘛,乾州知府已經答應我了,會派兵在乾州與揚州的邊境守著,一旦有賊人南入揚州的消息,就奉命前往擊賊。”


    這些天剿賊的日子過下來,陳平可以說受到了不少的鍛煉,在跟羅礪李峰他們商量過不少後,製定出了一套完整的計劃。


    就剿滅白蓮賊來說,應當算是萬無一失了。


    畢竟他這會兒手頭可是有著三千精銳騎兵的,不僅機動性強,而且戰力也是難以匹敵。


    若非各地官府不怎麽配合,拿這三千精騎來剿賊真真是有些殺雞用牛刀了。


    “得令!”


    羅礪與李峰紛紛拱手領命,接著便開始了行動。


    而在宣縣以北,沒能埋伏陳平的袁大山正領著他麾下這幾千號白蓮精銳向北狂奔。


    一邊趕著路,袁大山一邊罵著娘。


    “他奶奶的,這官軍也忒滑了,這都能忍住不追,媽的!”


    自從在江陵城北被陳平擊敗後,袁大山就一直沒敢迴頭反擊,而是一味的向東逃竄,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見識到了三千鐵騎的厲害,深知隻要是在平地,就算他有幾萬人馬也敵不過官軍的精銳騎兵。


    所以才想著向東跑到江州的山裏跟身後這幫窮追不舍的官軍周旋一二,甚至是在山裏埋伏對麵一手,隻要能打贏一場仗,不僅會對己方士氣有極大提升,還會讓各地的官軍不敢迎戰。


    更甚的是,這還有可能會引起其他地方的連鎖反應,但凡有人跟著揭竿而起,他們身上的壓力就會減輕許多。


    隻不過,袁大山的算計並沒有成真,現在隻能是快速向北,迴到白蓮教傳播廣泛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再拉起一支隊伍跟官軍拚拚。


    如是想著,袁大山將先前的狼狽經曆拋之腦後,堅定了決心。


    然而就在這時,手下趕來匯報道:“教首,前麵也有官軍,約莫二三十裏地外!”


    江州的兵能不能打?


    這個問題得看站在誰的角度來看了,至少在江州知府知州等官員眼裏,江州兵雖然不如北方的邊軍,但也不是太過於孱弱。


    這也不怪他們,畢竟地處江南溫柔鄉,自從大譽開國以來,江州就沒遭受過什麽大的動蕩,除了對付一些土匪水賊之外,江州官兵就再無其他的對手了。


    而且江州商貿繁盛,許多事情都可以用銀子來衡量,就算是土匪水賊也是如此,都隻是為財物,而不是為了害人性命。


    在這種風氣的熏陶之下,江州上下才對白蓮賊進入江州沒有多少緊迫的心理。


    何況白蓮賊身後還跟著西南招討副使陳平帶領的三千精騎?


    那就更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畢竟,朝廷還能不管江南的安危嗎?


    所以,當江州知府倡導各界紳縉富商出錢給江州官兵發放軍餉,用來剿賊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響應,即使有也是看在知府的麵子上適當出些銀子意思一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還好,富商們的意思一下落到大頭兵身上也夠他們補齊軍餉了。


    奈何銀子進了官府豈有完完整整出去的道理?就算完完整整出去了,領兵的軍官、發錢的人員,這些人能做到公正廉潔,不伸一次手?


    於是,知府帶頭集資為發放軍餉籌得的銀子,落到江州官兵手上時,就已經成了一二兩銀子這個磕磣的數目了。


    莫說補齊朝廷欠下的軍餉,這些銀子連一個月的餉銀都不夠。


    江州官兵,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催促著出了金陵向南剿賊的。


    袁大山自然不知道這一切,不過他也是知道朝廷國庫空虛,軍餉隻是優先發放給三衙、禁軍以及北軍西軍,至於各地的廂軍,隻能先捱著了。


    何況江州地處江南,兵馬孱弱不堪戰這更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聽聞前方有官軍時,袁大山腦子裏麵第一時間冒出的念頭就是打。


    “狗官軍敢攔爺爺們的去路,告訴弟兄們,滅了前麵的官軍咱們便能過江,到那時跟北邊的兄弟匯合,殺的官軍哭爹喊娘!”


    被陳平追了個把月的怨氣在這一刻爆發出來,袁大山心想,我打不了騎兵還打不了你嗎?


    江南的兵在他眼裏,根本就是紙糊的一般。


    當然,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出了金陵城就磨磨蹭蹭的江州官軍因為軍餉一事被騙而心懷怨恨,更是對領兵的江州知州陽奉陰違,搞的整個部隊軍心不穩。


    作為最高長官的江州知州心中清楚這樣的狀態碰上賊人將是極度危險的,更別說配合西南招討副使一起剿賊了。


    但是他也沒辦法,隻因為江州知府指責他無法安撫軍士,不僅逼得各路紳縉掏錢補軍餉的窟窿,還把白蓮賊放進了江州,總之就是種種失職瀆職。


    原本在白蓮賊逼近金陵之前,這些指責都從來沒出現過,直到現在一股腦的被扣在頭頂,致使江州知州被迫親自領兵。


    所以,縱使下麵的官兵行軍緩慢拖拖拉拉,周知州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不敢忤逆,生怕惹惱了這幫大頭兵。


    誰讓現在大譽上下都漸漸開始不穩呢?


    再加上拖欠軍餉,內有聚集數萬人馬為禍荊州的白蓮賊,外有虎視眈眈的北遼胡虜,當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禍事湊到一起了。


    周知州這般想到,心情更是低落。


    陡然間,他忽然聽見遠處有人高聲喊著什麽,待離近些後他才勉強聽清楚。


    “賊,有賊人!”


    賊人?!


    周知州聽見這話,登時就呆若木雞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倒黴,先前被林知府扣了一堆帽子不得不領軍出城去抗擊賊人就不說了,被手下這幫大頭兵泥腿子輕視甚至是當做空氣也就不說了。


    畢竟都隻是一些虛的東西,妨礙不了他仍舊是江州知州這個事實。


    但是現在,才出金陵城沒兩天就碰上了賊人,這才是要了他老命的事情!


    要知道,知府扣帽子隻是逼迫他負責他本職之事,無傷大雅,而底下的士兵輕視他也隻是些許麵子問題,都是忍忍就過去的事。


    可碰上賊人,人家可不管這些東西,亂軍之中莫說是一個知州了,就是皇帝也有喪命的可能。


    想到這裏,周知州驚駭無比,要知道他這個江州知州往日過的快活無比,因為地處江南毫無危險,平日更沒什麽公事,不僅能夠逍遙快活的幹完任期,還能結交到許多富商名士,為以後的仕途鋪路。


    本想著能夠在江南輕鬆的過日子,誰承想碰上這檔子事。


    “賊人?快快迎敵!”


    他下意識地大喊起來,命令手下士卒準備應戰。


    奈何一支連軍餉都發不起的軍隊,哪還會聽話?何況江南的兵丁向來都是欺軟怕硬,對付本地的土匪水賊都不想動刀子,何況是能從荊州一路殺到江州的白蓮賊精銳?


    江州知州的命令下去後,根本沒有多少人聽從。


    賊人抵進的消息迅速在軍中傳開,正吊兒郎當行軍的官兵一聽到賊人來了,紛紛亂作一團,有人轉頭就跑有人則是茫然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隻有極少數人挺起了長槍張開了弓箭。


    這幅模樣,哪裏像是什麽官軍?


    周知州到底還是個知州,見狀急的團團轉,大聲嗬斥著要他們不要慌亂,立刻結陣自守,奈何沒有軍餉根本沒人聽他的話。


    當兵吃餉,這是自古以來的事情,發不起軍餉如何能夠調得動兵?


    就在這種情況下,遠處出現了白蓮賊的人影。


    明明賊人還沒到跟前,江州官兵就大亂起來,雖說還沒有潰逃,但也夠嗆,一個個忍不住往後退去,方才勉強結成的陣形也迅速散亂了起來。


    袁大山帶著人馬遠遠看到了官軍的舉動後,心中大喜。


    這才像官軍嘛!


    先前身後一直緊追不舍的那幾千號官軍騎兵,個個不要命似的衝殺,差點讓他以為自己對官軍誤判了。


    現在一看,官軍果然還是官軍。


    “弟兄們,衝啊!”


    “官軍怕了,他們跑了,跟著咱一起衝,殺!”


    袁大山振臂高唿,手下的白蓮教精銳聞言振奮不已,他們也看到了官軍的情況,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敵人表現的越弱,他們的勇氣就會直線拔高。


    兩軍交戰拚的就是士氣,烏泱泱幾千號白蓮賊發出震顫人心的呐喊衝過來時,周知州頓時嚇得不行。


    他望了望賊人的氣勢,再看了看自己這邊的情況,感到一陣不妙。


    招唿上身邊的幾十號親兵,周知州緩緩退到了一旁,心跳加速的命令士兵結陣迎敵。


    當然,他也知道都到這會兒了就算手下結陣拚命,也大抵逃不過失敗的命運,所以喊完話後,他便悄然調轉了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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