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個耳光搧在梁鬆之的臉上,他的臉瞬間腫脹了起來,他緊咬著嘴不發一聲,因為他知道,劉錦這一次是真生氣了。


    “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跟我知會一聲,就敢自作主張!”劉錦喝問道。


    “當時情況緊急,外甥……外甥也沒想那麽多。”梁鬆之耷拉著腦袋,三角眼被腫起的臉頰擠的越發小了。


    “沒想那麽多?!宮闈之事不比別的,一點小事就能要了命!我看你平時挺機靈,怎麽遇上這種事就不動動腦子。”劉錦氣的嘴唇都哆嗦了起來。


    梁鬆之小聲嘟囔著:“當時隻想著,若是我那店裏的雙皮奶出了問題,豈不是會牽連舅舅,所以……而且當時的情況,也容不得我深想。”


    “你以為現在人家就不會懷疑嗎?在這個當口偏偏那牛丟了,那吃食不賣了,說這是巧合,誰信?”劉錦見外甥還強嘴又氣又無奈,“皇上為什麽免你的陪讀之職,明顯是在懷疑這件事是我設的局。”


    梁鬆之聽這話頭低的更深:“是外甥錯了,請舅舅責罰。”


    劉錦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責罰你有什麽用,這件事你要長教訓。以後處置事情切不可這麽毛毛躁躁,否則早晚被人兜到套子裏麵去。現在朝中暗流洶湧,皇上又早就看我不順眼了,一個不好咱們的身家性命就丟了。”


    梁鬆之唯唯諾諾的應了。


    劉錦罵了半天也累了,歇了口氣,眯起眼睛:“那姓鄭的小姑娘不簡單呢,一個借力打力,泰王反而擇了個幹淨。反倒是咱們說不清楚了。有點意思。”


    “那之前舅舅為什麽要我跟她拉關係,這倒好,沒事反倒找上事來了。”梁鬆之嘟囔道。


    “你這小子不好好反省自己。倒挑起舅舅的不是來了。”


    劉錦瞪了他一眼,梁鬆之馬上老實了,笑道:“嘿嘿,我這不是不能理解您老人家的深意麽。”


    劉錦也不能解釋自己為什麽對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姑娘下那麽大的功夫,但這個小姑娘和長公主之間那種似有似無的微妙聯係,讓他不得不在意。


    許是在宮裏的日子過得太過緊張,又也許悲傷的情緒太過消耗精力,一迴到家裏,涵因趴在床上倒頭大睡,這一夜竟然什麽夢都沒有作。就那樣沉沉的睡去。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涵因才睜開眼睛。


    “姑娘起了。”慕雲溫柔的聲音傳進涵因的耳朵,她剛要轉身出去那洗漱的用具,衣角卻被拽住了。迴身一看,一隻手伸出從被窩裏伸出來揪住了她的衣襟,涵因正張著惺忪的睡眼直直的看著她。


    慕雲把涵因的手塞迴被窩裏,坐在床邊,撫摸著涵因的腦袋。把她散亂的頭發撥到一邊,柔聲說道:“要不姑娘再睡會兒吧。”


    涵因搖搖頭:“不想睡了。”


    “那我伺候姑娘起來吧。”慕雲笑道。


    “慕雲,你比我大兩歲,今天都十七了吧。”涵因忽的說道:“你要是有什麽看中的人,我一定為你做主。”


    慕雲笑道:“姑娘怎麽好好地說起這個來。”


    “我說的是正經話。”涵因看著她,拉住她的手:“你想要什麽樣的。隨你的意思。”


    “好,我要是有看中的,一定讓姑娘給我做主。”慕雲輕快的笑道:“姑娘既然不想睡了。就別窩在床上,上院子裏麵散一散。”


    說完出去給涵因打水了。


    涵因這一日坐在繡架前麵,悶悶的繡著繡品,不知做這針線做了多久,一抬頭。太陽已經西斜了。


    這時,廚下角門有人來傳話。說有個姑娘來見咱們家姑娘,說是有要緊事。


    涵因讓把人帶進來,竟是崔皓軒身邊的紅綢。


    “紅綢姐姐快坐吧。”涵因讓慕雲去倒茶,問道:“大哥哥……他怎麽樣了?”


    紅綢的眼神卻躲躲閃閃。


    涵因知道她有話要說,吩咐祈月幾個都先出去。


    紅綢見隻有涵因了,方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這是公子讓我交給姑娘的。”


    涵因接過來一看,上麵寫道:“自數月前衝靜居一別,日夜思念,近聞你我之親事難為,嚐於臥榻之上輾轉思量,願與卿效文君相如,永結同心,待有成之時,再求父母迴轉。今日戌時二刻,慈恩寺外,不見不散。”


    涵因看著紅綢:“這是大公子的親筆?”


    “奴婢親眼看著大公子寫好交給我的。” 紅綢答道,跟涵因那冰涼的眸子一接觸,忙垂下眼睛又趕忙說道:“哦,我並不知道這新上寫了什麽,姑娘您也知道,奴婢是不識字的。”


    涵因盯著她看來一會兒,方點點頭:“他怎麽跟你說的?”


    “隻說讓我悄悄出來,把這個親手交給姑娘。”紅綢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涵因。


    “公子現在怎麽樣了。”涵因問道。


    紅綢嘴裏帶了哭腔:“公子因思念姑娘,已經好些日子不吃飯了,他寫這信的時候,連筆都拿不穩了。”


    涵因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了,你且迴去吧。”


    “姑娘有什麽話要帶給大公子?”紅綢建議道。


    涵因搖搖頭:“沒什麽話,你就跟他說我知道了。”


    “那我就迴去了。”紅綢給涵因福了福便告退了,臨走卻轉過身來,又說道:“姑娘不如也寫封迴信,我也好給公子有個交代。”


    涵因看著她沒有說話,紅綢被涵因看的發毛,笑道:“我隻是這麽一說,姑娘要是不願意寫就罷了。”說完趕緊走了。


    涵因盯著這信發呆半餉,直到慕雲、祈月在外麵探頭探腦,方才迴過神來,把信折好,放進懷中。


    又尋思半日,問道:“祈月,什麽時辰了?”


    “已經過了酉時了。”


    “祈月,去給我備車,我要出去一趟。”涵因說道。


    晚間,靖國公府出了大亂子。


    大太太手裏舉著一封書信,衝著跪在地上的紅綢怒喝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紅綢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打著哆嗦:“大公子今天收到這個之後就坐臥不寧的……奴婢……奴婢也不知……”


    皓寧站在旁邊勸道:“母親消消氣,把事情問清楚了再說。”


    “現在他人在哪呢?”大太太怒意不減。


    紅綢搖搖頭:“奴婢也不知,奴婢去傳晚膳,迴來就不見了大公子,隻撿了這個,奴婢不認識字,所以找三姑娘看……”


    徐媽媽趕緊給大太太端上一杯茶來:“太太先歇口氣,這事情還沒搞清楚……”


    “怎麽沒搞清楚!還要怎麽清楚,嗬,好個‘五姓貴女’,竟然做出這種事體來,虧我白養了她這麽多年,竟是養了隻狼,她不如意,就反咬我一口。”


    那信上是一手攢花小楷,婉約別致,赫然寫著:“畏子不敢;畏子不奔。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今日戌時二刻,慈恩寺外,不見不散。”


    這是《詩經?王風?大車》講的是一對地位懸殊的男女山盟海誓私奔的故事。


    “你們怎麽伺候的。一個大活人竟能看丟了!”大太太啪的把那信拍在桌上,“走,叫上家丁護衛,去慈恩寺,綁也得把他綁迴來。”


    “母親,也帶著我去吧。”皓寧憂心忡忡的說。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麽好參與這種事。你就在家等著吧。”大太太想都沒想便否決了。


    皓寧卻纏住她:“母親,寧兒是擔心您氣壞了,實在是放心不下,母親就帶我去吧,再說,我去勸勸哥哥,他說不定就聽了。”


    大太太欣慰的看著皓寧:“果然長大了,懂事了,也知道體貼母親。比你那哥哥強多了。好,一起去吧。”


    天色已黑,月朗星稀,大太太生怕截不到皓軒,命令家仆快些趕路,車夫揚起鞭子催馬快走,將後麵跟著步行的仆役漸漸拉下了許多。慈恩寺在城南,相對於熱鬧的北城,那裏住戶稀少,此時更是鮮有行人,嘚嘚的馬蹄聲敲在這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分明。


    大太太著急的頻頻拉開車窗簾,向外探看。眼見視線中終於出現了高聳莊嚴的佛塔,大太太才將焦躁的情緒按了下來。開始想到底要怎麽處置這件醜事,心裏暗恨涵因,竟然不顧廉恥,勾引皓軒私奔。


    萬一事情傳出去,皓軒的名聲就完蛋了。大太太一手扶著額頭,另一隻手攥著衣襟的一角揉了又揉。


    “夫人,到了。”馬車停了下來,仆役放下凳子,請夫人下車。


    皓寧和徐媽媽攙扶著大太太走下馬車來。


    大太太遠遠的看著佛寺的大門前有人影,隻是離得遠看不大清楚,她料定必是皓軒。急吼吼的沿著大門前的階梯拾級而上。剛走了幾步,便覺得胸口發悶,知道自己是氣到了,也不肯站住順順氣,咬了牙接著往上走。


    徐媽媽腿腳不大利索,走得慢,大太太心急,幹脆甩下她自己走。皓寧一見,趕忙跟上扶著,生怕母親跌了交。


    那人影見他們來了,不僅不跑,反而衝著他們走過來。


    待雙方走近了,借著月光一看那人的麵目,大太太大吃一驚:“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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