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先前那個勁裝騎士恭敬到了極點的態度,哈桑立即看出這位才是真正的頭領,他強忍著心頭的驚詫道:


    “這位首領,我是哈桑謝赫艾哈邁德,我們本意並不想闖入你們的地方,隻是為了抓捕這個賤女人不得已,她殺害了我們的同伴。”


    原本已經沉默許久,看起來放棄反抗的索菲亞突然瘋狂扭動起來,用腦袋去撞身後的綁匪,口裏則不斷地大喊:“你們才是畜生!殺了我的孩子!我要殺光你們!殺光你們!”


    那個綁匪一時不察,被她後腦重重撞上鼻梁,差點連鼻骨都折斷,痛到鼻血和眼淚一齊流了出來,頓時捂著鼻子,滿臉兇狠地一腳把索菲亞踹倒在地,破口大罵起來。


    巨漢緩緩低頭,望著匍匐在自己坐騎下不遠處狼狽的索菲亞,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


    “你很痛恨他們嗎?”


    正在激烈喘息的索菲亞猛然抬首,血絲滿布的雙眼狠狠盯著他:“我恨!一千一萬個恨!難以洗淨的恨!”


    巨漢不顧哈桑等人便秘般的怪異表情,繼續不緊不慢問道:“如果我讓你從此侍奉我為主人,獻出你的一切,條件是幫你殺光他們,你願意嗎?”


    索菲亞毫不猶豫地有力點頭,幾乎連一秒鍾都沒有猶豫:“我願意!”


    在她看來,自己本來也多半要死在哈桑的手裏,現在這個奇怪的男人如果願意幫自己報仇,讓她做什麽都可以。她隱隱有種奇特的感覺,眼前的天神巨漢就像一位俾睨眾生的君王,隻要說出的話,就必定將得到實現。


    哈桑的臉色已經黑到了極點,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這個大漢從一開始就是完全無視自己的態度,讓他也已經失去了周旋的耐心,直接對手下發號施令:


    “把那個賤女人拉迴來!”


    先前負責喊話的勁裝騎士原本一直恭敬守在巨漢的身旁。聽到他和索菲亞的對話,猶豫片刻才出聲道:“尊敬的賽貝羅士(phyberos),阿卜杜拉希在這片土地上非常有權勢,為了一個普通的女人得罪他似乎不太值得。”


    在他看來。哈桑這些人確實並不算棘手,隻不過他背後的那個人手底有大批軍隊,畢竟是名義上的首腦,多少有幾分忌憚。


    哈桑聽到他的話,臉色緩和了許多。能夠免去一場衝突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他的最後一點僥幸也被打碎,因為那個被稱為賽貝羅士的巨漢立即搖了搖頭,頭也不迴地拒絕了騎士的建議:“恩德布爾,隻需要唿喚我的名字,就不需要畏懼任何人。”


    這看來有些狂妄的話,在恩德布爾連同他身後的所有騎士心中似乎就像真理般理所當然,對這句話完全深信不疑,臉上俱都湧起發自內心的敬畏和崇拜神色,同時不斷振臂高唿、放聲大喊:


    “賽貝羅士!”


    “賽貝羅士!”


    “賽貝羅士!”


    狂熱的氣氛立即再度讓哈桑等人色變,生出不妙感覺。他剛想再說點什麽,就看見賽貝羅士輕輕抬了抬手,那個剛剛強行將索菲亞從地上拎了起來,正在獰笑對著她扇耳光的手下突然憑空矮了一截,漫天血光衝射而起,就像噴泉一樣足足躥升半米多高,更將他身前的索菲亞噴得滿臉都是。


    在所有人鴉雀無聲的注視下,這個名叫梅加洛的暴徒一聲不吭直接向後栽倒,哈桑這才看得清楚——他的腦袋整個上半部分已經不翼而飛,完全消失、無影無蹤。隻殘留著嘴唇底部以下那一截下巴還有後腦,露出一個整齊、光滑的弧形截麵,慘白的頜骨、鮮紅的內唇以及小半截舌根都清晰地顯露在眾人麵前,因為壓力消失飆射的血液已經放緩勢頭。正不停地從那整齊的傷口湧流出來。


    這可怖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死狀頓時讓盜匪們臉色慘白,雙腿戰栗。哈桑黝黑的身軀陡然一震,似乎想起來什麽一樣,僵硬地抬手,指著眼前如山般魁梧的壯漢賽貝羅士,大喊出聲:


    “無形之魔!你是無形之魔伊普利斯!”


    他終於想起來。最近在邦特蘭一直流傳著稀奇古怪的傳聞,有一個殺人於無形的魔鬼伊普利斯四處遊蕩,包括“梅爾卡”、“邦特蘭衛隊”在內的多個強大的海盜勢力都遭遇到了莫名其妙的詭異屠殺。這些屠殺全都看起來差不多——無一例外沒有活口,而且死狀淒慘,都是身體的某一部分憑空消失,甚至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撤退!撤退!”


    哈桑謝赫艾哈邁德再也顧不上首領的顏麵,淒厲對著手下大喊,同時第一個轉頭向後方跑去。而那些盜匪們也如夢初醒、如釋重負,恐慌就像滾雪球一樣在人群中擴散,每一個人都慌慌張張懵懂跟在其他人後麵,轉身拔腿逃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索菲亞雖然不閃不避被噴射到滿臉鮮血,在這一刻頭腦卻異常清楚。在她清晰的視線之中,那個被喚作賽貝羅士的天神巨漢鬆開韁繩,似乎從馬背上瞬間消失,再一次看到的時候,已經詭異出現在了山脊的另外一端,赫然是所有奔跑盜匪的最前列。


    索菲亞沒有看清對方是如何神奇跨越這一段距離的,但是與先前盜匪梅加洛的毫無前兆、瞬間死亡不同,這一次她感覺到了許許多多其他的東西,一些看不見摸不著,但又確鑿存在、可怕至極的征兆。


    賽貝羅士微微舉起右手,對著狂奔而來的盜匪們做了一個止步的動作。他原本與普通人別無二致的雙目瞬間泛起濃重明亮的杏黃,無論瞳仁還是眼白都完全消失,讓人情不自禁聯想到天色將晚時日落地平線的無盡黃昏,又如終年黃沙漫天的荒漠,酷烈、肅殺、不可抵擋。


    他的臉上泛起狂暴與嗜血的獰笑。


    隨著這一抬手,整個世界都仿佛瞬間黯淡了片刻,似乎所有的光線都被收攏其間。那些以各種動作狂奔、猛衝和狂吼著的盜匪,以賽貝羅士為明顯的分界線,成片成片地依次倒了下去,他們每一個人的腰部以下到大腿根部。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注入、崩散、分解、潰滅,就連流通體內的鮮血也一同消散在了空氣之中,再也看不出半點曾經存在的痕跡。


    殘留下來的,隻有生生分離開來的上下兩截肢體。


    這股無形的力量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動靜。在肉眼中也看不見形態或光影,但卻以盜匪們的身體為畫布,繪出了一道清晰明瞭的妖異紋路,在行進的路徑上,堅定而囂烈地消磨分解著一切擋在麵前的物體。無論肢體、槍械、背囊,還是偶爾凸起地麵的山石。最終在穿透所有人群之後,深深注入厚實的岩壁,將矗立不知道多少年月、曆經無數風霜的堅硬岩石也抹去一道深深溝壑,才如同出現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消失掉。


    隻是一個閃念之後,唯一仍然保持站立姿勢出現在賽貝羅士麵前的,就隻剩下哈桑謝赫艾哈邁德,這個平素驕狂威嚴的盜匪頭目,如今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獸。正臉色慘白、神情呆滯地看著身邊全數傾倒、分成兩截的手下,他們大部分已經沒有聲息,隻殘餘著少數幾個,正在痛苦低沉的哀嚎,顯然也撐不了多久了。


    賽貝羅士的腳步動了,沉穩而有力地碾在碎石上,向著哈桑走了過來。


    而他卻傻傻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隻是嘴裏哆嗦著反複念叨:


    “魔鬼……依普利斯……魔鬼……依普利斯……”


    賽貝羅士停下腳步,站到了哈桑的麵前。


    “依普利斯?不。我名為滅絕,滅絕——賽貝羅士。”


    然後他完全無視這個可憐的盜匪首領,徑自將目光投往後方,對著不遠處的索菲亞招了招手。


    索菲亞下意識木然地走了過來。一直走到與哈桑並肩,愣愣看著眼前這個如山般魁梧、周身湧動狂暴氣息的巨漢。


    “你叫什麽名字?”


    “索菲亞……”


    “很好,索菲亞,現在是證明你自己的時候了,去殺了他。”


    賽貝羅士伸手點了點眼前的哈桑,他的一條小腿立即崩散消失。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倒了下去,開始無助地在地上翻滾。


    索菲亞仍然沒有從瞬間遍地屍首的慘烈場景中迴過神來,帶著幾分茫然地看了看他。


    “你的仇恨呢?殺了他!”


    賽貝羅士再次沉聲,他的雙眼與索菲亞對上。從明豔鮮亮的杏黃色雙目中,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似乎看到了鋪天蓋地的血海向著自己席卷而來,讓自己周身血液沸騰,她的唇齒之間嚐到了腥膻的味道,鼻息間聞到了濃鬱劇烈無比的血腥氣息,心底察覺到深深紮根的破壞。


    她慢慢轉過頭,望著正滿麵驚慌、冷汗直流的哈桑,眸子中湧動著仇恨的深紅,一言不發地從地上拾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對著這個欺淩了自己整整一年多的罪魁禍首砸了下去。


    哈桑掙紮著想要用手臂抵擋,卻立即慘叫一聲耷拉下來,隱約可以看見關節處慘白的骨碴。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一貫任憑自己擺弄的這個低賤白種女人,瘦弱的身軀裏居然能夠爆發出這樣驚人力道,讓他也難以招架。


    一下,兩下,三下……


    索菲亞的動作充滿了快意與決絕,似乎將自己的一切命運與過往都傾注到這瘋狂的動作之中,用力、用力、再用力,哈桑那點滴的反抗就像卷入巨浪的殘骸,轉眼吞沒其間,很快就沒有了半點聲息。


    等到這個女人低垂著染紅的雙手,顫抖著站起身的時候,哈桑的腦袋已經變得麵目全非,模糊可怖,完全看不出半點人形。


    賽貝羅士發出金鐵交擊般的笑聲,仿佛看到了一件最滿意的作品從眼前誕生,許久之後才望著眼前這個渾身浴血的女人一字一句說道: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主宰,為你賜名為——憎恨!”(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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