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大譽何安哉?


    幾萬的白蓮賊俘虜自得找人來接收,否則陳平這三千人別說去追擊走脫的白蓮賊核心了,就是看守也得累得夠嗆。


    這份差事當然是交給荊州官員來負責,以前沒有官身或是頂個翰林修撰的時候陳平都不卑不亢,何況如今他官居西南招討副使,有權節製西南五州的兵馬用以討賊之事。


    再者,現在他是為荊州驅賊,怎麽也算是荊州一眾官員的恩人,所以在派往江陵城使者過後不久,陳平就讓李峰帶著人先往南追去,如有可能盡量死死咬住這批白蓮賊的精銳。


    當然,如果沒能跟住那也無妨。


    畢竟他們現在是乘船而行,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行動路線是有跡可循,是受到限製的。


    荊州的水係多是自北向南,而荊州南邊就是乾州,這批白蓮賊若是一意南行反而正中陳平的下懷,如果不往南,那麽可選擇的方向也少得可憐,甚至說隻有一種可能。


    “他們要向東?”


    羅礪默然頷首,手指在地圖上遊走:“你是西南招討副使,能夠調動節製的兵力隻在中、道、荊、乾、淩五州,而荊州往東便是江州、揚州,這些地方是不受你節製的。”


    “白蓮賊不會再往南的,乾州是個口袋,進去容易出去難,被堵在裏麵他們就死定了。”


    陳平仔細聆聽著羅礪的分析,感覺十分有道理。


    他的目光停留在地圖上麵,半晌之後開口道:“這麽一說還不能讓他們離開荊州向東了?”


    “不過荊州東部地區地形複雜,而且湖泊遍布,水網交錯,恐怕很難萬無一失。”


    說完他轉而問計與羅礪:“羅兄,若是賊人從荊州進入江州,該如何處置?”


    寫文章做生意,陳平算是行家,但這帶兵打仗的事情他卻是初出茅廬。


    現在眼下有羅礪李峰這等能人在,自然得多多請教,他也不求能夠學到兵仙韓信那種程度,自己幾斤幾兩陳平最清楚,隻要能夠有起碼的軍事知識與素養,能夠指揮個兩三千人,他就知足了。


    對於陳平的這個問題,羅礪表示並不算什麽難事。


    “江州揚州都是富庶之地,那裏的兵隻怕比荊州的還要不堪,雖然你隻是西南招討副使,但是事急從權,追擊白蓮賊進入江南想來問題不大。”


    “而且,這會兒朝廷恐怕沒心思管你了吧?”


    聽到羅礪這般迴答,陳平撓了撓頭露出一抹笑容來。


    羅礪勾著嘴角衝他喃喃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氣氛烘托到了這裏,二人對視一眼後各自會心一笑。


    ...


    得知威脅荊州的白蓮賊已經被打跑,荊州知府的心情複雜,不過他還是乖乖的派了人去接管被陳平俘虜的白蓮賊人,並且邀請招討使入城休整。


    當陳平率領兩千多鐵騎出現在江陵城下時,那書著大大的“譽”字旌旗迎風招展,讓每一個看到的荊州百姓都安定了下來。


    官軍到了,官軍到了!


    “陳大人真可謂是我荊州萬千黎民的救命恩人呐!”


    “本官在這裏代荊州百姓謝過陳大人。”


    陳平瞥了眼那口是心非的荊州知府,嗬嗬一笑:“方大人何必這般,本使是奉朝廷,奉陛下之命討賊,這不過是我分內之事而已。”


    隻不過嘴上是這麽說,他卻沒有去伸手虛扶方知府,反而是眯著眼審視起對方來。


    他可還記得之前來荊州請楚王入京,荊州這些官員對自己的態度呢,首當其衝的就是這個荊州知府,仗著自己是楚王的黨羽傲的不行。


    現在楚王入京和永興帝那小子掐架去了,自己帶著西南招討副使的烏紗帽進入荊州,雖說他陳平並非那種鼠肚雞腸之人,但也絕不會對敵人有什麽好臉色。


    這荊州是楚王的封地,白蓮賊在此肆虐可以說大大打擊了楚王的實力,至於說那些受到兵災的百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畢竟白蓮賊不在荊州搞事也會在其他地方搞事,這是他無法控製的。


    陳平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的將白蓮賊剿滅,然後迴到京城竭盡所能的穩固局勢,給大譽這艘四處漏洞的船修修補補。


    有句老話說得好,再糟糕的秩序也比沒有秩序要好。


    大譽開國百八十年了,官吏腐敗政治混沌,這些問題陳平都知道,如果有可能他當然想大刀闊斧的對大譽進行改良,但問題是現在的形勢不允許。


    外有北遼胡虜虎視眈眈,內有白蓮邪教蠱惑人心,他的首要目的就是將局勢穩定下來,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後放一放。


    “陳大人真憂國憂民也,本官佩服,佩服!”


    方知府見狀眼皮跳了跳,忍住想要抽出的嘴角堆著笑迴道。


    接著就將陳平等人引入城中,好一番客套寒暄,盡心招待。


    沒辦法,誰叫人家現在掛著西南招討副使的銜,有權節製他呢?


    不過陳平也不是來荊州享受的,他是剿賊而來,進這江陵城亦是查看一番江陵與荊州官員的情況,好給心裏打個底。


    於是,在江陵城隻待了一天略作休整,陳平就率軍出城朝東南方向前進,臨走之前把白蓮賊的情況告知了荊州知府。


    “白蓮賊此去必往東、往南突進,我率軍追擊,爾等要盡快跟上,填補空缺,防止賊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而今剿賊為重,軍令如山,若是因為爾等疏忽走脫了賊人,可別怪本官鐵麵無情!”


    這番充滿威懾的言語落在荊州一眾官員耳朵裏,讓他們倍感害怕,要知道陳平現在手裏可是有著三千精騎的,並且還是負皇命而來,盡管他們都是楚王的黨羽,可要是被陳平抓住把柄彈劾乃至是定罪,攝政王殿下是否會迴護還是個未知數。


    沒人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當賭注,自然對陳平的敲打連連點頭,一路運送了好幾裏路後,望著數千鐵騎卷起塵土飛揚離去,一眾官員這才鬆了一口氣。


    “府尊大人,這姓陳的招討如此跋扈,莫非是京師局勢有變?”


    因為陳平的態度強硬,有人不免想入非非,擔心起北方千裏之外的京師來。


    荊州知府聞言頓時惡狠狠地迴頭怒視道:“國家大事,焉容汝等多嘴?”


    “白蓮賊禍亂荊州,你我一個也走不脫!現在都給我好好的剿賊,不然可不是烏紗帽不保那麽簡單的了!”


    荊州。


    一路從荊北來到荊南,雖然還要繼續追擊白蓮賊,但陳平身上又多了一個任務。


    那就是打聽打聽乾州的消息,畢竟都離老家這麽近了,不管是從什麽角度來看,他都需要乾州的支持。


    本來陳平還以為三千精騎足以對付白蓮賊了,就算不能殲滅也能一路追趕,但現在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異想天開。


    九月的荊州不比京師已然涼風習習,依舊還是那麽的潮濕悶熱,這就導致隊伍中基本來自北方的騎兵與他們胯下的馬匹感到不適,並且荊州密集的水網使得騎兵的機動性大打折扣。


    即使調動荊州的水師使用船隻,也難以追上賊人。


    這會兒他便感到了人手短缺帶來的捉襟見肘,而荊州官軍的戰鬥力陳平可是看在了眼裏的,用荊州兵不僅幫不上忙反而可能壞了大事。


    而乾州是他桑梓之地,許多同窗故舊都在那裏,乾州知府楊謙也是立場鮮明的表示了擁護永興帝的態度,於情於理乾州都應算是他陳平的大本營。


    何況他還沒忘記,某位致力於科學研究的師兄正在賣力的工作,賣力的為大譽的強大工作。


    這要是不過去看看,順帶從乾州招募些誌於建功立業的子弟兵,怎麽也說不過去。


    於是,眼看著追不上似乎早有準備的白蓮賊後,陳平也幹脆想明白了,他們要離開荊州去江南便由他們去罷。


    既然阻止不了索性坦然接受,這可不是陳平不賣力剿賊,而是他雖然頂著個西南招討副使的名頭,名義上有權節製西南五州的兵馬用來剿賊,但實際上這幾個州的知府知州,除了乾州淩州之外,其他三州不是陽奉陰違就是作壁上觀。


    他真正能夠依靠的隻有自己,因為淩州有邊防壓力,留給陳平的選擇就隻有乾州了。


    九月下旬,深秋時節之時,陳平將隊伍交給李峰之後,自己帶著百十精騎輕裝過江,來到了乾州地界。


    早已聞訊知曉陳平出任西南招討副使,奉命剿賊的荊州知府楊謙,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擺下了宴席,並且親自出城迎接。


    “陳大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呐!”


    “楊大人謬讚了,都是為陛下做事而已,剿完賊寇還是要在大人麵前稱一聲下官的。”


    一番客套寒暄,楊謙的心情似乎挺好,熱情的張羅著陳平入城,表示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要給大破白蓮賊的功臣接風洗塵。


    對此陳平沒有拒絕,畢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不是?


    不過到了酒桌之上,他也很快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白蓮賊根深蒂固,非一時能夠除之,現在他們正在向東逃竄,荊州官兵孱弱不能戰,無法阻擋賊人東出,我欲在乾州廣募子弟之兵,以為助力。”


    “這事兒,還請楊大人多多幫襯。”


    雖說乾州是自己故裏,但楊謙才是這裏的知府,陳平想在乾州招募子弟兵幫著剿賊,沒有楊謙的幫忙必然困難重重。


    而且,他還能通過此事趁機試探試探楊謙,看看對方是否真心反對楚王。


    莫看他為官不久,但已深諳此中兇險,知道凡事需要多加小心的道理。


    有道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楊謙笑眯眯的停下了手頭的動作,轉頭看向陳平。


    “陳大人這是說的什麽話,白蓮逆賊人人得而誅之,隻消陳大人放出消息,乾州健兒必人人踴躍報名參軍,哪裏有什麽我幫助的地方。”


    他的笑容被陳平看在眼裏,一時間竟看不透是真話還是假話,亦或者半真半假。


    半晌過後陳平豁然一笑,衝楊謙敬酒道:“乾州在楊大人治理下,才能有今日之盛況,士人得厚學之氛,百姓商賈得便,一派欣欣向榮,天下十三州之地,鮮有此等。”


    陳平沒有把握楊謙一定是自己的盟友,但他理性的考慮了一下,以楊謙的性格、家境、立場來看,倒向楚王的可能性不大。


    那麽他便賭了,有一半的可能就會有許多人按捺不住試圖搏一搏,而楊謙支持自己亦或是選擇中立的可能比一半還多,他有什麽理由不賭呢?


    再者,賭也分有腦子的賭和沒腦子的賭,做出這個選擇不代表陳平之後就一切不管萬事大吉了。


    他還會時刻關注楊謙,一旦出現什麽不對勁的情況自己也會有所防備。


    酒足飯飽,歌舞盡興。


    翌日清晨時,楊謙似是知道陳平的心思一般,命人請他一起同迴江夏書院故地重遊,再說些甚麽為官之道的趣事與後輩士子們聽聽。


    而今剿賊正急,京城又風卷雲湧,陳平自是沒什麽時間和興趣講這些東西的,楊謙不可能不清楚,之所以如此說,想必就是尋個由頭請他堂堂正正的見一見乾州本地的高士名紳了。


    對此陳平當然是滿口答應,他雖然痛恨惡紳對百姓欺壓無度,但若是有那開明的士紳懂得大勢大義,見一見倒也無妨。


    當一行人從正興府城裏出去,來到江夏書院時,這裏已是有不少紳縉聞訊早早趕到,一見陳平與乾州知府楊謙攀談而來,步子徐徐有度,年紀雖輕但渾身上下卻已散發出一種使人重視的氣息。


    見狀,前來拜謁的荊州紳縉無不是肅然起敬,一些聞名乾州的高士雅賢也讚歎不已。


    早先陳平尚未發跡的時候,他們就對這拜在葉文昌門下的神童有所耳聞,至陳平連中科舉之後又有了幾分印象,再到陳平六元及第狀元榮歸在江夏書院開壇講學,則紛紛驚訝陳平年紀之輕就有此等成就,雲之乃不世出大才等。


    “江夏書院乃我多年求學之所,如今學生充盈,文風鼎盛,當為楊大人之功勞也。”


    “嗬嗬,陳大人裏麵請吧,說來在這江夏書院,該是陳大人為主,本官為客了。”


    陳平淡然一笑,跟著墊步踏上了階梯,同時與一眾乾州紳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待到進入書院,聞得鳥獸鳴啼並朗朗書聲後,不禁心生感慨。


    如此愜意的求學,恐怕以後再難見到了。


    白蓮賊起,北遼兵窺,二龍相爭,大譽何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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