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當李峰趕到這裏時,已然是發現了城池陷落。


    隻不過白蓮賊似乎並沒有在此久留,在宣縣休整了一下就起身東去了,得知這一消息後李峰立刻派人把情況報告給陳平。


    “李將軍的意思是乘勢追擊,不能讓賊人這麽輕易的攻克縣城後揚長而去。”


    羅礪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陳平,繼續道:“江州、揚州的官兵前些日子就獲悉此事,若是三麵夾擊或許能畢其功於一役,一戰大敗賊寇。”


    說完這話,羅礪問向陳平:“你的意思如何?”


    陳平斟酌半刻後想了想,他還是覺得這未免有些太過冒險了,或者說陳平並不認為這夥能從荊州一路跑到江州的賊人是那麽容易被剿滅的。


    況且對於江州的地形他並不熟悉,在山裏跟著白蓮賊兜兜轉轉了這麽長時間,而現在卻如此輕易的就把賊人攆出了山區,陳平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


    他向羅礪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沒想到羅礪也是對此表示了肯定。


    “自荊州追擊賊寇以來,他們從來沒有停下來反擊過,隻是一味的向前逃竄,要知道這夥賊人現在隻有數千人之多,並沒有什麽累贅。”


    “而且我們一路追了他們這麽久,足以證明其不同於一般蟊賊。”


    陳平攥緊拳頭斬釘截鐵道:“極大概率這些賊人在蓄謀著什麽,被我們攆了一路心裏必然憋著怒氣,宣縣地方又正好適合伏擊,我要是賊人,必然會抓住官軍一路追擊未曾遇到甚麽頑強抵抗的鬆懈心態殺個迴馬槍!”


    羅礪抿著嘴嗬嗬笑道:“狀元郎不愧聰穎,我當年到你這般地步可是用了年許時光。”


    聞言陳平也不謙虛,他在後世玩過不少戰略遊戲,各種信息轟炸下儲備的知識不少,現在又跟著羅礪實戰了一段時間,在軍事上的領悟可謂是進步神速。


    當然,陳平並不認為自己真的是什麽天才,光是科舉這門學問就讓他頭疼不已,這六元及第的榮耀還是蹭了不少古人的光才得到的。


    “既然如此,那便止步不追?”


    羅礪搖頭否定,指出了原因:“江南官兵孱弱不堪戰,不可相信他們能夠抵擋住賊人,還需我們才行。”


    “至於埋伏嘛,若是並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埋伏確實非常棘手,可現在我們提前猜到,那就大為不同了。”


    陳平蹙起眉頭聚精會神的聽著羅礪的講述,這一字一句都蘊含了羅礪對帶兵打仗的理解,良師益友是學習路上不可多得的,科舉路上他正是有了幾任學識淵博認真負責的先生教授才能有今日成就,從軍路上也需要這樣的人才行。


    巧了,這樣的人他的身邊就有幾個。


    ...…


    中州。


    當丁知府目送著西南招討使陸威帶著他的部下動身東去後,心下終是鬆了一口氣。


    在陸威駐於汴梁府的這些日子裏,他這個中州知府端的是哪哪都不自在,甚至可以說渾身難受。


    畢竟原本自己是中州地界上最大的官兒,現如今頭頂忽然冒出來一個頂頭上司,還是肩負著剿賊重任。


    他那叫伺候的一個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什麽被挑刺,誰叫現在是風口浪尖呢?


    一步失誤都有可能演變為滔天大禍。


    現在好了,陸威這尊大佛終於離開,雖然暫時還沒有出中州地界,但總歸是不在汴梁待著了,至於那什麽白蓮賊?


    聽說都跑到江州去了,哪還能威脅到中州?


    雖說中州也有白蓮賊鬧騰,但都是些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這麽點小蟊賊他還是能夠對付的。


    “陸大人,聞聽近日京城局勢不穩,陛下似乎與攝政王起了間隙,不知陸大人對此如何看待?”


    中州的官道上,西南招討使陸威的隊伍之中,“秦王之子”石嘉洛麵帶微笑地問道。


    這話在這種時候說出來未免顯得有些不妥,話音剛落陸威就猛地將頭轉過來。


    他仔細的打量起了這個讓自己處處覺得可疑的秦王府世子,從這位世子殿下來到中州時,陸威便感到蹊蹺。


    畢竟堂堂世子屈尊來這剿賊的軍中,怎麽想怎麽覺得古怪。


    即使對方拿出過一套“來軍中曆練”的說辭,陸威也並不相信,大譽對宗室的管控不能說是很嚴格,但也絕沒到可以讓宗室子弟隨意出行的地步,更別提前往軍隊這種敏感的地方了。


    想到這裏,陸威皮笑肉不笑的迴道:“京城之事,本官不敢妄言,殿下隨軍行動本就是不大合規矩的了,還望殿下謹言慎行,否則你我都會有麻煩的。”


    他不知道對方是揣著什麽樣的心思,所以說話也是很小心,婉言拒絕了石嘉洛的試探。


    畢竟,要說起來他這個西南招討使也算得上一方大員了,如果此人不是陳平帶來的,陸威可不想帶著這麽個燙手的山芋一起剿賊。


    望著陸威不苟言笑的麵容,石嘉洛眼神逐漸冰冷,臉上的笑意也迅速消散,隻留下一雙閃爍著精光的眸子。


    西南招討使隊伍的轉移是跟著白蓮賊而變化的,隨著陳平在荊州大破白蓮賊,一路追擊賊寇至江州,陸威自然也得往東動身,甚至,他已經做好了進駐江州,以西南招討正使的身份配合陳平圍剿賊人了。


    隻因為即使身在地方,陸威也能感覺到京城局勢變化之快、之惡,再加上北遼這些日子的不斷試探,這更給了陸威壓力,迫使他想要盡快的將大譽內部第一個冒頭的白蓮賊除掉,免得引起各地的亂賊起事唿應。


    還有一點就是,對於江南的官府和兵丁,陸威著實不認為怎麽靠譜。


    要想迅速平定白蓮賊,還是得靠他手下的這些直屬兵馬,以及他曾經就任過的乾州,那裏還是陳平的故鄉,關係人脈什麽的都在,又因為賁臨西南,百姓官兵都比江南溫柔鄉的強太多了。


    剛開始出任招討使時,陸威還是躊躇滿誌的,然而到現在他才感覺到這份任務的難度,擁有節製五州兵馬用以剿賊權力的他,竟然隻能自己人在中州才能調得動當地官兵。


    就這還是他威逼利誘之下,中州知府等官員才勉勉強強服從的。


    人在中州的情況都尚且如此,何況道州、荊州這些地方?


    盡管這些地方的官員都有著各種各樣的理由,但陸威已經是看出來了,天啟帝一死,楚王入京任攝政王和年輕氣盛的永興帝對峙局麵展開,天下十三州的封疆大吏們隱隱就有些聽調不聽宣的意思了。


    要知道,這還隻是朝廷有些不穩,要是真的到了內憂外患的情況,陸威不敢想象大譽會變成什麽樣子。


    淩州。


    琮邢府中,淩州知府楊安國與知州唐浩正聚在一起商討事情。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楚王與陛下公然決裂,朝廷局勢崩壞至此,你我雖身居西南邊陲,卻也難以獨善其身。”


    楊安國一口一口的抿著茶水,攏起袖子感歎道。


    一旁的唐浩聽到這話亦是感觸良多,他和楊安國都是宦海沉浮過的人,知道大譽的朝政腐壞到了什麽地步,原本天啟帝在的時候還能維持局麵,現在天啟帝一撒手,勉力維持的平衡便瞬間被打破。


    要知道,這才是不到半年的時間。


    “聽說陳平那小子做了甚麽西南招討使,在荊州大破了白蓮賊呢。”


    “要不是還要防範邊境,怎麽說也得帶些兵馬過去給他撐撐場麵。”


    唐浩砸吧著嘴喃喃道,他們二人不同於別的知府知州,與陳平關係不菲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因為二人都不是什麽野心勃勃之輩,相比於期盼天下大亂,他們更想要的事國泰民安。


    楊安國嗬嗬笑道:“陳招討心思縝密,年紀輕輕就能出任一方,不用你我操心也能平賊。”


    “真要說幫他的話,還是得看木鹿土司才是,陳平與人家立了約定,派人過來一同往大理乃至更西南的國家貿易去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那些個州的知府知州你應該清楚,陳平是指望不上他們的,唯有靠自己才行,現在國庫空虛我以為陳平大概率是自掏腰包來剿賊的。”


    楊安國捋著須子搖了搖頭:“自費剿賊,當為曠世之奇舉。”


    唐浩沒有說話,隻是眼底泛起了一絲漣漪,陳平這家夥的性格與他很對得上,若是有機會,將來定是要與其一同並肩作戰的。


    一切歸於平靜的琮邢府因為地處西南的緣故,所以京城的風波暫時還沒有波及到這裏,或者說即使波及到這裏的人們也並不會覺得與自己有什麽太大的關係。


    畢竟淩州就是個偏僻的地方,除了通過西南的茶馬古道每年向朝廷運送馬匹之外,再沒多少存在感了。


    而在淩州的西南,也是在大譽朝的西南邊境,木鹿宣慰使的地盤之上,一支馬隊正在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即將啟程前往目標地進行貿易。


    “趙兄弟,上批貨在大理很受歡迎,剛到地方就被搶購一空,出價更是不菲,這批貨我已經聯係了那邊的人,說是有多少要多少,不知道你那邊有沒有什麽問題?”


    木鹿宣慰使沐蒼巴如沐春風的看向這支馬隊,此刻,在他眼裏這分明就是一支前去挖金子的隊伍!


    一旁的趙瑾聽到沐蒼巴如此說話,二話沒說就滿口答應下來。


    開玩笑,天香閣是做什麽的?這些年天香閣的產業越做越大,外人看來天香閣時不時都會缺貨,但他這個內部人員卻是知道的,這都是陳平做的小伎倆,說是什麽“饑餓營銷”。


    趙瑾不明白裏麵的道道,但是他能夠看出,天香閣這些年之所以經久不衰一直受到追捧,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就跟陳平的這所謂“饑餓營銷”有關。


    至於對大理國等西南國度出口貿易需不需要搞“饑餓營銷”,這一點陳平之前曾經交代過。


    那就是不需要!


    因為這些地方不比大譽,他們人口不多,能夠消費得起的人也不多,如果還搞這些的話等到激情過後就會陷入有價無市的地步。


    倒不如趁著天香閣出口的貨物掀起一股狂潮之際,大肆出手撈一筆快錢完事,而其他的非高端產品則可以細水長流。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譽的局勢逐漸不穩,留給他們安安穩穩做生意的日子不多了。


    趙瑾覺得,這應該才是陳平所重點考慮的因素。


    得到趙瑾確切的答複後,沐蒼巴顯得異常高興,他攬著趙瑾邊走邊說道:“最近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好像是朝廷上鬧掰了?陳大人還被派出了京師去剿賊?”


    “趙兄弟盡管放心,若是陳大人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直言,我沐蒼巴最願意幫助朋友了,隻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開口便是。”


    趙瑾被沐蒼巴的熱情給嚇了一跳,想了想陳平為對方帶來的利益之後也就釋然了。


    不過對於沐蒼巴的慷慨,趙瑾也不能做主,他隻能看老實說會轉告陳平,並且感謝了一番沐蒼巴的好意。


    “這些都是應該的,陳大人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誠實守信的漢人,說一同做生意便一同做生意,說為我木鹿請先生教書識字,也是毫不拖延,不僅是我,全木鹿幾十萬人都願意幫助陳大人!”


    趙瑾微微一愣,怔怔點頭過後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陳平究竟給這幫土人灌了什麽迷魂藥?


    ...…


    乾州。


    北風唿嘯帶來陣陣寒意的同時,還把北方胡人躁動不斷在長城防線試探的消息帶了過來。


    原本就因為京師攝政王與永興帝公開撕破臉皮導致緊張兮兮的百姓,這下徹底感到了恐慌。


    畢竟去年北遼就南下侵略了一次,萬幸的是上次對方沒能成功,被打退了迴去未能占到什麽便宜。


    但現在要是再來一次的話...


    “牛工,這裏不對,槍管的厚度太薄了,這樣是要炸膛的。”


    “李工,鐵箍是否需要再加一圈?什麽?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好的,我知道了。”


    “…...”


    正興府的莊園中,何青選穿梭在廠房的人流當中,轉了一圈下來他看著手頭草草記下的要點,開始進行分析。


    而在府城內,天香閣的總部所在地,陳添靈正忙的團團轉,他們既要負責淩州生意的調度,還要為何青選提供各種幫助,同時還接下了乾州知府楊謙與陳平定下的征兵任務。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陳平曾經的同窗故舊紛紛加入其中一同助力。


    這其中包括了華庭書院以及江夏書院的人,而領頭者,則是葉崇文。


    “北方要出事了...”


    正在翻看著賬簿的葉崇文突然停了下來,他這話一出,也讓一旁不遠的陳添靈跟著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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