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寒風包裹著身軀,浸透的濕冷是薄衫所不能抵擋的。


    清澄躺在樹底下,指腹摩挲著樹根的脈絡,指心傳來一陣陣疼痛,尤其是眼睛真的好疼。不知何時伴著疼痛,在寒風中浸夜。而她懷裏的那隻小白兔,緩緩睜開眼睛,一如既往地冷澈,此刻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柔和。


    小兔子輕快跑向了林中深處,在薄霧中,悠然幻成一翩翩公子,屹然林中,負手而立,深邃濃黑的眼眸,猶如冰芒寒星。


    在他麵前,青煙一縷,幻成一個鬼影來,便是絕念。絕念此刻見到尊主,思緒萬千,掩不住的焦慮和擔憂,這幾日發生了太多事。


    “尊主,屬下終於找到您了。尊主從惡鬼烈獄逃出後,下落不明,閻王大怒,派了輪轉王追捕您。尊主不該是行事魯莽之人。雖說業火難以承受,但也不至於魂飛魄散。可眼下尊主從地獄中逃了出來,再被押迴地府,就隻有魂飛魄散了。”


    輪轉王是第十殿的閻羅,專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善惡,定等級。不僅針對人死之魂,還會對地獄中的鬼差做出懲治。凡有作孽極惡之鬼,著令重懲,令其朝生暮死,久久輪迴,直至罪滿。


    朝生暮死,重複著生的恐懼,死的絕望,不停地重複著。


    轉輪王與鬼帝權位同級,但鬼帝掌握實權更多。因為輪迴境和生死簿都在鬼帝手裏。陰遲寒與輪轉王曾有過節,這番是避不開了。


    絕念不解,他不明白一向理智絕情的尊主,為何會令自己陷於如此境地?


    陰遲寒輕抿慘白的雙唇,唇芒一絲冷冽,直逼月光清冷。


    “絕念,你可知本尊完全承受了業火,會有什麽樣的後果?”陰遲寒冷冽的俊眉輕輕一挑,徹骨的寒冷從心底直達全身。此刻他的眼神有多麽的堅決,心就有多麽的哀涼。


    絕念不知尊主何意,遲疑了一會說道,“業火難承,重則魂飛魄散,輕則丟魂失魄。但依尊主的能力,魂魄受損,隻消兩月就能恢複。”


    “可本尊等不了兩月。”他的語調從未如此淒涼,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是那麽的慘淡與無奈。


    是啊,他等不了兩個月。七月十五鬼節,清澄必死。這一世的失去,便是永遠,她便再無來生。今日是五月初八,月光清明,心卻蒙了一層陰影。


    他衝破了桎梏,避開了業火,魂魄幾乎散盡,衝出了地獄,見到了清澄,那一刻他不後悔。


    到底從什麽時候就這麽愛上了她,不知不覺,竟到了這種地步,唯一的魂魄也不要了嗎?他也不知。


    絕念依然不懂,“尊主前世欠她的債,一定要以魂飛魄散為代價償還嗎?尊主,您今日所做的一切和原本的計劃南轅北撤,恕屬下不敢苟同。”


    絕念從一開始就知道,尊主接近沈清澄,是為了還債,恩怨抵消,前世今生,再無其他,便能飛升為上仙。尊主在地獄裏修煉了幾百年,真的要為了沈清澄,毀於一旦嗎?


    陰遲寒抬起手,請揮衣袖,示意絕念不要再談論這個話題。


    他恢複了冷漠的樣子,冷冷地問道,“無情現在何處?”


    “這幾日屬下一直守在南陽城,昨夜子時她和大祁的國師殷司一起從南陽城中出來,屬下未能與她說上話,因為她魂魄寄予殷司的羽扇之中。”絕念不知道情兒為何和殷司在一起,但他肯定這幾日情兒一直和殷司在一處。


    “你可覺得大祁的國師有何異常?”陰遲寒眼眸裏閃過一絲冷光。


    “暫且未知,但南陽城中陰魂更多了,不久定會形成極陰之地。”陰魂枉死,怨念頗深,短時間之內很難將其帶迴地府,轉世投胎。遊魂久遊,鬼氣聚集,難以鏟除。


    陰遲寒看向南陽城中上空縈繞著陰氣,鬼氣越發重了。


    “人將死,濁氣存。這口氣,對修道之人是增補大藥。”陰遲寒懷疑殷司,隻是現在還沒有事實證明。


    絕念想起之前在山洞裏見過的幹屍,好似是被吸走了最後一口氣。人是靠唿吸存貨,鬼亦然,存於一口氣就代表著殘存一絲生前記憶,還有轉世投胎的機會。


    這口濁氣,修道之人稱之為玉殃之氣,一般人吸了輕則多病,重則喪命,但修道之人會將殃氣轉為玉虛之氣,來加速修煉。至於如何轉換,屬道門機密。其實用這種方法修道的人,也是走了偏門,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尊主是不是懷疑殷司?”


    陰遲寒輕唿了一口氣,沒有迴答絕念。


    這幾日他和祁麟走失後,一直藏匿於他處,的確是有機會和時間吸殃氣。


    絕念想了想,有些憂慮,“屬下會盡早找到無情,問問她關於殷司的事。”


    “好。”陰遲寒淡漠應了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絕念趕緊說道,“尊主還要和沈清澄在一起嗎?轉輪王要是找到了尊主要怎麽辦?”絕念不希望尊主因為沈清澄一人,落得如此地步。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鬼帝陰尊,如今竟變成了地府的通緝犯。


    絕念的話還沒說完,眼前閃過一道幽藍的光芒,雙膝刺痛,他不得已跪在地上,目送著尊主的離開。他知道尊主發怒了,是他一世情急,他越矩了。


    陰遲寒每走一步,腳心發燙,內心若不堅定,恐怕走著走著,就會陷入地府,再也無法見到光明。


    直到看到她熟睡的側顏,死寂的心有些溫熱。從她背後躺下,身體緊緊貼合著她微微彎曲的身子,輕輕地擁抱住她的後背。在她身邊,心才會安定一些。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為何會為了她拋棄鬼帝的身份,舍去成仙的機會?


    與她的前世孽緣是引子,尋她兩世還債是開頭。前世對她隻是不忍,並不愛。今生,見她受傷難過,他是不忍。看她故作堅強,他唯有冷漠。與她分別幾日,相思成疾。再見她,被她當成兔子抱在懷裏,除了好笑還覺得溫暖。


    看她因為擔心自己被吃掉,怒甩祁麟巴掌,與沉穩的性子大相徑庭,他除了驚訝,隻剩下心動。


    他以為自己追求是地位,可惜,高處不勝寒,他始終未能六根清淨,清心寡欲。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他必須想法設法扭轉局麵,不能與地府對立。身為鬼,與地府對立,簡直是在玩火自焚。要想護她,鬼帝的身份必然不能失去。


    不論是轉輪王,還是十殿閻羅,他自有辦法應付。


    環抱著她的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夜深,火堆光亮漸弱,隨著柴火發出的‘劈啪’聲,祁麟不經意間張開眼睛,好似看到一個男人抱著清澄,他本來還有些迷糊,一瞬間怒火蹭蹭往上漲,這是哪個兔崽子敢動她的女人?


    他想都沒想,直接站起身來,踉蹌著走到清澄身旁,突然那男人不見了,他疑惑之際,從清澄懷裏蹦出一隻兔子,那兔子的眼神怎麽有些嘲弄之意?


    待他定神看時,突然膝蓋處傳來一陣刺痛,嗚唿哀哉,竟然跌倒了,四腳朝天。


    冷南風聽到王爺的唿喊聲,迅速迴神,他暗罵自己剛剛竟然睡著了。


    趕緊扶起王爺,“王爺,怎麽了?”


    “有野男人。”祁麟痛的話都說不清楚,牙齒一直在打架。


    “野男人?這種地方隻有野獸。”冷南風微微蹙眉,些許王爺剛才是做夢了。


    “難道,本王眼花了嗎?”


    “王爺是怎麽過來這邊的?剛才王爺是站起來走路了嗎?”冷南風有些語無倫次。


    祁麟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有一瞬的愣神,待他迴想剛才一切,突然眼神中煥發出光彩,再看清澄,桃花眼彎彎,就像迷人的一波波海浪,蕩漾著喜悅。


    “是,我能走路了。哈哈。”他那笑聲驚起了樹林中所有的鳥。


    清澄揉揉刺痛的雙眼,看向祁麟的雙腿,他恢複得的確很快,簡直可以稱之為一個奇跡。


    祁麟看到清澄就在他眼前,想都沒想,幾乎整個身子貼向清澄,直將她撲倒在地,大聲喊著,“小清澄,看到了嗎?本王能走了,這腿真的能走了。這下,你跟了本王,不會覺得委屈了吧。”


    祁麟還想靠近,將清澄擁入懷中,誰知那該死的兔子抬起爪子狠狠地在他側臉劃了一道口子,讓他沒能抱住清澄。


    祁麟狠狠瞪了兔子一眼,內心的哀怨無處訴說。


    清澄一把抱住兔子,似乎對於祁麟那曖昧的話充耳不聞,即使那些話在祁麟看來,絕對會使一般女人發瘋和尖叫,可惜清澄不是一般女人。


    “天快亮了,我們可以出發了,早點到軍營為好。”清澄有些疲倦,一直揉眼睛。她感覺眼前總是時不時的變黑,天旋地轉,整個人都是飄著的。


    冷南風覺得此時出發可行,祁麟覺得也可以。他現在迫不及待的要重新站起來,練習走路,二十年沒用這雙腿了,希望沒有生鏽。


    祁麟要求清澄必須攙扶著他走路,輪椅就讓冷南風在後麵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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