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從南陽趕路,淋了大雨,他就開始咳嗽,發熱了嗎?”清澄讓小諾取來濕帕,給那少年擦拭眼角處的混沌。


    “好像淋雨之前也有咳嗽,但不嚴重,淋雨後接連打噴嚏,就開始發熱,這是不是受了風寒呢?”那丫鬟試探性地問道。


    清澄眼神有些冷,瞥了那丫鬟一眼,打斷她的臆斷,“正值春三月,三月無水過田岸,且南陽偏冷,哪有暴雨?何至於淋雨後就發熱不止?”


    那丫鬟被清澄逼問,毫無氣勢,有些懼怕地解釋道,“今年天象有異,雖是三月,一陣霜一陣雨,民不聊生,戰亂又起,我們才逃難出來的。”


    “戰亂?你府裏可有死人?”清澄不拐彎抹角,模樣冷清,恍如寒月光,三月霜。如果有死人的話,這少年的病就沒有那麽簡單。


    沈清諾在一旁碰了一下清澄的胳膊,壓低聲音道,“有你這麽問問題的嗎?沒看到人家都哭了嘛。”


    那丫鬟眼角兩行淚,地上躺著的少年臉上也是淚痕一片,看來是死了至親之人。


    清澄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你應該是接觸到屍體了,屍體腐爛,滋生蚊蟲,傳播病毒,看你現在的情況不算嚴重,但時間拖得有些長了。”清澄放緩了語氣,和那少年說道。


    站在旁邊的大夫越發地驚慌了,唯恐這少年的病傳染,又要趕她們走。


    清澄站起身來,厲眸與他對視,“一開始,我見你檢查他眼結膜,還當你觀察細微,沒想到卻是庸醫一個。診病淺表麵,重病因,連病因都搞不懂,你還能確診嗎?”


    那大夫不甘示弱,據理力爭,“你今天必須說出個所以然來,我怎麽就是庸醫了?”


    清澄不理會他的挑釁,繼續問那少年,“你鼻內最近是否瘙癢,用力唿吸時有明顯痛感?”


    那少年乖巧地點頭。清澄又繼續問道,“先是打噴嚏,尤清晨最烈,而後咳嗽不斷,總覺喉中有細痰,隨後頓感眼睛困倦迷蒙,越是用手擦拭,眼角越痛,久了之後頭暈嗜睡,符合嗎?”


    少年渾濁的眼眸裏放光,能有清澄懂他的痛苦,他頗為感動和驚喜,一直點頭表示讚同。


    那丫鬟追問道,“我家小少爺到底得的什麽病啊?”


    清澄慢條斯理地將麵紗摘下,“鼻痔,病因在鼻子。”


    旁邊的大夫,馬上質疑道,“不可能,怎麽隻是鼻子呢?你必須講出個所以然來。”


    清澄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完全無視他的質疑,冷冷地說道,“醫術不精,醫術也不看嗎?《千金要方》裏有記載。”


    清澄的話還沒說完,那大夫強行打斷,“那書我經常看。”說完還找出被他翻閱了多次的《千金要方》。


    清澄恥笑一聲,“學術不精,真是死腦筋。他的病症複雜,看似如肺癆,如風寒。實則是鼻痔,隻不過比一般的要嚴重,因為他感染了腐屍的病毒。之前一直當他是風寒來治,越拖越久,已經引發了眼結膜炎,再拖下去就真是肺癆了。”


    頓了頓,清澄又繼續說道,“七筋八脈,處處連通,有時腳上受傷感染,表現出來的症狀卻有可能在脾肺上。遇上庸醫,找不到病因,自然會耽誤病情。蚊蟲最易傳染病毒,引發鼻痔後,因打噴嚏接連引起咳嗽,眼痛,頭暈。”


    “對,你這庸醫,你當所有的咳嗽和吐痰都是肺癆啊。”沈清諾對那大夫冷嘲熱諷一番,毫不掩飾對清澄的滔滔仰慕之情,覺得此刻博學又清冷的清澄實在太厲害了。


    那大夫臉麵掛不住,惱羞成怒,“都給我出去,你們是來砸場子的嗎?一唱一和的。”


    清澄微微冷笑,“小諾,我們走吧。這種醫館想必也沒有我們需要的藥材。”


    沈清諾瞬間心領神會,“對,本來還想著買藥材呢,看來還得迴去麻煩姐姐親自製藥了。”


    那丫鬟抱著少年,趕緊追著他們出來。


    “等等,這位小姐,既然你查出我家少爺的病因,那肯定就能治好他。求求您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


    清澄不動聲色,眼神淡然地看著眼前這位丫鬟。輕抿雙唇,邁腳蹬上了馬車,似乎有些倨傲冷漠。


    沈清諾十分了解啊,所謂上趕著不是買賣。現在是那丫鬟有求於人,那他們必須抬高姿態,這樣才不會讓那丫鬟懷疑他們的不純動機,是為接近流螢姑娘。


    人心啊,奇怪得很。沈清諾決定唱個紅臉,“我姐姐醫術精湛,但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給醫的。況且你剛才出言不遜,顯然不信任我姐姐。不過,我看這位弟弟著實可憐。待我迴去,看能不能說服姐姐,明日若是有戲,臨街橋頭見吧。”


    丫鬟興高采烈,連連點頭,不勝感激。


    沈清諾故作姿態,“你先別感謝,凡事都要拿點誠意出來。治病這種事,風險太大,明日叫你們主子親自來一趟吧,快些迴去吧。”


    清澄撩起馬車簾子,手指間捏著一張紙,遞給小諾。


    紙上寫著幾位藥,寫明了分量,煮藥時限。對那小丫鬟叮囑道,“按這藥方子抓藥熬湯,再給他鼻間塗抹芝麻油。喝藥後鼻子雖會通氣,但咳嗽噴嚏會加重。信不信由你們。”


    小諾又將那藥方子遞給小丫鬟,“收好了,不勉強。”


    那丫鬟神色凝重,遲疑問道,“若是藥,怎還會加重呢?”


    清澄利落的將簾子放下,神情清冷蕭肅,那丫鬟結實嚇了一跳。


    “走。”清澄冷聲吩咐小諾趕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沈清諾才出聲詢問道,“那小丫鬟著實討厭,可姐姐為何要強調會加重病情呢?”


    清澄莞爾一笑,斂起垂落在耳間處的發絲。“以毒攻毒,對付警惕心極重的人,要渲染誇大最壞的結果。他們可不喜歡一帆風順的事情。”


    沈清諾伸出大拇指,嘴角彎彎勾起,“高,實在是高明。那明天,你還出宮嗎?”


    “明天由你跟流螢姑娘會麵,有美女看,還不樂意嗎?”清澄別有深意地看著小諾,打趣逗樂道。


    “說什麽呢?在我心中,你才是美女呢。再說了,那流螢比我歲數大,我不喜歡。”沈清諾才不輕易中套呢,一定在清澄麵前表現出他絕對的真心。


    清澄噗嗤一聲笑了,清脆響鈴般的笑聲,“你就愛貧嘴。我還有一件事情拜托你。賭場你可熟悉?對於賭術可有什麽高見?”


    沈清諾正欲迴答清澄的話,表明自己對賭場熟得很,但猶豫了,警惕地看著清澄,“姐姐,這次想要幹什麽?還給我下套嗎?”


    “沒給你下套,放寬心吧。是真有事要你幫忙。”清澄頗感無奈。


    “自從漁歌的事情後,我就很少去賭場了。玩物喪誌啊,但奈不過朋友相邀,去了幾次,都是走走過場。那些家夥心眼壞,會坑人。幾個人一起做局出老千。”沈清諾說得滔滔不絕,顯然賭場沒少去,隻是不敢再碰女人了。


    清澄從衣袖裏拿出一張銀票,唇角微含笑意,遞給小諾,“拿著。”


    沈清諾猶豫地接過去,問了一句,“這是做什麽?”


    “賭資。”清澄唇角上翹,溫軟的香唇勾勒出優美的弧度,瀲灩流彩,神采絢麗。


    沈清諾瞪大了眼睛,驚訝問道,“沒搞錯吧。給我錢讓我去賭,輸了怎麽辦?”


    “輸了沒關係,你聰明靈活,肯定會學會做局的賭術,也會結識賭術人才,是嗎?”清澄循循善誘,心中已有計劃。


    “學這個有用嗎?這有點不學無術吧。”沈清諾心中猶豫,不敢答應啊。


    “既然你認識了這是不學無術,那這就不算是不學無術。至於這是何用意,以後你就知道了。”清澄語氣輕快,字字珠璣。


    說得把沈清諾都轉暈了,隻好屈服在清澄的淫威之下。


    夜行,路過刑部大牢,清澄看到黑霧中走出來三個鬼影,絕念和無情,還有發絲淩亂,滿臉疤痕的沈從雨。


    清澄沒有下馬車,遠遠地看著。


    無情看到清澄,笑得燦爛,趕緊跟絕念說道,“你引她入黃泉吧,我去送送清澄。”


    絕念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無情快速朝清澄飄過去,馬車裏頓時陰風陣陣,“清澄,你不去看你那庶妹嗎?死了就很難見到了哦。”


    清澄眼眸凝神著沈從雨遠去的背影,腳鐐摩擦地麵的聲音越來越遠。


    “不去看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好吧。如果你看到國師在宮中,記得告訴我。我和他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呢。”無情湊到清澄耳邊,悄悄說道。


    “好,一定。”清澄沒有追問,欣然答應。


    沈清諾將馬車停在宮門口,“你怎麽迴宮啊?”


    清澄輕盈邁步下了馬車,語氣輕鬆,“沒事,有人接應我。你迴去吧,記著我囑托你的事情。”


    “好,你放心吧。”


    清澄有無情的引導,有驚無險地迴了宮。


    翌日,沈從雨的死訊傳來,據說是畏罪自殺,用頭撞牆,血流不止,渾身浸泡在血液當中,一屍兩命。


    國公府小姐被害一案,終於結案,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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