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權勢還得有財富,所以紀興想攀上曲家,就得先跟常家結親,常家的長孫,弱冠之年已過,卻隻有幾歲的智商,她便成了紀興獻給常家的、再合適不過的奠品。


    盈蘭若歎口氣,走到床邊,合衣躺在柔軟卻冰冷的床榻上,千裏迢迢來到江洲後才發現,想與常府攀親的不止紀府一家,而以紀興的壞名聲,自然叫常家滿府上下都打心眼裏看不起。


    可誰知當精明到骨子裏的常老夫人在好幾個女孩子裏一眼看見她後,居然就眉開眼笑,拉著她的手直嚷嚷:「這麽好的孩子,可是來給我當孫媳婦的?」莫明其妙的,就這麽給選上了!


    帶她到此來結親的紀家大太太見老夫人滿意,一下子增了光彩,有了臉麵,連珠似的奉承話就沒個停歇了,甚至一口應承下月初三就訂親,送過聘禮後就趕緊辦喜事,再不逃走,她就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她不能坐以待斃,可她也清楚,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單身女子,想要逃出常府或紀府無疑是難如登天,她得借助他人的力量。


    於是,心急如焚的她看到了他,第一眼,是在那天上午,天色晴朗,秋高氣爽,她用過早膳,正在園子裏瞎轉悠,身後跟著個常府丫頭,很快就看到奎星閣外,有個年輕的男子正懶洋洋地雙手環胸,倚在門柱子上跟人聊天。


    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神情肆意張揚,唇角邊總是含著淡淡的笑意,俊美無儔的臉孔,耀眼極了,這麽好看的男人,讓一向對凡事都漠不關心的她也不禁瞧了好幾眼。


    「賈班主!」戲班裏的一個小廝邊喊邊從園子入口處跑過去,手裏高舉著一封信函:「有您的書信,從淦洲來的。」那個俊朗的男子毫不遲疑地伸手接過信。


    「那個人是誰?」遠遠的,她問身後的小丫頭。


    「誰?」小丫頭好奇地張望著。


    「就是拿信的那個。」


    「哦!那是和慶班的班主,今天上午他才帶著戲班進府來,就住在奎星閣裏呢!」小丫頭快言快語,又篤定十足。


    「哦?」盈蘭若心中微怔,和慶班?賈班主?原來鼎鼎大名的「和慶班」新任班主賈維綽,竟是這般年輕。


    紀府裏的六姨太出身戲班,偶爾聽她和眾人話家常,所講的一些江湖傳聞中,盈蘭若得知了坊間還有賈維綽這麽個人。


    據說此人正直仗義,好打抱不平,從來不畏懼權勢,如果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那事情就有轉機了。


    於是她找了機會,將寫著見麵時辰和地點的字條塞到他手中,約他見麵。


    誰知麵是見了,可那男人一身的貴氣,一臉的傲氣,以及一張嘴就能氣死人的語氣,怎麽看也不像六姨太口中走南闖北的「賈大膽」,到像是生長於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然而此時此刻此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容不得她做想法。


    除了懇求、信任、忍耐那個陌生的男人,她即使是信錯了人,亦再沒有其他選擇。


    第二章


    轉眼間,數日已過。


    明兒個就是初三了,也是常老夫人親自選下的黃道吉日,在這天,紀府四小姐就要跟常家長孫訂下百首之約。


    可那位賈先生,依然按兵不動,宛如失去了蹤影,沒有半點動靜,盈蘭若一時間如熱鍋上的螞蟻,漸漸沉不住氣了。


    一隻大大的彩繪紅漆銀箱,裏麵裝滿專門為她量身訂做的裙衫披帛、羅襪繡鞋;一盒盒鳳紋彩漆雙耳宮盒,盛著專程采購來的珠寶首飾、胭脂花粉,被丫頭婆子們接二連三地送進了紀家女眷住的「雁歸樓」。


    這幾日裏,她被大太太拉著試各種各樣的衣裳,戴各種各樣的首飾,壓根沒有機會偷溜出去;再說常府那麽大,她要想明目張膽到「奎星樓」去找一個戲班班主,談何容易?


    海天霞色的衫子,似白微紅,雅中微豔,十分迷人,此時正穿在盈蘭若的身上。


    一頭垂落迤邐的烏發被梳成雲髻,簪著雀口銜珠的金步搖、斜插在發間的那對鑲嵌著華麗紅寶石的珠釵,將原本就清雅絕倫的麗顏襯得越發明媚動人。


    「看看,真是人靠衣裝,你平素連件鮮豔的衣裳也不肯穿,花兒也不見戴,如今這一妝扮,還真是活脫脫的美人,這常老夫人還真有眼力!」福態的大太太忙著將金項圈、玉佩、手鐲往她脖子上、手腕上、腰間戴,盈蘭若盯著那些光閃閃的珠寶,突生俗豔的念頭。


    「常老夫人派丫頭過來說,馬上過來瞧你,我話說在前頭,你可別趁我一轉身又把這些給摘掉,迴頭老爺知道了肯定不饒你!」大太太撂下警告出了屋子,指使著丫頭們忙活迎接常老夫人的事宜去了。


    雖然這裏是常府,可高高在上當家作主的老夫人,居然要過來瞧瞧親家太太小姐住得如何,可見十分重視這門親事的。


    大概心裏也知道自家孫子是個傻子,能有這麽個如花似玉的女娃娃嫁,多少有點對不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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