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一碧如洗,炎炎烈日無情地炙烤著大地,但張揚的中軍大帳卻隱隱有陰霾籠罩。


    劉伯溫和張揚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兩人的嘴角同時泛起一絲冰冷的殺機。


    “伯溫,都準備好了嗎?”


    “主公放心,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隻等那王淵上鉤。”


    張揚點了點頭,但臉上的凝重卻沒有消散,語帶謹慎道:“王淵這廝倒也算是一個人才,用兵謹慎無比,伯溫的幾次謀劃他居然都生生忍住,沒有動手


    ,所以,這次一定要萬分謹慎,不可露出絲毫破綻。尤其是上黨、關中、太原等地的消息,一定不能傳入西河,否則的話,若是讓王淵得知並州和河東


    已經落於我軍之手,恐怕他會不顧一切地撤兵,這數萬匹駿馬可就雞飛蛋打了。”


    劉伯溫道:“主公有所不知,這王淵可不是什麽胡人,而是桓帝朝西域長吏王敬嫡子,靈帝時西域長史張晏的養子,此人雖然自小在西域長大,但文韜


    武略深得張晏真傳,張晏死後這王淵便接替了張晏的職位,成為了西域長史。”


    張揚恍然大悟,道了一聲難怪。


    劉伯溫繼續道:“不過,這一次,基已命烏力將軍的三千匈奴狼騎全部出動,分成三十個百人小隊,時刻不停地遊走在太原、上黨、河東、關中等地前


    來西河的大小要道上,哪怕是一隻蒼蠅,也別想安然無恙地飛入王淵營中。”


    張揚心有不忍,道:“可仔細甄別一下,若是一下無辜百姓,便暫時將他們看管起來,等擊破王淵之後,放走他們便是。”


    “主公仁慈。”


    仁慈嗎?張揚自己清楚,他絕對算不上仁慈,隻是百姓是無辜的,何況如今並州已經成為了他的治下,這些人也算是他的子民,他不願多造殺戮罷了。


    張揚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轉移話題道:“上黨的郭皓可有消息?”


    劉伯溫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不過上黨各郡郡兵被主公一戰破之,如今整個上黨已無可戰之兵,據基推測,郭皓不是去了關中,便是跑到了洛陽,已


    經不足為慮。”


    張揚點點頭,道:“徐榮全軍覆沒的消息瞞不了多久,還好本將斬殺董璜的事應該沒多少人知道,至少遠在西域的王淵應該不知道,不過就算如此,我


    軍還是得盡快擊破這些西域胡騎,否則的話,王淵遲早會得到消息。”


    “主公放心便是,王淵比我們更急。”劉伯溫微微一笑,“西域胡騎遠行千裏,所帶的軍糧隻怕是已經所剩無幾,附近村鎮的百姓又被我軍全部轉移到


    了城池之中,如果這些胡蠻不想殺馬充饑的話,他們就必須要上這個當!”


    事實證明,劉伯溫的猜測竟然是一點不差,王淵還真的在為糧草而發愁。


    眼看著軍糧日漸減少,無奈的王淵隻得召集各路將領商議如何籌措糧草,隻是西域胡騎人生地不熟,離石又已經被張揚攻下,除了出去四處劫掠之外,


    他們根本毫無辦法。


    正在眾人麵麵相覷之時,一陣腳步聲突然從帳外傳來,不等通報,出去劫掠糧草的車師國大將穆薩已經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上。


    “長史,附近的漢人百姓已經全部都躲到了城池之中,末將搜尋了方圓百裏,可卻一點糧草也沒籌措到。”


    聞聽此言,大宛國相阿布一臉苦笑道:“對麵的漢軍十分狡猾,居然將附近的百姓全部遷徙到了離石城中,我們現在根本弄不到糧食,若是不想餓死的


    話,那就隻有殺馬充饑了。”


    “不能殺馬!”穆薩急道:“沒有了戰馬,勇士們如何作戰?而且這遙遙數千裏,我們又怎麽迴到西域,難不成要勇士們走著迴去嗎?”


    “對,無論如何都不能殺馬。”王淵滿臉凝重道:“糧草的事,隻能再想其他辦法了。”


    “還能有什麽辦法?我們出兵幫助董太師討伐叛逆,他卻連糧草都不給我們準備,真是...”


    阿布的話還沒說完,隻見一名親兵已經闖入了大帳,抱拳道:“大人,東中郎將董璜將軍在營外求見。”


    “董璜將軍?”王淵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大聲道:“快快有請。”


    沒用了片刻功夫,董璜便在親兵的帶領下徑直步入大帳,微微一抱拳,麵帶倨傲道:“見過王長史。”


    若是論官職的話,王淵這個西域長史還真比不過東中郎將,論身份的話,王淵更沒法和身為董卓之侄的董璜比。王淵不敢怠慢,連忙抱拳道:“下官見


    過將軍。”


    董璜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走到帳中主位上坐了下來,眉宇間流露出一副紈絝子弟頤指氣使的嘴臉,傲然問道:“不知王長史帶了多少西域騎兵前來並


    州?”


    “迴將軍的話,下官帶了三萬騎兵前來。”


    董璜點了點頭,看起來對西域胡騎的人數頗為滿意,便繼續道:“說好的一個半月抵達並州,為何比原定時間晚到了半個月?”


    王淵連忙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西域各國散居各地,驟然間想要集結很是不易,況且還需要調度糧草輜重,是以耽誤了一些時間,還請將軍恕罪。


    ”


    “罷了。”董璜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手,道:“反正本將也沒把擊敗小人屠的希望寄托在西域騎兵的身上,王淵大人手下的這支騎兵也就是用來牽製張揚


    的偏師而已。現在能將張揚的一半大軍拖延在西河,已經算是不錯了。”


    “將軍所言甚是。”王淵連連點頭,道:“西域胡騎各不統屬,下官也是資質愚鈍,讓將軍失望了。”


    “哈哈哈,本將就沒指望過你們...”董璜緩緩起身,用手中馬鞭輕輕敲擊著王淵肩上的吞甲獸,目露輕蔑道:“本將和徐榮將軍的三萬大軍已經將小


    人屠的一萬主力圍在了晉陽城中,用不了十天半月,小人屠的大軍就會因為軍糧告急而潰散。至於你們...能不能把這西河郡的張揚軍圍住?”


    “將軍放心便是,擊破這支敵軍末將不敢保證,但絕對可以把他們牽製在這裏,隻是...”


    “隻是什麽?”董璜目光一冷,怒道:“別告訴本將,你們三萬大軍連牽製一萬人都做不到!”


    “將軍誤會了。”王淵連忙解釋道:“牽製西河郡的張揚軍絕對沒有問題,隻是下官營中軍糧已盡,各國將士無以果腹,隻怕時間一久,下官也控製不


    住他們。”


    “原來是這等小事。”董璜毫不在意道:“本將聽聞西域胡蠻喜歡肉食,這就安排上黨的郭皓太守為長史準備一批肉脯送來,大概不超過十天,到時候


    ,長史自己派人前去接應便是,隻是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要被小人屠劫了軍糧。”


    王淵聞言大喜道:“如此下官便代西域將士多謝將軍了。”


    董璜隨意地揮揮手,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本將就先告辭了,長史這裏一定要謹慎,本將可不想在晉陽看見小人屠的大軍,明白了嗎?”


    “下官明白。”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董璜轉身揚長而去,王淵在董璜身後抱拳道:“將軍慢走,下官恕不遠送。”


    出了營門的董璜臉上已經掛上了一抹冷笑,若是真的董璜還活著的話,肯定能認出此人正是殺了自己的張揚!


    見董璜離去,穆薩怒氣衝衝道:“這位中郎將大人也未免太過囂張了。”


    王淵不以為意道:“無妨,董璜乃是太師之侄,出身顯貴,年紀輕輕便已經身居高位,有些趾高氣昂也是難免的。隻要軍糧的問題解決了,各國勇士也


    不需要殺馬充饑,我等又何必在意他囂不囂張?”


    ...


    此時此刻,洛陽東郊,關東軍的大營之中。


    袁紹設宴,遍請和自己親近的諸侯,陳留太守張邈、北海太守孔融、東郡太守喬瑁甚至連一直坐鎮後方的冀州刺史韓馥也赫然在列,各鎮諸侯放肆吹噓


    自己的勤王功績,並紛紛猜測明日朝議之時,自己能得到什麽樣的官職。


    其餘各鎮諸侯還不好說,但所有人都一致認為盟主袁紹居功至偉,當拜為大將軍。


    正在眾人說得興起之時,奮武將軍曹操突然出現在袁紹帳外,麵色不悅地大喝道:“諸公這是在做什麽?如今董卓雖死,但西涼亂軍卻未曾剿滅,諸公


    看看城外,數百萬百姓正在遭受荼毒,這美酒佳肴,諸公怎能安然下肚?值此時節,諸公不思為國除賊,卻放肆談論各自功績,是何道理?”


    “孟德多慮了。”看在發小的份上,袁紹雖然惱怒,但還算委婉道:“董卓已死,涼州軍群龍無首,已經不足為慮,用不了多久便會分崩離析,諸公為


    國除賊,勞苦功高,暫時放鬆一下又有何不可?”


    “盟主所言極是。”袁紹話音剛落,陳留太守張邈立刻附和道:“董賊伏誅,天子毫發無損,我等討董的目的已經達成,再者說,馬上就要入秋了,這


    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冀州、揚州等地雖然有糧,但也經不起如此多的大軍消耗,至於涼州亂軍,來年再說不遲。至於功績,我等都為討董出了力,不少


    大人猶自身死,朝廷理當論功行賞,告慰諸位大人在天之靈,此乃至理也。”


    曹操沒想到張邈竟然如此無恥,拿死人做起了他邀功的擋箭牌,當下怒道:“豎子不足與謀,某當率軍追擊!”


    言罷,曹操再不理會帳中各鎮諸侯,拂袖而去。


    袁紹搖了搖頭,望著曹操離去的身影,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故作大度的為曹操解釋道:“經曆了這麽多事,沒想到孟德還是如以前一般剛烈(莽撞)


    啊。”


    孔融遲疑道:“我等是不是派出一些軍卒幫一下孟德?涼州軍十分精銳,孟德此去,怕是兇多吉少啊。”


    “不必了。”袁紹斷然拒絕道:“孟德自有分寸,既然他想去,便讓他去吧。”


    張邈惱怒曹操折了他的麵子,也陰陽怪氣地附和道:“盟主所說甚是,既然奮武將軍不願與我等豎子同謀,便讓他匡扶社稷去吧。”


    孔融不再多言,抬頭望去,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大帳的阻隔,看到曹操一腔孤勇,毫不停留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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