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上下的土匪們群龍無首,早就跑了個精光,想是尋找他們自己的大部隊去了。


    泠然丟了塊玉給一個在城門內探頭探腦的小商販,那人倒老老實實整治了些酒菜,與三五個人送過來果腹。


    新蕾想是也餓壞了,狼吞虎咽一番之後,才醒起要感謝。小丫頭雖然沒什麽閱曆,不過兩個神仙般的哥哥著緊的是誰總是看得出來的,於是整了整衣裳就跪到了泠然腳邊。


    “艾!千萬別行大禮。”泠然其實還挺不習慣人家給她下跪的。


    “姑娘收留我吧,如今我再無一個親人,又不見容於俗世。”


    “你不要那麽想,我們可以給你留點值錢東西……”泠然一邊反對,一邊拿眼睛溜著楚玉,看他身上哪裏還有值錢東西。


    楚玉打了個寒噤,幹脆站起來假作到城頭眺望。


    新蕾又抽抽噎噎哭起來:“姑娘,我不要錢,我什麽都會幹的,鋪床疊被、煮飯燒菜……求您就拿我當一個下等丫頭使喚,帶我離開這兒吧!”


    泠然好說歹說,新蕾就是不依,末了還流露出要是不收留她,就跳下城頭自盡的意思。


    杭莫兒忽笑吟吟地道:“妹妹不太精通女紅,收個幫手在身邊倒也使得,我看她怪機靈勁的,你就答應了罷。”


    紅綃拍了拍她的手,難得附和。


    泠然隻得先同意了,心裏打算將來在哪給新蕾說個好人家再打發。現在她已恢複了容貌,武功啥的練不練有超級保鏢在旁不重要,還真該學點女孩子該做的事,暫時收留人家也不錯。


    新蕾見她好不容易點了頭,總算鬆了口氣。當下帶著淚huā喊了聲“小姐”泠然才發覺有自個兒的丫頭感覺也不錯,跟當初豔豔被派侍奉她完全不同。不禁也咧嘴嘻嘻笑。


    一直等到後半夜,泠然開始猛打哈欠,楚玉想讓她靠在身上睡覺。她卻強撐住了,好容易等來了城外迤邐的火光。原來是清衡子不負所托,帶來了能接管城防的大軍。


    那襄陽守備聽說襄王大駕在此,親自典了幾千人也前來拜見,跟隨在親軍中的陸子高和秦子陵等見王爺終於尋到了“王妃”個個鞠躬大千喜氣洋洋。


    於是派人進山尋找房縣守軍和百姓,楚玉擁了哈欠連天的泠然,一行人浩浩蕩蕩占了縣太爺頗顯簡陋的府衙將歇了一晚。


    等到泠然手軟腳軟地醒過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身在半空的鶴背之上,而且全身使不出一絲力氣來,身後緊緊抱著她的,自然是楚玉。


    俯瞰腳下徐徐而過的山川河流,她這一氣委實非同小可。


    原本以為房縣有他幾千親軍,還有四名最貼身的小太監,再怎麽說他的師父也在,楚玉絕對不會耍這種手段,想不到啊想不到……


    她想掙紮,也不知他使用了什麽法子。手腳微微能動,可力氣卻沒有平日的十分之一。


    楚玉倒有些怕她生氣,將下巴輕輕蹭著她的脖子,用親昵行動求饒。


    泠然估摸著這家夥實在有點背信。一定要好好嚇他一嚇,便用十分虛弱的口氣歎道:“子墨,是不是取了包裏一味藥用在我身上了?”


    “泠兒不要生氣,我……也不會一直不讓你們見麵,過個一年半載的,你想迴師門我可陪同你去。”


    “現在不是那個問題!你是不是用了我包裏那味藥?”


    楚玉點點頭,將她抱得更緊。


    泠然又歎了口氣:“看來天命如此,你我的緣分也就是這樣了。”


    “你為了他,當真要與我分開麽?”楚玉想起紅綃昨天的話,心頭橫了一根刺,真是氣苦難言。


    “不是。”泠然勉強轉身對他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那藥上寫著什麽,你沒看清楚就給我用了麽?”


    楚玉一怔:“看清楚了,不是說叫人昏昏欲睡,渾身有力也使不出來麽?”


    “那是,瓶子太小了,我不耐煩寫完。”泠然開始瞎編亂造,這時寒風吹得人僵冷,她麵部表情也看不出一絲痕跡,甚至將眼珠子也定住不動了:“這藥無色無味,卻帶劇毒,祖師爺的《大荒經》中注明無藥可解四字,死前卻能叫人苦楚萬狀,我本來是想給大奸大惡之輩用的……才帶在身上。”


    楚玉急探她脈搏,泠然稍稍控製,也就顯得沉滯無力,他將信將疑下卻是後悔不迭,隻追問:“真的?”


    泠然不語,泫然欲泣地軟在他身上。


    本來她這謊撒得也並不高明,若非是相信楚玉不敢拿她的性命開玩笑,絲毫不敢賭,那也嚇不倒他。


    岐黃宮有些古怪的藥也不稀奇,世上尚有不能解的毒藥楚玉自然也信,想到因一己之私可能害了她,那張無懈可擊的俊麵頓時成了土色,六神無主下隻想轉迴頭趕緊去尋紅綃。


    泠然察覺他的行動,心裏笑得腸子打結,不過他手上因緊張太過用力,箍得她肋骨都隱隱發疼,就不是那麽好玩的事了。


    剛一折返方向,兩人就見到前方紅綃公子迎麵飛來。


    這一會,楚玉倒像見了親密戰友,瞧見他也不那麽憎惡了。


    泠然邊朝紅綃擠眉弄眼,邊帶著哭腔叫道:“師兄救命,我吃了蝕筋散,祖師爺不是說無藥可解麽?怎麽辦啊?”


    紅綃一怔,白綾已出,乘著楚玉心亂如麻,已將泠然淩空抓到了他的黑羽鶴上。


    驚此一嚇,楚玉雖很快知道她的心思,也著實氣悶了一段,不過畢竟每日裏軟玉溫香在抱,相形之下倒無端生出優越感,每日裏瞧紅綃都覺悲慘可憐。


    他們所率的小部隊俘獲了幾萬叛民,在泠然一番遊說之下,楚玉下令將泰半跟從作亂的農人獵人都放了,便在襄陽城中等候朝廷剿匪大軍前來接手。


    泠然想過一過大明普通百姓的生活,襄陽太守好不容易命人尋了一處鬧市中的小院落,裏頭都是木板屋,鋪子就在地上,雖然幹淨,但是連隔壁輕聲說話也能聽個清楚,楚玉心思不便親熱,完全不滿意。


    可是泠然卻認為這樣的民居很有意思,歡歡喜喜住下了,襄王爺隻好舍命陪君子。


    不過,比方某夜他正濃情蜜意擁著心愛的人,胸中欲念似閣樓紛起,自後轉過泠然的櫻唇,氣喘籲籲地蹂躪一番。


    泠然被他弄得全身火熱,卻不敢掙紮,以免弄出聲響被人取笑。


    楚玉暗喜,準備帶她共效於飛,夜色中忽然傳來淒清的塤聲……


    都說音樂能影響人的心境,果不其然,如泣如訴的樂聲不多時就讓他腦中的綺思雜念飛到九霄雲外,最後,泠然見他奮起提劍拉開薄薄的木門出去,心驚肉跳。(隻是這時候她已有些衣不蔽體),手忙腳亂換了衣服出來,塤聲也停了。


    清冷月光下的小院,楚玉和紅綃“無聲”鬥了一會,總是分不出勝負,又覺無趣,兩人開始拚各種才華——比方說棋道。


    到紅綃的木屋中,棋盤一擺開,看他們的架勢就可以下到天亮,泠然在一旁看得直打哈欠。


    紅綃會體貼地說:“師妹困了,早些去安歇吧!我非要殺他個片甲不留不可。”


    楚玉本想陪著泠然一起迴房,可是下了幾盤都是和局,聽他如此說,氣不打一處來,自鼻間冷哼了一聲,道:“咱們打個賭,輸的人答應贏的人一件事,敢麽?”


    “甚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紅綃眉頭也不皺一下,自眼底瞟著楚玉,似乎勝券在握。


    泠然好奇,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她知道楚玉的棋下得很不錯,難道師兄有什麽法子?


    隻聽楚玉道:“我贏了,以後你沒得到我的允許,就不許吹塤。”


    想起剛才〖房〗中的旖旎風光,泠然麵紅耳赤。


    “沒問題。”紅綃答應得極其爽快。


    楚玉便覺有幾分詭異,眉頭跳了跳。


    “若是我贏了……”紅綃拖著長長的音,以雙手支著身子,一種十分舒適的姿態靠到木板地上:“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不許和師妹成親。”


    楚玉勃然作色:“誰說可以拿這麽嚴重的事要求對方了?”


    “你隻說一件事,原來還有不敢的麽?”


    楚玉被紅綃反將了一軍,不自在地咳嗽一聲,忽然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本王必須對令師妹負責!事實上,我們已經……嗬嗬嗬嗬嗬!”看著紅綃在燈影下漸漸發青的臉色,他十分得意。


    泠然在一旁氣炸了肺,雙拳緊握,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拍在他可惡又璀璨的笑容上。


    紅綃緩緩迴過頭,用沉痛的眼神望著她。


    泠然心頭一陣發虛,兩腳晃蕩著就想開溜。


    “師妹!你終於知道了吧?”紅綃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女子家不知自重,遇到這樣沒有口德的男人,就是跟你一樣的下場,聽師兄的話,沒有成親以前,莫要再與他同房了,名節要緊啊!”


    楚玉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這下完了。


    泠然到今天才發現真正的大腹黑是師兄!


    還好作為一個現代人,她的臉皮夠厚,聞言一下一下重重地點頭:“是,師兄教訓得是,我知道錯了,以後就與杭姐姐同房。”


    “泠兒……”楚玉叫了一聲,抬腿就想走。


    紅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楚玉惡寒地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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