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參見主公!”


    張濟和張繡右拳撞胸,齊齊行禮,動作比大部分並州將士都要標準。


    張揚換上一副笑臉,道:“又不是在朝堂之上,這麽多禮作甚?”


    雙手將兩人拖起,張揚頗為熱心地關切道:“賢叔侄在晉陽可還好?涼州如今已經收複,可曾想過迴去帶兵?”


    張繡臉上一喜,張口便想答應,卻不想張濟不動聲色地拽了一下他的衣擺,率先開口道:“主公說得哪裏話,晉陽一切皆好,某叔侄能有甚不滿意的,


    至於該去哪裏,唯主公之命是從,豈有我等挑挑撿撿的餘地?”


    看看一臉糾結的張繡和大義凜然的張濟,張揚心中歎息一聲,什麽是人精,張濟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不過是出言試探一番,張濟便順著杆子表達了一番


    忠心,再看看一旁的張繡,還是嫩了不少。


    但是,張揚卻更喜歡張繡一些,沒有城府好啊,誰喜歡自己的下屬都是一群人精?每日跟那些文官鬥智鬥勇已經很累了好嗎,武將要是也來這一套,他


    張大將軍不是得累死?


    再者說,張濟此人太過奸猾,就如同泥鰍一般滑不溜手,一看就是軍中的老兵油子,這種人,說出話來大義凜然,辦事卻不見得有多厲害。就比如上次


    晉陽城破,林衝、孟拱死戰,就連法衍都仗劍而出,以死殉職,你叔侄二人就沒點動作?


    不錯,您兩位是沒投敵,但看著主母死在麵前還要明哲保身,如今卻想讓他張揚重用,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其實張揚想的一點都沒錯,那次的大戰,張繡本來是想挺身而出的,卻被張濟攔住了,這和當初救援高順、吳用的時候不同。那個時候,哪怕吳用、高


    順等人全死了,但張揚不死,並州的實力就不會倒,所以張濟不去攔張繡。那晉陽城那次不一樣,如果那戰袁紹真的勝了,那張揚可說不定真得一敗塗


    地,雖說張濟留了個心眼,沒有急著背叛,但同樣不願出手,將自己身上打上張揚死忠的烙印,於是乎便出現了法衍一個文人不得不挺身而出的場麵。


    這就是張揚不喜歡他們叔侄的原因,但如今的他卻不能憑著喜好來行事,否則以後還要不要招降俘虜?


    “賢叔侄的忠心自然無需多疑,本將心中有數,隻是這皇城的安危同樣為重中之重,若是不能得一二忠心、能力都上佳之人鎮守,本將如何能安心?所


    以還得勞煩賢叔侄才是,日後若是有人替換,本將一定讓賢叔侄縱橫疆場,絕無二話。”


    強忍著心中的惡心說完這番話,張揚連忙問道:“陛下和太後如今在何處?”


    張濟本來還想繼續表表忠心,但聽到張揚提問,也不敢怠慢,連忙道:“主公前來之事陛下和太後已經知曉,如今正在嘉德殿等候。”


    “也罷。”張揚裝出一副遺憾的表情道:“本想與賢叔侄詳談一番,但為人臣者,卻不好讓陛下和太後久候,待來日尋個時間再與賢叔侄詳談。”


    張濟一臉惶恐道:“主公說得哪裏話,正事要緊,待主公有暇,我等二人自去丞相府聽候主公教誨。”


    張揚沒再多言,對於這種人,能說這麽多已經是他的極限,再墨跡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抽刀斬下張濟那顆狗頭。


    縱馬踏入皇宮,張揚並沒有下馬的意思,對於這種表麵工程一般的禮數,他向來不甚在意,也不怕別人在背後議論。再者說,皇城建得不小,宮門離大


    殿還有不少的距離,他可不會靠兩條腿過去。


    皇宮內自然有馳道,不過按理來說這是給龍輦鳳駕準備的,大臣們可沒資格在上麵走馬。不過大漢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這些規則早已阻止不了如同張揚


    一般的諸侯,到現在為止,誰還能出來指責一下張揚不成?


    戰馬的鐵騎踏在平整的馳道上,發起出清脆的聲響,帶著陣陣迴音,使得空曠寂寥的皇城中頓時升起一陣陰森之感。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張揚也無心去欣賞一番這威嚴的皇城,縱馬直接向著主殿而來。


    對於這座皇宮,張揚並不陌生,雖然上朝的次數少得可憐,但建造這座皇城的時候張揚就曾經來過。再者說,連洛陽城和長安城的皇宮都見識過,這晉


    陽的又算得了什麽?


    嘉德殿,這座和洛陽城主殿一樣名字的大殿已經點起了燈火,皇帝劉辯身著龍袍,頭戴十二旒冕冠,若不是氣質過於懦弱,倒也算得上一員英武的帝王


    。太後何氏在躲在了紗簾的後麵,樣貌、裝扮看不太清,但那身段卻是沒話說,絲毫看不出她的年齡。


    大殿兩側燈火飄搖,便如同殿內人們的心虛一般,閑雜的宮人早已不見了蹤影,除了那個從弘農郡一直跟來的婢女之外,殿上再無別人。


    這個婢女正是當時去給大喬傳旨的女官,別看當日她頗為鎮定,但此時卻顯得有些惶恐。張揚和大喬畢竟不同,這位小人屠的名聲天下皆知,誰能夠無


    視?哪怕她見過不少大場麵,哪怕是暴虐如董卓也不是沒見過,但麵對張揚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心悸之感。


    劉辯倒是頗為鎮定,倒不是他膽子大,而是他和張揚打得交道更多一些,已經明白了張揚是個什麽樣的人,自然不會產生什麽多餘的情緒。


    何太後則隔著紗簾死死盯著殿門,一雙美目中同樣流露出些許的驚恐和不安。


    可她到底不是什麽普通人,見識的場麵不少,雖然心中恐懼,但也不會丟了神智,否則當初董卓還在的時候,她便已經死於非命了。


    而且她當初給大喬下旨的時候已經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幕,雖說張揚來的時間點有些怪異,但也不會太過出乎意料。


    “母後無需擔心,丞相平日裏頗為平和,不激怒他的話,不會發生什麽的。”


    說著話,劉辯想起了軍演時暴怒的張揚,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不激怒他確實沒什麽事,但如果激怒了的話...也著實恐怖得緊。


    董卓和張揚是兩種不同的人,如果說董卓是一團燃燒著的熊熊烈焰,那張揚就是一團幽幽的鬼火,看起來甚是無害,但若是讓這團鬼火燒到自己的身上


    ,那可真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將人燒得灰都不剩,絕對不肯罷休。


    關於張揚的傳聞很多,尤其是在這並州,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說起張揚的事跡,那都能滔滔不絕的講上幾段,但是這其中的真假卻不好界定


    。


    皇帝和太後的眼光自然和平民百姓不同,但就是因為如此,心中的恐懼再更加深刻。


    這位出身不高,但硬是憑借一介黃巾賊摸爬滾打到今日這個地步,殺得鮮卑人亡族滅種,匈奴和烏桓甘為爪牙,數十路諸侯謝羽而歸,無不證明這是個


    戰無不勝的將軍。


    但是,他不僅僅是個將軍,從晉陽乃至並州百姓的談論中就可以得知,這位很得人心,這可不僅僅是依靠戰功便能得到的。


    殿中三人心思各不相同,但都在望著殿門等待著,雖說這次的見麵不會決定他們今後的命運,可是卻能從張揚的態度中看出一二來,對於自己的今後的


    命運,誰又能不擔心呢?


    在亂世中飄零的人兒很多,大多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隻能隨波逐流,別看皇帝和太後的身份尊貴無比,但他們依舊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那些百姓


    至少在活不下去的時候還能逃走,但他們能逃到哪去呢?從一個諸侯的手中,到另一個諸侯的手裏,過著木偶一般的人生,這一刻,何太後突然覺得很


    累,也明白了自己兒子的想法,這個皇帝,確實不當也罷,誰願意要便讓給誰吧。


    大殿內十分的空曠,火燭燃燒的劈啪聲偶爾響起。


    “你也下去吧。”


    何太後緩緩開口,那女官楞了一下,躬身一禮,退了下去。雖然她知道的不少,但接下來談論的事情能不知道,自然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命隻有一條,


    哪怕再忠心...死了還如何忠心?


    陣陣馬蹄聲傳入耳畔,劉辯和何太後的臉色同時變了一下,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連自家的性命都無法保全,在宮中縱馬又算得了什麽,反正這裏遲早


    也是人家的地方。


    片刻之後,馬蹄聲戛然而止,門外那老太監尖利的聲響猛然響起:“丞相、大將軍、武威侯到!”


    聲音有些顫抖,大漢皇家的最後一絲威嚴在這顫抖的聲音中蕩然無存,聽起來有些好笑。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猛然響起,劉辯和何太後都清楚,這一定是來人的親兵正在戒備。


    “無需如此麻煩,此處誰還能對本將不利?”


    一陣威嚴的聲音響起,那雜亂的腳步聲立刻停了下來,令行禁止,果然是一支精兵。


    殿門吱呀呀地開啟,一道並不魁梧,但卻仿佛如同山嶽一般的身影邁步踏入大殿,徑直向著他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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