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扯嘴角,端的是一抹苦澀。看著手下,這一批精致的香囊,含羞的心沉了下去。離著約定的日子,越發近了,不知這迴得見大公子,該是如何一番景象。那封信裏,他囑咐自己,要準備足了,因著有十二隻黑鷹著實不好對付。她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隻是未曾想到,林監院果然是他安排的人。想來,之前從入了這書院起,林監院便一直暗中盯著他二人了,不知自己夜裏去找檀心塚習武,他可有知道。


    轉念一想,知道也罷,他既不道破,自己又何須擔心呢,反正習武,也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恆兒。誰不樂意?


    這日,五月初五,日頭最是毒辣,其間毒物出沒,含羞因著自製了一些避蟲的香囊,想著給林監院也送去一個。


    輕敲了門梁,林監院看了她,點了點頭,示意她跟上。


    “你果然來了,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暗室內裏站著一人,正持著一柄黒木扇,微笑著看向她。


    “大公子過獎了,今日出來一趟想是不易吧,咱們還是快點辦事的好。”


    滑落的發絲,掩不住他讚賞的眸光,“你隨我來。”


    一路兜兜轉轉,驀地一絲微光透了過來,行了那處去,竟是璀璨奪目的很。這山洞內壁上鑲嵌的夜明珠,怕是該值好幾座小金山了。


    “主上!”高台之下,一眾黑衣人單膝跪地,氣氛有些肅穆。


    “莫怕,你以後便是他們的主子了。”輕輕揉了揉含羞頭頂的發角,王允知如是淡淡的道,他看向那群黑衣人,“隱穀十二守行與我聽令,今日,我將這紫金黑玉令交到她手上,日後,她便是你們的主子。”


    “主上?”抬頭看著那不過四尺的總角小兒,領頭的黑衣人發出一聲詢問。“為何?她不過如此年紀,又有何能力能統領我隱穀上下?”


    “墨煜,此話日後不可再說,我既然能將這令交到她手上,她便自然是有能力馴服你們。”一改方才的溫潤無害,含羞隻覺現下身邊的王允知,真擔當的是黑幫老大。


    “諸位,不知,可否聽我一言。”含羞這一聲是提起了所有內力的,她自知自己必須得有點本事,這批桀驁的黑鷹方可心甘情願為她所用,故而,她也是有所準備。童音清脆,響徹了整個山洞,高台之下一眾黑衣人,皆是心神一震,有點意思。


    “諸位,可否覺得手心發癢,有如小蟲叮咬,”那一眾黑衣人雖是不說話,微微攢動的拳頭,卻是印證了。


    “諸位,可否攤開手掌瞧瞧,無名指處有無一紅點?“那一眾黑衣人攤開來手掌,默了,領頭的墨煜是開了口,“吾等,願終身效命於主上!”


    “吾等,眾生效命於主上!”其後十一黑衣人亦是。


    唇角微揚,含羞很是滿意,自懷中取了玉葫蘆出來,拔了塞子,一股子清香頓時溢滿了整個山洞。那領頭的墨煜瞧見了,心中一陣激蕩,“原是鬼醫傳人,以香施藥,端的奇特,今日得見,心服口服。我等,願誓死效忠主上!“


    “我等願誓死效忠主上!”


    不去理會身旁王允知訝異的目光,含羞徑自收了那玉葫蘆,“毒,我已經解了,我從不為難為我辦事之人。人與人之間,獨一個信字,你們自不必擔心我會暗中下毒。方才這一舉動,隻是想露點本事罷了。”


    “好了,十二守行,日後且聽命於她。不必再顧及我,今日便是認主,我們這就走了。”折扇一打,王允知道了離意。見他轉身離去,含羞抬腳亦是跟上了他。


    “恭送主上。”


    行至甬道一處,王允知停了下來,“我起先隻知你懂醫,不曾想你竟是鬼醫傳人。小小年紀,便能於無形之中使毒奪人性命,且是以香為解藥,不錯,是我小瞧了你。”


    “大公子過獎了,你早先不是說那十二隻大塊頭,不好應對麽,我這才乖乖做好了準備呀。”


    “伶牙俐齒。”驀地,含羞頭上挨了一折扇,王允知抬手撫了上去,“若是我不與你說呢?你且記住,萬事,都要做好準備,很多時候,你所能靠的,隻有自己。你的功夫不弱,內力也還尚可,不知,這又是如何得來?”


    “有幸得遇一高人,他授了我這些。”


    “嗯。”溫柔的撫了撫手下的小腦袋,王允知又道,“約摸,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朝廷上越來越晦暗,我怕是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大公子,我有一事不明,你既有這隱穀勢力,為何不顧著自己性命?”在含羞看來,這王允知統領隱穀上下,財寶多不勝數,帶了王府一家子逃命,也不是什麽難事。為何偏偏,要這般?


    “嗬嗬,我若是顧著自己性命,王府的性命,那麽,恆兒又該如何?我們王氏一族,自古便是守護龍脈,我累了,不想再做了,恆兒他還小,我不想他重蹈覆轍。”頓了頓,溫潤的聲線帶了些許迷離,“不若這次,一並沒了,留給他一世清淨逍遙。”


    “大公子,如此看重小公子,實乃情深意重,含羞定不負公子所托。”這是含羞第一次道出自己的名字,隻因這人值得。


    “你叫含羞?”


    “莫含羞,還望大公子替我守了這秘密。如今,時候未到。”


    “好。”微微頷首,“玉樹曾與我說,你在書院待恆兒是極好的,隻是,不知,你為何願答應我?”語調一轉,“我可不信,你當時是被那毒藥給嚇住了。”


    “大公子,好細膩的心思,不知我說出來,大公子可會信。恆兒跟我的一位故人很像,我守著他,是心裏真實所願。”


    “嗯,”點點頭,“我信你。我今日隨你去見見他,算是做個告別吧。”


    “大公子?”


    “你莫要擔心,我不會出了這門,這會兒恆兒怕是快要到了,我們先上去吧。”


    聲音滑落,隨著甬道繼續前進,二人又複出現在林監院房內。剛剛坐定,那門扉輕輕推動,一個小人兒衝了進來,撲進了王允知懷裏。啞著嗓子,一聲“哥——”


    王允知扶了他起來,“你這麽大個孩子了,還這般戀我,可怎麽的好,日後若是娶了媳婦,豈不是冷落了你自個的媳婦。”


    “大哥,你又來打趣我,我日後要跟狗蛋在一起,才不娶那勞什子媳婦,不好玩兒。”


    輕輕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你這家夥,現在就知道玩兒,可不知送你來書院不是玩的,莫要負了爹娘一片良苦用心。”


    “大哥,你今日怎麽來的,可是要呆多久?”


    “不過,與你一同用了午飯,待你上課,我便要走了。”墨色眸子稍稍一黯,旋即斂了心神,打趣他,“這以後,你可得好好學學武術,怎麽見著你,還是這般小個。”


    “哪有,我年前迴去,爹娘都說我長高了呢。”


    “也是,恆兒還這般小,便該是個小人兒的模樣,是我強求了。”


    二人正說著話,那門是又開了,進來的是林監院,他手裏提了個紅漆木食盒,朝著王允知輕輕一躬身,“書院比不得相府,相爺將就一下,準備了幾個時鮮小菜,味道也是不錯的。”


    王允知點頭示意,他來一趟書院不易,一切皆是想著掩人耳目,林監院這般準備,很合他的心意。含羞幫著將那食盒裏的飯菜端了出來,擺了桌子,心下不由佩服林監院的心思細膩。平日看著是那般冷冷的僵屍臉,內裏竟是如女子一般的柔軟細膩,這幾樣菜,皆是王允恆愛吃的。


    用罷午飯,王允恆又纏著王允知黏了一會兒,這才被王允知哄著隨了含羞迴去十九號廂房。


    “狗蛋,我今兒真高興,大哥居然會來書院看我。想來,今年過年,大哥應當也有時間迴來與我們一起過年了。”


    含羞扯了他的手,將心裏的憂慮斂了去一邊,“大公子,公務繁忙,抽空來見你已是不易,恆兒,你當牢記大公子的教誨,好好習習武術,多多涉獵雜書,莫要一心隻顧著那四書五經。”


    “好啦,我知道的,我就是今兒高興。”王允恆嘻嘻一笑,含羞心下一軟,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臉,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你如此高興,我真不知該如何與你說。若是,日後我隻帶著你一人逃命,你可會怪我……


    此時,林監院屋內,王允知站在那副山水畫前,細細的看著上麵的桃花源,沉吟著出了聲,“玉樹,你說,這世上是否真有那桃花源,芳草萋萋,落英紛紛,祥和平靜,沒有世俗的紛爭糾纏?”


    “相爺,想是有的吧,隻是,它藏的隱秘,要想得尋,也該是得有了那靈犀得了契機。”


    “若是,叫我拿這一生所享富貴榮華,換得半世安寧,我心裏,也算是圓滿了。”折扇輕輕一打,那副山水畫,轉而化出一個暗門來,“我走了,恆兒他二人,就拜托你了。”


    “相爺,保重。”


    音落,那幅山水畫又迴了來,林監院抬頭細細的瞧了,纖陌水西花自香,桃林深處有人家。借問不知今何在,素手拈來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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