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您身體如何?”涵因堆出親切自然的笑容問候大太太。


    大太太臉上瞧不出喜怒,她明知道涵因的來意,卻明知故問:“涵因,你不是身子不方便麽,怎麽不好好在家養胎,還四處跑呢。”


    “聽說舅母和三妹妹身子都不好,我趕緊過來看看。”涵因笑道。


    大太太抬了抬眼皮,喝了一口茶:“我們都挺好的,勞你費心了。”


    “舅母何必對涵因如此客氣呢,涵因自小長於舅舅、舅母膝下,家裏有事,自然要過來看看。”涵因決定自己先開這個口,把話題引導這件事上。


    大太太冷笑:“你果然是為這件事來的,不必多說了,再怎樣,我也不能讓皓寧嫁給那種家裏,皓寧不幸,今後要常伴青燈古佛了。”這話就直刺涵因了,她就是嫁到這個家的。


    涵因不用想也知道,大太太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故並不在意大太太話裏的意思,笑道:“舅母何必如此說呢,我那大嫂並沒有什麽壞心的,隻是心急了些,她脾氣又直,也不會說話,若是得罪了舅母,侄女代她向您賠罪了。”


    “你不用向我賠罪,現在皓寧整日不吃不喝還尋死,我的女兒要是死了,那麽我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讓她兒子賠罪!”大太太愈發壓不住胸中的怒火。


    涵因笑道:“舅母何必這麽說呢,這件事他們兩個都有不是,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之前我大嫂也向您提過他們兩個的婚事,其實不如順水推舟,成就他們兩個人的好事。”


    “好事?!虧你也說的出口。”大太太“啪”的一拍桌子,喊了起來:“我告訴你,別想混淆是非!你迴去告訴你們太夫人。不把桓哥兒交出來給我們處置,這件事沒完。”


    “就算把桓哥兒交出來,舅母想怎樣呢,大哥哥已經打了桓哥兒一頓,舅母難不成還想要了唐國公世子的命?”涵因坐在那裏也不動氣,冷冷的看著大太太。


    “就算我們崔家拚了,也要討迴這個公道!我們博陵崔氏豈容這等欺侮,我家老爺不在長安,但崔氏族中一樣有人,就算族中不出麵。那麽我就把事情揭出來,不管是大理寺還是禦史台,我絕不放過李令桓。”大太太已經失去了理智。不過她說的卻不得不讓涵因在意,事情鬧大了,崔氏族長估計都會出麵,就算族裏不會饒了皓寧,但若事情升級為兩族間的問題。那麽唐國公府也不得不把李令桓交出去。


    而且這樣一鬧,長安的大世家多半都會站在崔家這邊。到時候,一定會有人借機生事,牽累到李湛頭上,那麽李湛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舅母,三妹妹還年輕。您還要為她後半輩子打算啊。把這件事揭出來,往後皓寧還怎麽活呢。”涵因見大太太怒極,又勸道。


    “她的後半輩子已經被李令桓毀掉了。”大太太又氣又怒。竟掉下眼淚來,指著涵因罵道:“我就算讓她以死證清白,也不會放過李令桓那個混蛋。”


    涵因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也往桌子上一拍:“舅母總說皓寧是受害者,還是先看看這個吧。恐怕這件事三妹妹沒跟舅母說過吧。”


    大太太拿起紙看了一遍愣住了:“這是什麽?”


    “這是三妹妹約桓哥兒見麵的信。燒了一半,這一半流了下來。我謄錄了一份,原件還在我那裏。”涵因看著大太太。


    那張原件是皓寧的把柄,她自然是不能給大太太的,故而抄了下來,她又故意把“今日忽聞兇兆,實深傷惻,請公子節哀”這句刪去,讓人誤以為,這張字條本就是給李令桓的。


    “這……這不可能……”大太太把那張紙狠狠的扔了出去:“你隨便寫個東西就想誣陷皓寧。”


    “舅母不信,可以把三妹妹叫來對質,問問她有沒有寫這樣的字條。”涵因看著那張紙飄飄蕩蕩落在地上,也並不彎腰去撿,笑道:“舅母如果一定要說法,那咱們就說道說道。是三妹妹主動約見桓哥兒的,還在這個時間,就算桓哥兒有錯,三妹妹也一樣難辭其咎。”


    大太太看著涵因,嘴唇不停的抖動,隻聽涵因又笑道:“不管是崔氏族中出麵,還是告到大理寺,我們就把這件事分說清楚,讓眾人評評理,說好聽了,這是三妹妹和桓哥兒兩情相悅,說不好聽了,是三妹妹主動勾引桓哥兒。恐怕到時候,三妹妹不是以死證清白,而是以死謝罪了。”


    這個時代,對女性還是很寬鬆的,未必就一定逼著皓寧去死。但是像博陵崔氏這種名聲顯赫的大族,自矜家風,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的。沒有這封信,皓寧還能算受害者,若大太太堅持要追究,族中也要為她出頭。


    但這封信一出來,性質立馬就變成了皓寧和李令桓之間有私情,皓寧同樣犯了大錯,這事情若是捅到族中,就算靖國公夫婦舍不得女兒,族中也會逼著他們把女兒拋棄。


    大太太鍾愛皓寧,剛才說就算讓皓寧去死,也不能跟唐國公府妥協,不過是一時氣憤,她又怎麽真的把女兒的命不當迴事呢。


    她盯著涵因半日,方說道:“你想怎麽樣?”


    “俗話說家醜不能外揚,舅母還是成人之美,讓三妹妹嫁過來吧。如今舅舅剛被貶出長安,這件事一出來,難免有人會參劾舅父教女不嚴,恐怕舅父就更難迴來了,就算不為舅父著想,賢妃娘娘又該如何麵對諸妃宮人?大哥哥還出手打了唐國公世子,李令桓固然罪有應得,但皓寧本身有錯,這個打可就是無理取鬧了,大哥哥的前程恐怕也會有礙。就算這些都不考慮,難道舅母真要看著三妹妹死嗎?”涵因這番話是站在大太太的角度來說的,語氣很是誠懇。


    大太太想想自己的長女賢妃,失寵之後,在宮中如履薄冰,而自己的丈夫則被貶斥遠地,皓軒年輕處事不周密,上麵老太太的身子時好時壞,下麵女兒還不讓自己省心,她不由悲從中來,剛剛的憤懣之情全化作了絕望之意。


    涵因見她心誌動搖,再接再厲:“這件事太夫人和大嫂都不知道,桓哥兒自己也絕不會說出去,全家都覺得對不住皓寧,往後一定會加倍好好待她的。”


    大太太仿佛一下子喪失了所有的力氣一般,按著腦袋,剛剛咄咄逼人的氣勢也化為烏有,她看了涵因一眼,擺擺手,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迴去吧。”


    “多謝舅母體恤,三日後,唐國公府將派官媒人上門。舅母好好休息,涵因就不多打擾了。告辭。”涵因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也便不再刺激大太太,說完了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大太太卻似乎沒有反應,涵因走了之後,還一個人愣愣的坐在正廳的椅子上,身子抑製不住的抖動著。


    下人們誰也不敢上去勸說,生怕觸了黴頭。最後,還是徐媽媽走了進去,站在大太太身邊,小心翼翼的勸道:“夫人,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好歹也吃一點吧。”


    大太太忽然抓住胳膊,哭了出來:“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徐媽媽拍著大太太的肩膀,安撫著她,等她哭夠了,才勸道:“唉,這件事雖然生氣,可太太卻不能置氣,老爺不在,您現在是家裏的主心骨。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指望著您呢。”


    大太太緊緊攥著拳頭,縱使哭了這一通,胸中的悶氣還是怎麽也唿不出去,憋在那裏,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還能怎麽辦,他們抓住了皓寧一輩子的把柄啊,我卻還得把她送到那樣的家裏去。”


    “我知道夫人心裏不甘,可碰上這種事,終歸女兒家是吃虧的。再說,這件事就算鬧出來,那李令桓頂多削了唐國公世子的爵位,難道還真能要了他的命麽,我看那李湛正樂得讓自己兒子襲爵呢。”徐媽媽說道,她心裏對皓寧根本不以為然,她在這府中這麽些年,皓寧的那些小動作又怎麽瞞得過她去,皓寧隨著年齡增大,膽子也越發大了起來。有前幾次的事例在先,她什麽事做不出來呢。


    可是大太太卻總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的女兒不過是一時糊塗,已經改好了,每次皓寧犯了錯,給的懲罰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沒過幾天,皓寧說些甜言蜜語,大太太教訓幾句,就把她輕輕放過了。


    這也造成皓寧屢教不改,甚至變本加厲,最終吃了大虧。


    大太太閉了一會兒眼睛,讓心情平複下來,對徐媽媽說道:“去把三姑娘給我叫來。”


    徐媽媽趕緊吩咐小丫頭去請皓寧。


    不一時,皓寧來了,眼睛已經哭成了桃子,見到大太太,委委屈屈的說了一聲:“母親……”


    大太太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想起她之前跟自己說,隻是一時貪玩,想要看看夜裏寺中的景色,所以溜了出去,誰知道碰上了李令桓。於是,她對韋氏才那樣理直氣壯。誰知她竟然寫了那樣一副字條,被涵因拿捏住,讓情況一下子被動了起來。


    她想到皓寧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對自己說實話,心中一陣氣惱,臉色也陰沉了起來,對皓寧喝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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