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尹,粱縣縣衙大堂之中。


    郭汜瞪大一雙環眼,死死盯著麵前李儒的親兵,一臉不敢置信地問道:“你是說,主公...主公他已經遇害了?”


    李儒的親兵點點頭,神色一片黯然。


    郭汜一時難以接受這個消息,上前一把揪住那親兵的衣領,喝問道:“那軍師在幹什麽?他為何沒看出王允狗賊的詭計?”


    “軍師這些日子一直在洛陽東郊的大營之中清點要遷徙百姓所需的糧草輜重,根本就沒迴過洛陽城,更不知道主公他...”


    郭汜在堂上來迴轉了兩圈,繼續問道:“軍師現在何處?”


    “軍師已經先行奔赴函穀關,說是要把函穀關守住,若是函穀關丟了,恐怕洛陽附近的大軍恐怕一個都迴不了關中。”


    郭汜鬆了一口氣,道:“那便好,有洛陽東郊的兩萬大軍在側,憑軍師的本事,守住函穀關應該不是問題。”


    那親兵臉上露出一絲苦色,道:“軍師是單人匹馬前往函穀關的,洛陽東郊的二萬大軍還有主公的三千飛熊軍前去攻打洛陽了。”


    “攻打洛陽?!”


    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消息讓郭汜暴躁不已,隻見他一腳踹翻麵前的案幾,勃然大怒道:“現在攻打洛陽有什麽用?呂布那廝投降,虎牢關的張遼一定會把


    關東群賊放進來,現在攻打洛陽不是自尋死路?軍師是怎麽想的?”


    “軍師勸不住啊,少將軍根本不理會軍師,一心要為主公報仇。”


    “呃...”郭汜被噎得直喘粗氣,顯然他也十分清楚那董一撞是什麽性格,好半晌,才長歎一聲,黯然道:“這兩萬大軍怕是完了啊...”


    “父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從上黨僥幸逃得一命的郭皓焦急道:“我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還能怎麽辦!”郭汜冷笑一聲,怒喝道:“告訴兄弟們,別再管他娘的什麽百姓了,去燒、去殺、去搶!燒掉所有的房子,除了年輕女子外


    不管男女老少全部殺光,所有的糧草輜重、金銀細軟全部搶光,然後我們匯合軍師,迴師關中,總之一點東西都不要給關東群賊留!”


    “遵命!”


    郭皓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領命而去。


    與此相同的一幕,還發生在趙岑的營中。


    永漢二年七月,隨著董卓的身亡,再沒有什麽人能夠控製群龍無首的涼州大軍,在郭汜和趙岑的帶領下,涼州軍化身為一群亂匪,在洛陽附近無惡不作


    ,這場混亂最終演變成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大兵災,數十萬房屋被毀,洛陽附近上百萬百姓無家可歸,不是死於亂軍之中,便是被挾裹著往函穀關而來。


    洛陽附近郡縣無一幸免,全部被涼州軍劫掠一空,關東諸侯雖然最終還是進入了洛陽,但留給他們的卻是千裏焦土,以及無數流離失所,衣食無著的難


    民。


    剛剛經曆了一場浩劫的大漢根本無力賑災,關東諸侯和董卓數月的對峙也使得冀州、揚州、荊州等產糧大州並無餘糧,各鎮諸侯隻能眼睜睜看著這群難


    民啃食樹皮、野草,最終死於饑餓之中,此後的數月間,尤其是寒冬的來臨,更是讓洛陽附近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百姓在饑餓中痛苦地死去。


    發展都最後,在樹皮和野草都被啃食一空後,隻能易子相食,啃食屍體的情景也是屢見不鮮。


    隨後,暴屍荒野的無數屍體引發了大規模的瘟疫,索性寒冬以至,瘟疫並沒有從洛陽向天下擴散,但就算如此,整個洛陽附近已成一片荒蕪。


    曾經整個大漢乃至整個世界最為繁華的東都洛陽成為離石,城中百姓從最鼎盛時的數十萬近百萬直接驟降到不足三萬,以至於進入洛陽的關東諸侯想要


    尋找一些民夫來修繕皇宮都沒有足夠的人口,可見這次涼州軍的動亂對大漢的打擊有多麽慘重。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如今的關東諸侯根本沒有意識到,或者說哪怕有人清楚後果,但卻也毫無辦法。


    姍姍來遲的關東聯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剿滅了還在洛陽城中劫掠的西涼亂軍和混亂暴民,袁紹一邊命麾下大軍救火,一麵率各路諸侯前往嘉德殿


    見駕,這個時候,袁紹所關心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皇帝是否還在皇宮之內?


    劉備策馬混跡於各路諸侯之中,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隻見各色旌旗在洛陽的長街上獵獵飄揚,到處都是關東大軍。


    嘴角綻放出一絲笑意,他不惜厚著臉皮重新投身於公孫瓚的麾下,如今,他已經隱隱感覺到,屬於他的機會終於要到來了!


    混亂嘈雜的聲音中,各路諸侯浩浩蕩蕩來到北掖門外,隻見一條昂藏大漢從宮中策馬而出,不是在虎牢關前大發神威的呂布還有何人?


    呂布跨馬橫戟,張遼、成廉、郝萌、秦宜祿四將在其身後一字排開,數千並州狼騎嚴陣以待,仿佛一言不合便要上前廝殺。


    袁紹吃了一驚,環顧左右,發現顏良、文醜、典韋、楊七郎、趙雲等將俱在,不由膽氣一壯,縱馬踏前一步,厲聲喝問道:“呂布,你待如何?”


    呂布冷哼一身,拔馬讓開,他,或者說王允的目的隻是為了向關東諸侯展示一下實力,讓關東諸侯不要以為洛陽無人便肆意妄為,可不是要和關東諸侯


    廝殺一場。


    袁紹見呂布無視自己,正欲發怒之時,隻見以王允、楊彪為首的朝中大臣已經來到宮門之前,向關東諸侯道:“陛下有旨,請各位大人入宮見駕,隨行


    甲士免朝。”


    各鎮諸侯互相對視一眼,連忙翻身下馬,抱拳躬身道:“臣等領旨謝恩。”


    暗中吩咐手下大將密切監視呂布軍的動向之後,一眾諸侯才在王允等大臣的帶領下直奔嘉德殿來麵見天子。


    來到嘉德殿上,一眾諸再次躬身行禮。


    “陛下!臣無能,累得陛下遭此大難,臣死罪!”


    不等眾人行禮完畢,隻聽大殿之上便響起一陣哭嚎之聲,滿朝文武急忙望去,隻見一人從諸侯班列之中飛奔而出,搶步上前,直接跪倒在地,不住叩首


    ,聲徹大殿。


    被人搶了風頭,袁紹臉色難看,仔細看去,卻是公孫瓚麾下的劉備,心中一陣疑惑,這廝怎麽有資格麵聖的?


    而此時的劉備根本顧不上一眾諸侯的反應,隻是哭得涕淚橫流,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額頭上已經隱隱可見血跡。


    端坐龍椅之上的劉協不禁想起了這些天來的重重不幸,忍不住悲從心來,微微啜泣起來。皇帝這一哭,如今身為中常侍的魏忠賢如何敢怠慢,當下也幹


    嚎起來,連帶著許多大臣也都忍不住迴想起這些日子的苦難,哭了個稀裏嘩啦。


    霎時間,大殿之上哀聲四起,一片愁雲慘淡。


    不過片刻功夫,魏忠賢踏前一步,大聲道:“陛下有旨,請這位大人上前敘話。”


    劉備心中一喜,不敢怠慢,急忙以衣袖拭去臉上淚水,起身向前。


    袁紹見皇帝對他這個關東軍的堂堂盟主不聞不問,居然反而對一個公孫瓚屬官恩寵有加,不由心中怒起,忍不住從鼻孔裏輕輕冷哼一聲。


    王允離袁紹不遠,這一聲冷哼聽得清清楚楚,迴頭看時,隻見袁紹麵有怒色,頓時心頭一動,眼珠亂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劉備躬身在金階之下,畢恭畢敬道:“幽州涿縣令劉備,恭請陛下聖安。”


    劉協伸出小手虛虛一扶,道:“愛卿無須多禮。”


    “謝陛下。”


    劉備起身,侍立一側。


    劉協聞聽劉備姓名,心頭一動,問道:“愛卿姓劉,可是皇室宗親?”


    其實不怪劉協有此一問,如今的大漢可以說是處在一片風雨飄搖之中,劉協年紀小,母親死得早,董太後也已經身亡,就連何太後和劉辯也已經不知所


    蹤,整個皇宮內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經過涼州亂軍禍亂洛陽的事,劉協已經看出來了,滿朝文武,包括王允在內,沒有一人可堪當重任,眼下關東諸侯聯軍壓境,雖然打著討董的名號,卻


    不承認他劉協是正統,好在劉辯已經不知所蹤,否則的話,劉協還真的十分擔心自己會被拉下皇位。


    雖然不太情願,但劉協清楚,如果再不從關東諸侯中尋找奧援,恐怕他這個皇帝真的要名存實亡了。


    不過劉協這一問,卻讓劉備欣喜異常,他本就是打著認親的主意,否則也不會冒著得罪一眾諸侯的風險挺身而出,如今皇帝如此上道,又怎能不讓劉備


    欣喜?


    而且他這個身份說起來也不太值錢,從高祖劉邦到現在四百餘年的時間裏,天下的劉姓宗親不知凡幾,僅他那個便宜祖宗中山靖王劉勝就有一百二十多


    個兒子,如何能顯出他來?但現在劉協主動問起,那就等同於為劉備這個漢室宗親正名一般。


    雖然心中欣喜,但劉備絲毫不動聲色,畢恭畢敬道:“迴陛下,臣本事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閣下玄孫。”


    劉協聞言大喜,道:“來人,請帝室族譜,查一查劉備大人的世係。”


    “遵旨!”


    兩名宦官領命而去,不過片刻功夫,便有十數名宦官抬來了整整幾大箱逐漸,當殿查驗起來。


    滿朝文武和各鎮諸侯仿佛傻子一般,在大殿上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日至正午,忙得滿頭大汗的宦官才終於核實了劉備的身份。


    魏忠賢湊到劉協身旁,道:“陛下,查清楚了,劉備大人確實是孝景帝之後,若是按輩分的話,劉備大人乃是孝景帝十八世孫。”


    劉協聞言大喜,道:“朕乃是孝景皇帝的十九世孫,如此說來,朕還得稱唿愛卿一聲皇叔。”


    劉備連道不敢。


    劉協看了眼天色,道:“如今已到正午,諸位大人還請罷朝,皇叔留於宮中用膳。”


    劉備喜道:“臣遵旨。”


    袁紹等各鎮諸侯無奈,隻得悶悶不樂地退出了嘉德殿,各自返迴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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