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時,費柴和孫毅、老尤分手後,就打了一個車,直接開到秀芝店門上,卻發現她還沒有開店門,於是就打了個電話給她,她立刻答應著來開了門。


    像所有女人一樣,秀芝平時也很愛打扮的,今天卻有點灰頭土臉的,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於是見麵時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我正在收拾東西。”


    費柴表示理解,畢竟老萬已經走了,他們兩人相好多年,又不能參加他的葬禮,心中難過可想而知,所以灰頭土臉的見客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當費柴進店麵時卻覺得不對勁,因為所有的椅子都反扣在桌麵上,台酒櫃也空了,也不見店內的活計來往走動。再走到後院時更是離譜,差不多所有的東西都打了包。


    “你這是……”費柴略帶疑惑地問。


    秀芝用手把額邊的頭發往上一撩,然後笑著說:“沒了老萬,這裏的生意就不好做了,而且老萬在我這兒出了事,我又怎麽能待得下去?”


    費柴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全猜錯了,秀芝似乎並不為老萬的死而特別的難過,於是就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下午。”秀芝說:“不能超過明天中午。”說完停頓了一下又補充說:“明天老萬出殯,中午打喪夥,等這些一忙完就會有人找我算賬了,所以我要是不早點走就會很受傷。”她說著,還笑了笑,然後請費柴坐了,又要給他倒茶,費柴說不要,秀芝卻說不用客氣,反正過了明天什麽也剩不下。最終還是給沏了一杯,挺香的。


    費柴原本打算拿了東西就走,可秀芝卻似乎並不想讓他很快離開,反而說:“已經快中午了,不如吃了飯再走。”


    費柴看了看屋裏整理好的幾個包裹就說:“不用了,太麻煩了。”


    秀芝說:“不麻煩,反正也是不方便搬走的。”


    費柴有些後悔,看來這秀芝還有一肚子的委屈想找人傾訴傾訴,其實對於老萬留下的東西,他不是很想要的——肯定不是金銀財寶一類的,但現在說‘不要’,似乎又不太合適,於是隻得勉強答應了下來。


    秀芝見費柴不走了,很是高興,就說:“那就別做外麵了,跟我去裏麵坐。”說著,就幫費柴端了茶杯在頭裏走,費柴隻得隨後跟上。


    這次到了臥室,是秀芝店麵裏裝修的最好的一間房,而且家用電器一應俱全,費柴看了楞了一下問:“還沒收拾啊。”


    秀芝笑著說:“故意不收拾的,電視什麽的都留下,布個迷魂陣,讓萬家的人覺得我隻是出去避避風頭,不然還不得追我到天涯海角啊,坐啊費局,沙發上坐。”她說著,清理了茶幾,放下茶杯,把電視空調也打開了,然後又對費柴說:“我去收拾一下。稍等。”她說著就到旁邊的小廚房裏去了幾分鍾,費柴聽到了菜刀案板的相觸和盤碗的碰撞聲。


    不多時,秀芝端了托盤出來——四樣小涼菜和一杯泡酒,泡酒成葡萄酒般的深紅色,但有點渾濁;四樣小涼菜分別是:青椒絲配的鬆花蛋、鹽水毛殼化生、野豬肉絲和一盤涼拌的不知道什麽野菜。


    秀芝一邊放下菜、酒,布好碗筷一邊說:“這些都是我裏麵做的,平時老萬一個人小酌的時候才讓動,這家夥,占有欲特強。”她說話的時候,領口有些下垂,這讓費柴看到了些不該看到,卻又十分誘惑的東西。雖說他認識秀芝已經有段時間了,可畢竟知道她是老萬的女人,所以雖然也知道她有幾分姿色,卻也沒細細的觀察,此番看來卻發現秀芝的皮膚尤其的好,身材也很不錯,特別是剛才放菜的時候,隨著雙臂的動作,她胸前的溝壑更是動感十足。


    雖然眼前一片大好春光,可費柴還是知道非禮勿視的道理的,於是很快就把目光轉向了其他地方。


    秀芝放好的菜式碗筷,又對費柴說:“你先喝著,我很快就來。”


    費柴說:“不用太客氣,隨便就好。”


    秀芝說:“你才是不用客氣,反正都是帶不走的東西,等會兒你走的時候也帶些走,給你老婆兒子也嚐嚐。老萬那個吝嗇鬼,好多好東西都不讓我拿到外麵賣,就留著自己吃,其實他老牙老口的能吃的了多少?”說著,又對費柴笑了一下,轉身出去了。


    “這女人還真有風韻啊,難怪迷的老萬五迷三道。”費柴心中暗道,又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加速,於是又罵自己道:“怎麽迴事!昨天不是才和老婆親熱過嘛,最近不是常跟自己說已經不好這個了嘛。”反反複複連罵了好幾遍卻又不得不承認,和趙梅在一起確實有些欠缺的東西,但是找誰也不能找秀芝啊,不管怎麽說她都是老萬的女人,而老萬對自己不薄,且又屍骨未寒呢。並且即便這些都可以不論,若是自己想占秀芝的便宜,又會讓她怎麽看自己呢?看起來她是很信任自己的,人啊,總的對得起別人的一片信任。


    就這樣,秀芝在小廚房裏煎炒烹炸,費柴卻在這邊胡思亂想,酒也下的很快,一來是那酒帶甜味兒,不辣喉嚨,二來是想喝的微醺了,好借機告辭。


    秀芝陸續又上了幾個熱菜,每上一道,費柴都要說一遍‘不用了,夠了’,而秀芝總是說:“吃唄,反正到了明天什麽也剩不下。”如此又上了五六個熱菜,秀芝還要去廚房,費柴也是喝了酒,有些事也不顧及了,居然一把拉了秀芝的手腕說:“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秀芝措不及防,險些跌過來,費柴慌的趕緊鬆了手,又怕她倒,趕緊用手去推,好在秀芝晃了幾下就恢複了平衡,他的手並沒有接觸到。


    費柴有些尷尬,說:“對不起,我是有點喝多了,要不我先迴去,醉了就不好了。”


    秀芝笑道:“男人啊,總是毛手毛腳的。你可別走,我還沒開始喝呢。”說著又要去廚房,費柴說:“不要菜了。”


    秀芝說:“我去看看湯,沒其他的了。”說著還是去了,少頃,又端了一盤菜來,這才解了圍裙說:“我去隨便衝一下,馬上來。”說著,伸手又搶了費柴的杯子,把酒續滿了,這才去櫃裏拿了幾件換洗衣服,去淋浴了。


    過不多久,秀芝就迴來了,換了長褲夏裝夾克,裏麵是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來是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她端了凳子在費柴對麵坐了,又往旁邊挪了一下笑著說:“擋著你看電視了。”


    費柴說:“其實我很少看電視的,有時候打開就是圖個響兒。”


    秀芝說:“我也是,每迴老萬從我這裏迴去了,我就孤孤單單那一個人,可不就靠著電視還有點聲音。”她說著,有些黯然,不過又舉杯說:“行了,好在都結束了,咱們走一個。”


    費柴笑著和她碰了一下杯,心裏尋思著等喝上三五巡,就可以要了東西告辭了,於是談笑間喝的也比較隨意。


    雖然老萬死了,卻看不出秀芝有多麽的悲傷,相反到有一種輕鬆感,這讓費柴覺得有些詫異,但又不好問,覺得吃喝的差不多了時,就做出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對了秀芝,老萬到底給我留了什麽啊。”


    秀芝才往嘴裏放了塊兔子肉,一邊嚼著一邊起身說:“等等啊,我給你拿。”


    她拿了折疊椅到了櫃子那兒打開,看樣子是要踏上去,費柴見了趕緊說:“別,折疊椅不能踩,摔著了別在。”


    秀芝說:“不踩著夠不著啊,在上麵。”


    費柴看到櫃頂有三隻皮箱,就說:“你跟我說是哪個,我來拿。”


    秀芝說:“中間那個黑的。”


    於是費柴過去,踮起腳剛剛抓到箱子邊兒,於是一點點的挪出來,等抓到了把手,就很順利的拿了下來,箱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都裝了些什麽。


    “到底是男人啊。”秀芝讚道。


    費柴笑著說:“不過是夠個箱子而已。”


    雖然箱子放在櫃子頂,但卻很幹淨,沒有多少灰塵,於是秀芝就把茶幾上的菜往邊上挪了挪,然後打開了箱子。


    費柴見箱子裏的物件分門別類,擺放的比較整齊,其中甚至還有榮譽證書,於是就笑著問:“這些東西老萬也放在你這兒啊。”


    秀芝說:“別提了,煩死了,沒事兒就拿出來把玩,還給我講,哪個哪個是哪年得的,是因為什麽得的,翻來覆去的沒完沒了。”


    費柴漠然,在這點上他理解萬濤,作為一個失勢的官員,在年紀上又沒有東山再起的資格,可不是就隻能依靠迴憶活著呢?


    秀芝在箱子裏找出兩個小皮套出來說:“老萬隻說有個硬盤留給你,可這兒有倆,你就都拿去唄。”


    費柴有點為難地說:“你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啊,萬一拿錯了有老萬的隱私怎麽辦?”


    秀芝說:“什麽隱私不隱私的,人都死了,再說了你和他關係那麽好,平時你們之間什麽不談啊。”


    費柴說:“也對。”就接了硬盤,放到包裏。又見秀芝從裏麵翻出幾樣東西自己收好了,自言自語地說:“這些我得留著。”然後又把箱子鎖好,隨手放到一邊說:“行了,也不用放迴去了,等他家裏人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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