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一聲巨響,史渙右手長刀狠狠敲擊在左手的巨盾之上,將麾下一萬將士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來。


    右手長刀狠狠向前一指,指著那橫七豎八,殘缺不全的曹軍屍體,史渙放聲嘶吼道:“兄弟們,都看到了嗎?臧霸將軍率領的八千將士無一人偷生,甚


    至最後兩千名傷兵把自己殘缺不全的身軀都填入到了壕溝之中。”


    “身為將軍,本將佩服他們,他們無愧於我軍精銳的稱唿。現在,輪到我們出戰了!”


    北風唿嘯,許昌城南門之下一片寂靜,唯有一萬將士的粗重喘息聲在空中迴蕩。


    一樣都是曹軍,精銳不精銳的,其實很難區分,這些普通曹軍將士平日裏也未必會心服那支精銳,但現在,他們的心中唯有敬畏,以及不服氣!


    沒錯,就是不服氣,近距離觀賞這樣一場血淋淋的表演無疑是震撼的,心中那股熱血無疑已經沸騰。其實剛才不隻一次,不少將士都希望他們能夠出戰


    ,能夠接替迴那群傷兵,史渙也不隻一次向城上的曹操請令,但得到的迴答始終隻有一個,沒到你們出戰的時候!


    這讓包括史渙在內的整整一萬曹軍將士都憋著一口氣,證明自己不比精銳要差的怒氣和為同袍報仇雪恨的怨氣!


    “有人怕了嗎?”史渙突然開口問道:“若是有人害怕,站出來,本將親自去大王那裏求情,允許你們滾迴家瑟瑟發抖!”


    “怕他個卵!”


    “誰聳誰是龜兒子!”


    “給兄弟們報仇!”


    “俺們是魏軍,可不是什麽縮卵的冀州軍!”


    瘋狂叫囂的聲音迴蕩在天地之間,不少人暗自嘲諷著身後的冀州、幽州降軍,這讓降軍有些憤怒,但羅藝卻充耳不聞,仿佛那些曹軍嘲諷的根本不是他


    一般。


    對於這種行為,史渙沒有去管,他同樣看不起冀州降軍。


    “說的好!但是隻會叫囂沒有用,城外的晉軍已經將許昌城團團圍住,有些人哪怕變成耗子也別想逃出去,我們沒有退路,除了和晉軍決一死戰,為大


    王,為我們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之外,別無選擇!”


    “拚他娘的!”


    “誰斷老子活路,老子就殺他全家!”


    “哪怕死都得帶上兩個墊背的!”


    同袍戰死的悲憤和生路被斷的絕望在此刻匯聚成一股戾氣,直衝雲霄。


    史渙沒有猶豫,手中長刀狠狠向前一揮,怒吼道:“殺!”


    “殺!殺!殺!”


    整整齊齊地三聲大喝,一萬曹軍仿佛瘋魔了一般,緊隨在史渙的身後,向著那道基本已經填滿的壕溝狂衝而來。


    晉軍大陣的了望台上,高順的表情依舊肅穆,眼看著一萬曹軍滾滾而來,他的臉上浮現出一股肅殺之氣。


    終於要開始了嗎?


    曹軍悍不畏死,但若是以為我陷陣營不堪一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將所有糧車都推到木欄之後!”


    “投槍兵結陣,輜重兵立刻運送箭矢,弓箭手抓緊時間休息!”


    “把我軍的弩車推出來!”


    隨著高順的命令不斷下達,整個晉軍大陣開始瘋狂運轉起來。


    而就在晉軍準備的時候,史渙率領的一萬曹軍已經來到了壕溝之前。


    “舉盾!”


    伴隨著史渙的大喝,千餘麵略顯粗糙的木質巨盾重重杵在地上,頃刻之間便組成了前後數道堅固的盾牆,天空中的戰鼓聲愈發激昂起來。


    曹軍將士在盾牆的掩護之下,踏著自己同袍的屍體緩緩前行,冰封的鮮血無比濕滑,但他們的腳步卻無比沉穩。


    這是同袍用鮮血築成的道路,如何能,如何敢走不穩?


    箭塔上的箭雨傾瀉而下,少許背負麻袋的曹軍將士努力地平整著用屍體堆砌的壕溝的最後一段距離。無處不在的箭雨落在巨盾之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不少平整地麵的曹軍將士中箭身亡,但馬上便會有接替他的將士衝上去,完成他沒能完成的任務。前赴後繼的身影絡繹不絕,沒有一個人退卻,沒有一


    個人畏縮。


    曹軍步卒以自己的生命和鮮血為同袍掃清了最後一點障礙。


    看著自己麾下的將士一個接著一個英勇的戰死,無能為力的史渙早已在胸中積攢了一腔的怒火,眼前著最後一點障礙終於被掃除,他再也按捺不住,掌


    中長刀向前一揮,嘶吼一聲便衝了過去。


    五百重甲步卒緊隨在史渙的身後,他們是為數不多,還能夠身披重甲的曹軍。當然,他們的任務同樣艱難,想要突破鋒利的木欄和晉軍的阻截絕對不是


    一件簡單的事,所以連八千精銳都沒有的重甲便穿在了他們的身上。


    這身重甲足以抵擋箭雨的襲擊,但令曹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迎接他們的並不是什麽重甲,而是沉重鋒利的投槍!


    不論是木盾還是重甲,在鋒利的投槍麵前都顯得無比脆弱,慘烈的哀嚎聲迴蕩在天宇之下,短短片刻的功夫,五百重甲步卒死傷殆盡,隻是十餘名能夠


    活著迴到曹軍大陣之中,這其中還要包括武藝高強的史渙,而他們除了削斷兩根木欄之外,一無所獲。


    史渙的臉色難看無比,臧霸的八千曹軍死得慘烈不假,但好歹有戰果在身,寬闊的壕溝被填平了不少,但他麾下大軍的死亡有什麽意義?


    憤怒的史渙沒有去接親衛將遞過來的大盾,反手劈飛一支投矛,便準備召集人手再戰。


    不過就在此時,許昌城頭上卻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鳴金聲,史渙有些不敢置信地迴頭望了一眼城頭,憤然下令道:“全軍撤退!”


    許昌城樓之上,曹操的臉色同樣也不好看,看著城下如潮水一般退迴來的大軍,緩緩開口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得讓弓箭手出城壓製,否則我


    軍會一直處於劣勢。”


    諸葛亮謹慎道:“大王,讓弓箭手出城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荀彧也點頭道:“沒錯,大王,我軍的弓箭手想要幫助步卒壓製敵軍,就必須得靠近到敵方大陣五十步的距離之內,晉軍有高聳的箭塔,居高臨下比我


    軍更有優勢,我軍的弓箭手卻根本沒有辦法攻擊到箭塔之上的晉軍,這麽做得不償失啊!”


    “我們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麵對曹操的反問,諸葛亮和荀彧同時低下了頭顱,沒有再繼續開口。


    曹操說得不錯,目前對曹軍來說,最重要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突圍,其他的,似乎根本管不了那麽多。如果不能突圍的話,留著這些弓箭手又有什麽


    用,當晉軍的俘虜嗎?


    隻要能夠突圍,兵馬完全可以再招,隻要不死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不是嗎?


    雖然覺得這個決定對那些弓箭手有些殘忍,但不管是諸葛亮和荀彧都明白,此時此刻,曹操的決定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見曹操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許褚沒有猶豫,迴身大喝道:“大王有令,弓箭手出擊!”


    許昌城厚重的南門再一次開啟,沉重的腳步聲蓋過了天地間的一切聲響,整整一萬弓箭手排成整齊的方陣,在各自將領的帶領之下,踏著整齊的步伐向


    著晉軍大陣滾滾而來。


    長弓已經來到手中,鋒利的雕翎羽箭在朝陽的照耀下散發著無盡的寒芒,他們是曹軍中最後的弓箭手,他們明白自己的使命,同樣也明白自己即將麵對


    的是多麽危險的情況。說不畏懼,不怕死那不可能,但怕死並不能讓自己不死,唯有拚死一搏,方有一線生機!


    這是一場注定你死我活的戰役,晉軍或許還能夠選擇撤退,但對於曹軍來說,不進則死!


    “準備!”


    雖然還沒有進入弓箭的射程,但曹軍的領軍小校卻已經開始大聲唿喝,他心裏清楚,晉軍的射程要比他們遠,至少對於箭塔上的晉軍弓箭手來說肯定如


    此,所以他們必須打一個時間差,在進入射程之後第一時間便射出手中的長箭,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箭雨的洗禮。


    他們不怕死,但不想死得毫無意義,至少要射出一輪長箭,給步卒足夠的掩護之後再去死!


    一萬弓箭手沒有猶豫,在舉步向前的同時右手抽出箭壺中的長箭搭在弓弦之上,遠遠望去,緩緩向前的曹軍弓手大陣如同一隻張開全身尖刺的刺蝟,等


    待著敵人的降臨。


    萬餘支長箭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散發著無盡的寒芒,仿佛在訴說曹軍寧死也不願屈服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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