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帳中空氣已是濕到如可擰出水來,也無法遏製心頭焦躁上竄,頭痛病幾乎要發作。


    在軍中本來不常飲酒,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取酒一壇。”想了一想,又叫住正要出去的那個親兵。“再傳郭祭酒來。”


    作者有話要說:[1] 曹操的《步出夏門行》組詩基本被認為是寫於征柳城歸途之中,但去時路上的心情既然沒有記載,也隻能以此為參考了 = =b曹操《步出夏門行·艷》:“雲行雨步,超越九江之皋。臨觀異同,心意懷遊豫,不知當復何從?”


    《孟子·梁惠王下》:“ 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


    《晏子春秋·問下一》:“春省耕而補不足者謂之遊,秋省實而助不給者謂之豫。”


    按:張繡的死那一段,純屬天馬行空yy的結果,供yy史料如下,見三國誌裴注……掩麵逃魏略曰:太祖甚愛閻柔,每謂之曰:“我視卿如子,亦欲卿視我如父也。”柔由此自託於五官將,如兄弟。


    (張繡)從征烏丸於柳城,未至,薨,諡曰定侯。


    魏略曰:五官將數因請會,發怒曰:“君殺吾兄,何忍持麵視人邪!”繡心不自安,乃自殺。


    (五官將=五官中郎將=曹丕)


    薇亦柔止(2.3)


    看著郭嘉的影子被燭光拉的格外瘦長,臉上倒仍掛著淡淡微笑,進帳,入座,斟酒,曹操的心情有限地好轉了一點。軍情在白日裏議事時已是被掰開揉碎了不知多少迴,此時並沒有興致提起。所以曹操截住了郭嘉關於烏丸的話頭,所以郭嘉也隻是接著微笑,斟酒。不鹹不淡的話在兩隻酒杯中慢慢化開,不知不覺間帳外也有了淅瀝雨聲跟壺中傾出的酒柱落杯聲唿應。聽到雨聲響起,曹操眉頭一皺,不過隻是隨口說下去:“張繡之死,據聞頗有流言。” “流言止於智者。”“隻怕智者亦不免為小人所乘,且小人又豈必無智?”果然還是為了後方憂心。郭嘉想。張繡的死,於戰局本是無關緊要的,隻不過若讓新降臣屬人心浮動,甚或舊有的嫌隙一時翻起,事情便可大可小。然而,因為那個人在,其實也並不必擔心。


    “荀令君在許,當可無憂。”令君。曹操想起跟那個豐神如玉的青年初見時,他還是文若。後來,當他在宮禁裏時間愈長,在尚書台中政績愈顯,人雖依然如玉溫潤,甚至更穩重高雅,隻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所有人都已經稱唿他“令君”,包括自己。“奉孝幾時起亦唿文若為令君?” 曹操從酒杯上麵看著麵前人那雙深黒通透的眼睛,似乎要從裏麵看到正在許都的那個溫潤如玉的人一般。那些曾經的暢談天下,患難中的休戚與共,可托生死的相知相信,與如今無能為力的漸行漸遠……在曹操心裏匯成一聲成分複雜的輕嘆,不過他沒有讓這聲嘆息溜出嘴邊,而是和了口裏的酒,用力吞了下去。郭嘉迎著那兩道威嚴中帶幾分不可捉摸的目光看迴去,清澈而堅決地笑了一笑。


    “於公,便為令君;於私,仍是文若。” 那個人,其實始終是未變的。隻是,當周遭時世已變遷,不變也就成了變。這是句大實話,曹操明白,但心裏那聲嘆息迴轉得愈發無奈。騎上虎背不易,也危險,但要下來,就是被吞噬的覆滅之災。文若其實也明白這點,隻是令君,卻絕不會做出與心中信念有違之事。


    而有些事情,總要有人來做。於是另一個身影從心裏轉出,曹操有意無意地喟嘆道:“此次後方糧草無憂,多得董公仁之力。”郭嘉眼前浮出諫議大夫董昭那張白淨而保養得宜的臉。臉是很精細很有效地保養著的,人也是精細的,知道如何最有效地在適當時機做適當的事情。那顯然是一個聰明到可以放心的人,不過,放心著他,也就可以了。“董大夫此次建運糧渠,勞苦功高,為國為民……誠心可鑑。”“定鄴之時,卿與公仁俱在,以為其人何如?”郭嘉的眉頭難以察覺地微微一沉。“嘉與董大夫並不熟稔。且,”他停了一下,在曹操探詢的目光中極力抿緊了唇角,“隻恐嘉之膝太瘦,不堪為枕耳。”兩人互視一眼,忍不住一起大笑。秘密這種東西,總是能夠最快地流傳到盡人皆知——比如董昭那次與某個同僚一起值班時,枕著那人的大腿躺臥下去,卻被一把推下這迴事。[1]曹操笑過之後,仍是不由沉吟。雖然並不知這樣有幾分必要有幾分助益,隻是,如今朝中之勢,若能多一塊籌碼,總是好的。“奉孝,此次迴返之後,可願入為朝官?” 曹操沉吟之中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句話,但一說完,不覺又自嘲地笑笑。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自己問出口之前就早已知道。若此人有心仕漢為官,這麽多年從頭數來,時機盡多,又何必等到現在這一問。當日文若薦他過來時,司空所掌軍隊,並無如今這般名目繁多的軍謀掾屬編製。出謀劃策的人固然不少,但無非是身在朝中任職,兼參司空軍事而已。便是常為謀主的軍師荀攸,在先也已有尚書之職。像他那般白身士子,辟了公府掾屬,再舉為朝官地方官,轉參起司空軍事來,才是順理成章外加名正言順。


    迴想起來,那是……建安二年吧?當時自己眼看著麵前這人推三阻四見招拆招,一副不知是佯輕狂還是真疏懶的模樣,終究讓人找不到一個地方安置他。也是當時軍國多事羽檄頻飛,直到第二年才弄出一個“軍師祭酒”的名頭,把這個人放了進去。不過說起來,自打那年為了安置這個人,在他的旁敲側擊之下想起來置了軍師祭酒一職,也更有了名義把軍謀掾屬有意識的慢慢擴大,如今看起來越發得力了。司空府掾屬編製本有定額,且平日各有職責所在;但軍謀掾屬並無這種限製,戰時自然是按軍情調度不提,至於不作戰時……卻也不妨作些別的事情。於是——“嘉素懶散,明公應深知。”不出所料的答覆,不出所料的那點溫和調侃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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