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仿佛一條條細線將天地連在了一起,兩軍將士雙眼朦朧,但絲毫不影響那衝天的殺氣。


    丹木細長的眸子裏充滿著濃烈的殺機,終於要開始了嗎?不過這暴雨的天氣還真是麻煩,失去了火油的威懾,守城的難道無疑會大大增加。不過,這個


    世界上隻有英勇戰死的羌族勇士,從來就沒有畏縮逃命的羌人!


    “鏘!”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丹木緩緩抽出他的闊刃重劍,將鋒利的劍刃湊到嘴邊,伸出舌頭舔過冰冷的劍刃,感受到了劍刃和雨水傳來的滲人寒意,丹木眸


    子裏的殺機又濃烈三分,下一刻,丹木兩步跨出城樓,來到城牆之上,任由漫天大雨潑灑在自己身上。


    綿綿不絕的喊殺聲由遠及近,向著中陽城席卷而來,濃烈的殺氣在天地之間彌漫,這片刻的功夫,衝殺而來的敵軍已經進入到了守軍弓箭手的射程之內


    。


    “放箭!”


    丹木暴喝一聲,高高舉起的重劍狠狠斬落,肅立在大雨中的弓箭手紛紛彎弓放射,霎那間,一大片密集如雨的箭矢已從城頭掠空而起,夾雜在暴雨之中


    ,向著城外洶湧而至的敵軍攢射下來。


    徐晃向前狂衝的身軀猛然一頓,一聲如果炸雷半的大吼幾欲震碎長空,甚至連天邊隱隱地驚雷都被蓋了過去。


    “弓箭手反擊!”


    “重步卒,全速前進!”


    “殺!”


    三千重甲步卒頂著巨盾加快了腳步,以他們最快的速度向著中陽城狂奔而來,尾隨其後的兩千弓箭手卻忽然收住了腳步,列成了散亂的射擊陣形,開始


    和中陽城頭的守軍弓箭手開始對射起來。


    利箭破空的尖嘯聲中,不斷有士卒哀嚎著倒下,可旁邊的士卒卻並未因此流露出絲毫的怯意,更沒有因此而停止對射,對於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來說,


    死亡並不可怕,反而更像是一種歸宿,他們那一顆顆早已冰冷的心髒不會因此而有絲毫的悸動。


    生在亂世的人,既是最脆弱的,卻也是最堅強的!


    聽起來十分矛盾,但事實就是如此。脆弱到人命賤如草芥,彈指間無數生命灰飛煙滅,但生存下來的人卻無比堅韌,將生死視為無物。這——就是亂世


    ,瘋狂的、黑暗的、卻又是最為璀璨的亂世!


    “死來!”


    最先衝到城牆下的徐晃抖手射出一支投矛,一名羌兵剛剛抱起一塊檑石,還沒來得及砸下,便被徐晃射出的投矛貫穿了胸膛,沉重的投矛去勢不減,帶


    著羌兵已經斃命的身軀向後翻跌,直到又刺穿了另一名羌兵的頭顱,將兩人死死釘在一起才堪堪停下。


    “啊!”


    被貫穿胸膛的羌兵還沒有死去,淒厲地慘嚎起來,顫抖著雙手握住長矛,想要將自己的身軀從長矛上取下來。但這無疑是徒勞的,任他怎麽用力,那投


    矛就仿佛長在了他的身體中一般,無論他怎麽用力都取不下來,直到他精疲力竭,倒在血泊之中。


    不過徐晃的個人勇武也就僅止於此了,沉重的滾木和人頭大小的檑石仿佛雨點一般,從城頭上傾瀉而下,強悍如徐晃也不敢正攝其鋒,隻能不斷地輾轉


    騰挪。但更多的士卒卻沒有徐晃的身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滾石、檑木砸倒在地,化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轟!轟!轟!”


    失去了重步卒的保護,搭在城牆上的雲梯紛紛被守軍掀翻,攀爬在雲梯上的士卒慘叫著從半空中摔落下來,然後很快就被接踵而至的檑石滾木砸成肉泥


    。


    河套軍雖然來勢洶洶,但卻在中陽城下遭到了最為頑強的阻擊。


    激戰多時,折損士卒無數,但河套軍始終沒有攻上城頭,中陽還牢牢掌握在董卓軍的手中。


    張揚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一絲陰霾籠罩了他的眉宇。


    “主公!”渾身是血的徐晃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張揚馬前,鏗然抱拳,黯然道:“末將無能,讓主公失望了。”


    “無妨。”張揚一雙眸子凝視前方的城池,聲音十分飄渺,聽不出悲喜,“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我軍又沒有敗,公明不需自責。而且既然李據選擇在


    這中陽阻擊我軍,必然做了完全的準備,豈是那麽容易攻破的?”


    張揚深吸一口充滿著土腥味的空氣,向身後的林衝道:“林衝!”


    林衝策馬上前,大聲道:“末將在!”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再戰,傳令全軍,收兵迴營!”


    “遵命!”


    林衝應諾一聲,轉身離去,不過片刻功夫,一陣清脆的鳴金聲響起,伴隨著林衝的收兵迴營的大喝聲傳遍四方。


    是夜,瓢潑大雨一刻不曾停止,張揚枯坐在中軍主帳之中,眉頭深鎖,滿臉愁緒,白天進攻中陽受挫,頗有些讓他一籌莫展的感覺。


    事實上,自從南陽起兵以來,攻城一直都不是張揚所擅長的事。當初肆虐中原的時候,之所以張揚能率軍屢屢攻破宛城、已吾、虎牢關等堅城雄關,張


    揚智計百出,用兵詭詐,令人防不勝防固然是不可忽略的因素,但當時所有的官軍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才是最關鍵的原因。


    而現在時過境遷,張揚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張揚,小人屠的兇名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再想讓敵軍對他輕敵大意那簡直是癡心妄想。而一旦當敵人有


    了充足的準備,張揚才無奈地發現,想要攻破一座重兵把守的堅城,不說比登天還難也差不了多少。


    孫子兵法有雲: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這還隻是野戰,若是攻城的話,難度無疑得加


    上一個檔次。張揚如今有兩萬大軍,若是不顧傷亡的話,攻下中陽並沒有什麽問題。


    但問題是張揚不想這麽做,這麽做勢必會造成十分慘重的傷亡,而中陽的後麵還有一個城牆更高更厚,守軍更多的離石在等著他,若是把人手都消耗在


    這裏,離石怎麽辦?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打斷了張揚的思緒,抬頭看去,隻見劉伯溫修長的身軀已經彎腰鑽進了張揚的中軍大帳。


    和袁紹喜歡住在寬敞高大的帳篷中不同,張揚的中軍大帳又低又矮,和普通士卒所住的帳篷並沒有什麽不同,這就造成了身高八尺有餘的劉伯溫不得不


    彎腰才能鑽進他的大帳。


    劉伯溫衝張揚拱了拱手,語氣凝重道:“主公,我軍的傷亡已經統計出來了,我軍總共傷亡一千三百餘人,其中陣亡三百餘人,重傷八十餘人,還有四


    十多人致殘,哪怕救過來也沒法上戰場了。”


    張揚眉頭皺得更緊,哪怕是當初他攻打虎牢關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傷亡,照這樣消耗下去,隻怕用不了一個月,自己帶來的兩萬大軍就得全部折在中陽和


    離石城下。


    看來,繼續強攻是行不通的,那就隻能另想辦法了。


    把目光轉向劉伯溫,問道:“伯溫,這附近可產有竹子?”


    “竹子?”劉伯溫疑惑不解道:“主公詢問此事作甚?”


    “有還是沒有?”


    劉伯溫稍微沉思一下,道:“並州境內少有竹子,但河東有,緊挨西河的平陽便有竹子,不過主公要的是什麽竹子?”


    “要數丈高,中空的竹子。”


    劉伯溫苦笑道:“那沒有,平陽也隻是有一些一兩丈高的小竹子,並州天氣寒冷,並不適宜竹子成長,如此高大的竹子在並州境內並沒有。”


    張揚一咬牙道:“無妨,就他了!”


    劉伯溫不解道:“主公意欲何為?”


    “攻城!”


    劉伯溫愈發困惑,問道:“用竹子怎麽攻城?”


    張揚道:“伯溫可記得,當初本將曾一日攻破虎牢關?”


    劉伯溫臉色一變,凝聲道:“難道主公便是用竹子攻破的虎牢關?”


    張揚點點頭,道:“竹子中空,重量比木頭更輕,且竹子堅韌,不易這段,可用竹子搭建一座堪比城池的攻城車,士卒便可順車登上城牆。”


    憑借劉伯溫的智慧,張揚隻不過說了個開頭劉伯溫便猜到了辦法,不過他還是不解道:“然如此龐然大物,如何運到中陽城下?”


    “竹子能有多少重量,就算一個方圓十丈之攻城車,不過千餘大竹而已,若已每棵木竹五十斤計,亦不過區區五萬斤而已,五百強壯之士足以扛之前行


    ,而若是再給攻城車安上輪子,那無疑會更省力。而且憑借竹子的韌性,哪怕檑石滾木都很難砸壞,平陽的竹子雖說小了一些,但也勉強能用才是。”


    劉伯溫沉思片刻,越想越有可能,悚然道:“若果真如此,則天下雄關大邑破之易如反掌,不過,若敵人用火攻該如何?”


    不愧是劉伯溫,一眼便看出了這攻城車的缺點,而這也正是張揚所擔心的,雖說今天暴雨傾盆,可明天呢?這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少能持續


    很久,再加上他還需要時間去打造竹城,平陽雖說不遠,但也得耗費幾日時間,到時候,若是天公不作美,築城被毀還是小事,那些登上築城的士卒也


    得被活活燒死。


    想到這裏,張揚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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