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若不動容恐怕也枉為男兒,楚玉身軀紋絲未動,卻也沒有推開她,隻道:“不要這樣,進去說話吧。”


    李寶煙忙起身拭去眼淚,又恐他厭煩,急急露出一個笑容道:“王爺恕罪!妾失態了。”


    楚玉搖搖頭,邊往裏走邊道:“先包紮好傷口再來侍奉。”


    卻說這李寶煙雖生得嬌弱風流,到底也是東廠廠公命人調教出來的,怎不識得侍候男人的手段?再加上她自從到了王府,早把一顆情心係在楚玉身上,聽到侍奉兩個字,喜出望外,借著入內包紮傷口,換了一襲貼身的輕紗繡衣出來,嬌喚一聲王爺,早把傷心哀戚之態盡數收了。


    楚玉正在出神,驟聽到嬌滴滴的唿喚,忽想起泠然笑嘻嘻喚他王爺的光景,終覺眼前的李寶煙再如何,到底是與其他女子一般,與那小丫頭自然坦蕩之態完全不同,心裏方起的那絲憐惜已降了一半。


    想起泠然自然無邪的態度,他唇邊泛起一絲淺笑,轉念又意識到她之所以能有那種態度,豈不正是心中沒有自己?胸臆間猛然就湧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來,心想今夜就在此留宿,看她會如何!


    他指了指幾上棋盤,李寶煙不敢怠慢,忙欠身坐到他對麵,兩人就對弈了起來。


    這李寶煙是化竅玲瓏心的美人兒,知道怎麽做會叫男人喜歡,怎麽會招致厭煩,故此下棋就下棋,除了見楚玉發愣時輕聲催一句“王爺”再不敢多問什麽。於她而言,能這樣與王爺對坐,燈火下近距離望著他醉人的容顏,也是莫大的榮耀。


    連下了幾盤,夜漸漸深了,三更的梆子“篤、篤、篤”地響過,往日棋道大大精於李寶煙的楚玉竟隻贏了一子二子,還是李寶煙刻意讓出來的,她心中不覺也帶了疑問。


    不過聰明女人是不會尋根究裏的,她麵上帶了三分春色,目光如波流轉,道:“王爺,夜已深了,是否讓妾侍奉您就寢?”


    楚玉擲下了手中棋子,終究捺不住心裏瘋長上來的野草,向立在一旁的秦子陵道:“你迴澹懷殿看看,房裏的丫頭是不是還在候著,你就告訴她,本王今夜不迴去,宿在十一夫人這裏了。”


    李寶煙聞言臉上浮現一絲愁容,王爺什麽時候要在哪兒就寢,何曾告訴過任何人呢?今日剛聽說他為了房裏的丫頭對石玉鳳和別敏大發雷霆,還剮了一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奴才,如今看起來,這個丫頭真的叫他上心了!這可如何是好?


    “重下一盤。”楚玉道。


    李寶煙擠出一個小心的笑容,親手收拾殘局,理了一會兒,道:“王爺,您明日還要上朝,此時就寢,也不過才能睡上一個時辰罷了,妾擔心您的身子,不如早些睡罷?”


    楚玉手指輕輕叩著小幾,狀態似很放鬆,聽見李寶煙這麽說,淡淡道:“不要多話。”心裏卻已如走馬燈一般。


    等了不多久,秦子陵就小跑著迴來了,道:“啟稟王爺,奴才迴殿去看,張姑娘已經睡著了,奴才就把她喚起來,轉達了王爺的吩咐。”


    這小子心眼也太實了,居然還喚她起來說上兩句話!楚玉狀似不經意,唔了一聲,問道:“她怎麽說?”


    秦子陵一愣,道:“沒怎麽說呀。”


    “總有……反應和表情吧?”


    秦子陵想了一想,才道:“哦,哦,張姑娘說知道了。”


    “然後呢?”楚玉追問。


    “然後……然後她就又睡了啊!”


    楚玉如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惱恨了一會,起身道:“就寢。”


    大踏步就往內室走去。


    李寶煙籲出一口氣,忙跟了進去。


    室內早就熏上了龍誕香,燭影搖紅,那紫檀螺鈉鑲七寶瓔珞描金拔步床上錦帳軟枕,映得一室旖旎,帶出九分春色。


    楚玉走過去倒在貴妃椅上,雙手交疊在胸前,眉頭緊鎖在一起。


    李寶煙緩步上前輕輕替他除去鞋襪,見他沒有反對,身子就輕輕往上挨了過去,那手如小蛇一般自他修長的腿上一路向上撫摸,停在中途,紅唇已悄悄近了他俊美無儔的容顏,她開始心醉神馳,帶著情欲,試探著觸到了他的臉頰。


    楚玉閉著眼,任李寶煙放肆,此時腦子中卻全是那個可惡的丫頭……


    李寶煙一喜,紅唇往他唇上湊去,手上也放肆起來,撫上了關鍵部位。


    馥鬱的香氣衝入鼻端,楚玉突然感覺索然無趣,前幾日那丫頭在跟前換個衣裳就熱血沸騰的他,此時竟沒有半點欲念,那隻手覆到中間,他就驟然掙開眼彈了起來。


    李寶煙嚇了一跳,趕忙跪在他身前,楚楚動人地抬起頭來,道:,“王爺,讓寶煙侍候您!”


    ,“該死!”他在心中咒罵了一句,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股焦燥的情緒,道:,“改日吧,今〖日〗本王沒有心情。”急匆匆拔腿就走。


    李寶煙身子往前一傾,伸手想去抓,卻撲了一個空,伏在地上,淚水漣漣而下。


    楚玉滿腔鬱悶,趕同了澹懷殿,裏麵果然寂靜一片,踏入東次間,隻聽到那丫頭細細的唿吸。


    她倒睡得著!楚玉又是沒來由一陣惱怒,立在自己的房門口,既想推門進去,又想去搖醒泠然,糾結不已。


    泠然其實被秦子陵喚醒之後就睡不著了,白天睡得太多,她一直在想著紅綃公子為什麽會做男寵。照他的身手也不至於混不到飯吃啊!


    是有苦衷還是有目的?有苦衷的話,他也太可憐了,要是有目的,是怎樣的大事,讓他連這樣的事也甘於去做?吳偉好像認得他許久的樣子,是不是該尋他問一問紅綃公子的來曆呢?


    必要尋出根由來,才能想辦法讓他開懷!泠然思來想去,就聽具外麵楚玉迴來的聲音。


    她忙眯眼裝睡,不是說要在十一夫人那裏安歇嗎?怎麽半夜三更又跑迴來了?她剛猶豫著該不該起來,眼前燈光一亮,他已舉著一個燭台站在她麵前,咆哮道:,“起來!本王迴來,竟然還敢裝睡!反了你了!”


    這人有狗鼻子嗎?怎麽知道自己裝睡?泠然來不及細思,忙一溜下了地,裝出一昏迷迷瞪瞪的樣子來左顧右盼道:,“王爺迴來了?在哪……在哪?”


    楚玉恨不得一個巴掌扇過去,卻隻是一把拿住她纖細的後頸往自己房裏帶過去,道:,“讓你裝!”


    泠然腳步踉蹌,差點摔倒,卻不知他怎麽會這麽大的火氣,心想自己也沒再犯什麽事,莫非是紅綃公子來過的事被他知道了?那可不是玩的……


    ,“王爺,奴婢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氣。


    ”胳膊是拗不過大腿的,泠然連忙服軟。


    楚玉瞪著她,見她衣裳單薄,側過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口氣溫順,氣已消了不少,忽覺掌下滑膩非常,心中一動,就想把她攬入懷中。


    可是小丫頭已經乘著他愣神之際脫出了他的掌控,跪了下來,道:,“王爺,奴婢犯了什麽錯,您打也行,罵也行,我總是感激您的救命之恩的,千萬別氣到自己,要不然奴婢就是死了化成灰,心裏也是萬分愧疚的。”


    楚玉瞧她誠懇的模樣,一翻話說得楚楚可憐,一股柔情從心底深處浮起,霎時間掃去了怒氣,心道:她一個女孩子家,與本王同處一室,又幾次三番穿著褻衣在我麵前出現,也沒有半分羞愧之意,她應該已將自己視作我的人了吧?可為何又總是一副不把我放心上的樣子?難道她寧願這樣更加親近我所以才說不願做王妃夫人?


    通房丫頭的概念在王公貴族甚至是普通富戶人家都是極其普遍和根深蒂固的,楚玉也十分相信自己的魅力,自覺推論得合情合理。


    卻不知泠然心中正暗暗得意,她這一套求情口訣那可是從父母身上演練出來的,百試不爽!話說小時候她是個男孩頭,天天,“欺男霸女”的,被別的同學家長前來告狀,每次老媽火到一定的程度,隻要她說出寧願自己怎樣怎樣也不願意叫老媽生氣的時候,老媽總是最容易饒過自己,而且會感動得一塌糊塗,認為女兒畢竟有孝心看王爺的神色,原來這一套用在他身上一樣合適!太爽了!


    ,“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楚玉一把提溜起她”“給我好好想想,你錯在哪了,說得好,本王就饒了你。”接下來,如果她還是這麽,“深情脈脈”的話,今日就收了她罷?楚玉輕輕圈著她的肩,隻待她再服一服軟,就把她給吃了。


    泠然腦中一轉,在沒有弄清楚他是為什麽生氣的情況下,當然不會抖出紅綃公子,她也沒顧及到此時兩人危險曖昧的距離,試探地,1j、


    心地說出了一個萬能〖答〗案:,“奴婢侍候王爺不周?”


    ,“嗯!”楚玉相當滿意,已微微露出了一個令人迷醉的笑容,道:,“怎麽不周了?”


    襄王殿下這句話已經是調情,並不想再追究小丫頭不等他迴來就先睡的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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