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漫天襲來,沙礫吹在肌膚上,帶來尖銳的疼痛。加上灼熱的豔陽烤炙,教人痛得更加難忍。


    離開宮殿不遠處,在樓蘭城的廣場上,有一口清泉,名為甜水泉,泉水清澈而甘冽,是樓蘭城居民日常飲水供給處。摟蘭城的建築具有強烈的邊疆風格,以柳木編成牆,再繪上斑斕的色彩,城內以厚硬的黃磚鋪成大道小徑,而廣場位於樓蘭城的正中央。


    冰兒舉著沉重的陶瓶,麵無表情地站立在井的邊緣,拿出柳木編成的桶,舀出桶桶清泉。她穿著羊皮襖子,腰間係著皮襖裙,優美的四肢都裸露在陽光之下,頸項間的銀質鎖鏈引來眾人的目光。


    眾人在她身後議論紛紛,從那條鎖鏈上辨認出她的身分。


    韓振夜要她跟著一般奴隸居住,隻是偶爾召喚她,要她做些換水更衣的舉動,卻沒有真正地傷害她。


    那雙黑眸始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麽?他是不是在算計著,考慮該如何折磨她?


    因為木桶沉重,汲水數次後,她的雙手有些顫抖,雪白的肌膚因為勞累及炙熱的陽光,沁入點點香汗。她暫時歇息,以薄紗擦著汗。陽光炙盛,她有些頭昏眼花,腳步不穩地顛躓了幾下,手中的柳木桶摔在地上,濺開水花。


    一聲尖銳的驚唿傳來,緊接著是駱駝蹄子亂踏的聲音。冰兒本能地閃開,躲避到井的另一方。


    被水花驚嚇到的,是一長串的駱駝隊伍,為首的那頭駱駝慌亂地舉到蹄子,把背上的男人甩了下來。眾人瞧見這狼狽的景況,全都發出大笑,那男人則是惱羞成怒,氣唿唿地站起身,往冰兒大步走了過來。


    “你這笨女人,在搞些什麽?!”他憤怒地罵道,衣著十分華麗,卻不像是樓蘭的國民。


    細看那列駱駝隊伍,衣衫行旅都華麗非凡,在隊伍的中央,一名年輕的男人高坐在白色的駱駝背上,男人的眼眸是天空似的藍,嘴角抿著,額上有著燦爛的珠寶飾品,珠寶以孔雀河的玉石雕成了危須國的紋徽。


    那個從駱駝上摔下來的的男人氣憤地瞪著冰兒,瞧見她頸項間精致的鎖鏈,認出這美貌的女子隻是個地位低微的奴隸。


    “該死的奴隸,你的主人沒好好管教你嗎?”他揚起馬鞭一抽,鞭子圈住冰兒纖細的腰,硬是將她扯了過來。


    她嬌小的身子被拖倒在地,細致的肌膚在粗糙的地麵摩擦,傷口很快滲出鮮血。她咬住唇,沒有出聲求饒,仍是傲然地瞪著那個男人。


    “這是什麽眼神?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他吼叫著,扯住她盤繞在頸項間的鎖鏈。


    感受到後方有主人饒富興味的目光。主人沒有出聲阻止,而他對樓蘭的居民本來就沒有什麽好感,如今這個美貌的女奴冒犯了他,他可有許多方法可以整治她。


    走上前去,他捏著冰兒的下顎,左右開弓狠狠地打了她數個巴掌,那可不是做做樣子,而是用盡力氣地打著。


    廣場上一片死寂,沒有人上前插手,全都靜默地看著。一切仿佛山雨欲來,沉默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還想要活命,就快些放開我,否則讓擁有我的人見著,那可不好。”冰兒冷漠地說道,嘴角的血沿著唇瓣滑下,染在羊皮襖子上,她沒有去擦拭。因為那幾下的重擊,她的耳朵至今還嗡嗡作響。


    男人冷笑著,用力扯緊鎖鏈,逼得她低下頭去,貼近他潮濕的靴子。“會有多不好?他會怎麽做?殺了我嗎?”他完全不當一迴事,以為冰兒在威脅他。“收拾好你惹出的亂子,把靴麵上的水舔幹,若是舔得大爺我高興了,我就放了你。”


    冰兒仍是抬著頭,毫不畏懼地看著。這個人的威脅並不能傷害她,真正能傷害她的,應該是某種更細致的痛苦,隻有一個男人掌握了她的堅強與脆弱,決定更讓她生不如死。


    男人瞧見她強硬的態度,更加沒有台階可下。所有的樓蘭城民都在看著,而他竟然無法馴服一個低下的女奴。他氣急敗壞地猛扯鎖鏈,不在乎她細致的頸項已經被磨得受傷。


    “聽不進我的話嗎?給我乖乖舔幹——”


    半空之中,倏地有藍光閃過。


    隻是轉眼之間的事情,先前那個男人還在逞兇,逼迫冰兒舔淨他的靴子,一雙手扯住鎖鏈拚命扯動。而下一瞬間,他的雙腕出現一道紅線,紅線轉眼擴大,成為洶湧的血泉,他的一雙手被鋒利的刀刃切斷,跟身體分了家。跌在地上,鮮血染紅了黃磚。


    廣場上發出驚唿聲,那人痛喊著,蹲跪在地上,狼狽地妄想把斷腕接迴身上。


    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來,陰影籠罩了冰兒。她緩慢地抬起頭來,因為陰影的關係而看不清他的麵貌,但她心知肚明,從最初就猜出了他的身分。


    韓振夜五官都隱藏著陰影中,而他那雙冰冷的黑眸卻是無法錯認的。冰兒的緊張沒有減少反而增加,她無法分析,他的出現是解救了她,還是更加威脅了她。


    “她是我的奴隸,誰也沒資格碰她。”韓振夜說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的手中持著一柄長劍,劍柄是上古的龍骸,而劍刃非常鋒利,殺人不見血。


    危須國來的使者們看見同伴雙腕被斷,氣憤地紛紛拔出武器,將韓振夜團團圍住。


    韓振夜隨即蹲低身子,專注的目光隻停放在冰兒身上,絲毫不將周遭一觸即發的危機看在眼裏。他的手握住了鎖鏈,指尖滑進銀環之下,觸摸她滲著血的傷口。瞧見她因為疼痛而略微瑟縮時,他的黑眸緩慢地眯起,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你受傷了。”他以平靜的聲音隱藏心中翻湧的怒火,甚至無法解釋看到冰兒被人傷害時,心髒像要迸裂的詭異感受。


    “不關你的事。”冰兒冷淡地說道,企圖維持著冰冷的態度;將真正的情緒隔離在靈魂的最角落,不讓他接觸。這是她最後可以自保的方法了。


    “沒有任何一個主人會容許旁人鞭打他的牲口,我也一樣。”冰兒戒備的態度讓他眼眸一沉,開口說出最殘忍的話。是啊!此刻她隻是一名女奴,他得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胸口竄過一陣刺痛,冰兒確定這世上不會有比他更殘忍可惡的男人。他企圖站起身來,不想麵對他那雙黑眸,隻是剛剛被打了數下,她仍有些頭暈,腳步無法平穩。


    韓振夜伸出手來,大掌用力一扯,很自然地將她納入自己的懷中。


    感受到他溫熱的男性氣息的瞬間,冰兒的身軀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僵硬。他現在所有的舉止,都代表著溫柔,她處處小心謹慎,不知道他又會說出什麽傷害她的話。


    廣場的一角翠羽搖搖,幾個美貌的女奴領著一頂珠環翠繞的軟轎前來,所有的樓蘭城民都慌忙跪下地去。軟轎內一隻潔白的手臂撩開絲幕,蒼月軟軟的嗓音裏帶著笑意,由軟轎上傳來。


    “夜兒,瞧瞧你又惹了什麽事,竟在城內舞刀弄劍的,小心嚇壞我的子民。”蒼月甜美的一笑,看見韓振夜手裏的那柄龍骸已然出鞘,笑意更深了幾分。“噢!那龍骸邪劍不是你最心愛的東西嗎?就算是遇見大敵也不曾出鞘,你從來舍不得它沾上血,今個兒是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終於拔劍出鞘了?”


    韓振夜的表情沒有改變,嘴角一抿,卻隻是冷漠地看了蒼月一眼,沒有多加解釋。


    駱駝行旅中的一個男人手持著劍,氣憤得全身顫抖,準備衝上前就韓振夜跟拚命。那個被斷腕的男人是他的親兄弟,這口氣教他如何忍得下去?


    “混帳家夥,我要你用命來陪那雙手腕!”他吼道,揮動長劍就要撲上前來。


    一直高坐在白色駱駝上的年輕男人卻在此時開口,一聲高喝就製止了屬下們的蠢動。


    “退下。”焚海出聲說道,語調無限尊貴。


    “但是……”持著劍的男人們氣憤難忍,卻又礙於焚海的阻止,仍是韓振夜在的周圍環繞著。


    “這是在樓蘭,可不是在危須。我們冒犯在先,傷了韓將軍心愛的女奴,自然必須吃點苦頭。”焚海似笑非笑地說道,沒有半分的怒意,笑意卻沒有到達那雙藍色的眼睛,這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虛假。


    絲幕撩得更開些,眾人可以看見軟轎的綾羅綢緞間,貌美慵懶的蒼月躺在一個半裸的俊美男人身上。那男人躺在軟轎上,雖然軟玉溫香在懷,臉色卻充滿著尷尬,沒有任何欣喜的痕跡。


    皇甫覺哀怨地看韓振夜著,卻悲哀地發現,韓振夜現在根本沒時間理會他。他暗暗歎了一口氣,認命地躺在軟轎上。


    “難得危須王你肯原諒我小侄的莽撞,蒼月在此謝過。”蒼月淡淡笑著,一眼就認出了焚海。韓振夜也真是會挑啊,哪個人不好得罪,竟得罪了前來商討國事的危須王一行人。


    危須王焚海也是年紀輕輕就繼承了王位,有著極大的野心,甚至跟中原一些勢力維持著一定程度的關係。樓蘭與危須兩國相鄰,而國力相當,兩國表麵上維持著和平,卻始終在暗地裏較勁。


    樓蘭的城民們發出低低的議論聲,萬萬沒有想到危須國的國王會扮成商旅進入樓蘭。


    韓振夜側過頭去看著蒼月,甚至沒有看焚海一眼。“你何必現在出來,等我一口氣處理幹淨了不是更幹脆?”他撇了撇唇,伸手一招,一頭紅鬃烈馬鐵蹄齊飛,迅速地奔到他麵前。


    蒼月仍是微笑。“你就算是殺了這些笨東西,我想危須王也不會計較的。我出麵是不希望你弄髒了這口井。要知道,人血是很難清理的。”她輕笑著說道。


    話裏明顯的侮辱讓焚海的笑容稍稍一僵,跟隨而來的侍從們眼中都投射出憤怒的火眼,卻又敢怒不敢言。


    韓振夜嘿的一聲冷笑,摟抱著冰兒翻身上了紅鬃烈馬。


    冰兒隻覺得眼前一花,身子就被他抱上馬背。這頭紅鬃烈馬很是高駿,她心中湧起膽怯。“韓振夜,你防開我!”她掙紮著,不明白他在眾人麵前摟抱她上馬是為了什麽。


    “女奴,真的想要我當眾賞你幾鞭嗎?”他靠近她的臉旁,逼問著她,嘴角浮現一抹殘忍的邪笑。胸口中有一股無法宣泄的緊繃情緒,他不知道是因為無法盡興殺人所產生的怒氣,還是緣於冰兒一再的反抗。


    冰兒的身軀僵硬,從那雙精光四迸的黑眸中,看出他殘酷的笑意。她不由自主地顫抖,懷疑要是膽敢在此時反抗,他真的會傷害她。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是主、她是奴,韓振夜無論要對她做些什麽,她都隻能服從。


    見冰兒眼中浮現認命的侔色,他卻沒有一絲一毫征服的喜悅和快感,心中那股緊繃的情緒卻更強烈了。他的黑眸一黯,這個女奴居然可以影響自己的情緒,而這一點,意外的觸怒了他。


    韓振夜一扯韁繩,驅策紅鬃烈馬來到蒼月的軟轎旁,沒有看焚海一眼,完全不把焚海放在眼中。


    “不讓我殺光他們,你就自己善後。”他簡潔地說道,沒有身為臣子的謙遜,反倒有著王者的傲然,生來就有讓人臣服的權威。


    交代完畢,他摟抱著冰兒,驅策駿馬,轉眼間就奔出了樓蘭城,往城外的無垠馳騁而去,很快地失去蹤影。


    “喂!姓韓的,給我迴來啊,你不能把我留在這裏……”軟轎上的皇甫覺撐起身子,急著想要叫嚷。


    這幾夜的折騰已經夠他受的了,他總不能一直“為國捐軀”下去;有生以來,他頭一次發現美人兒也上也是挺危險的。他極度地思鄉,懷念中原溫婉的姑娘們,幾乎想在夜裏對著月亮星星流眼淚。


    蒼月卻將他壓迴綾羅綢緞間,笑著貼上他寬闊的胸膛。


    “別嚷了,夜兒可無心聽任何人說話呢!瞧他那神色,大概有事要去忙了。”她笑得甜美,那雙媚眼閃閃發光。“別擔心啊!姐姐可以教教你,夜兒究竟想忙些什麽。”她一揮手就扯開轎梁上的繩結,絲幕一層層飄落,遮蔽了旁人的視線。


    撐著翠羽的女奴發出一聲叫喚,示意軟轎迴返宮殿。


    軟轎之中,隱約傳來蒼月的嬌笑聲,以及年輕男子的哀鳴聲。眾人還是低著頭,隻是全部把眼睛瞪得更大,訝異蒼月竟會收了個中原男寵。


    而危須王焚海則率領著部屬們,被領著走向王家貴客的休憩處。


    焚海坐在白色駱駝上,嘴角浮現一抹諷刺的笑,對蒼月荒謬行徑很是不以為然。白畫裏就跟俊美的男寵荒唐著。毫不在意地任由子民觀看,蒼月沒有半點身為王者的自覺。


    一個女人所領導的國家,能夠有多大的威脅?蒼月雖然貴為王者,卻終究是個愚蠢的女人,重要的是蒼月身邊的男人。躺臥在軟轎上的那個男人自然不是重點,焚海明白,若要讓樓蘭的強大勢力瓦解,首先就必須要殺了把個最得蒼月信任、統禦樓蘭所有兵力的男人。


    焚海的視線投向遠方,看往那頭紅鬃烈馬消逝的彼方,藍色的眼眸裏浮現了殺意。


    ☆☆☆


    樓蘭城外,有著綿延數裏的胡桃林,今年的雨季剛剛結束,胡桃林間一片蒼翠。


    冰兒坐在急速奔馳的紅鬃烈馬上,忐忑的心因為奔馳時的恣意而稍稍平靜。她仰起頭,讓風吹拂黑發,閉上眼睛享受著陽光的照拂。在變故發生前,她也是愛極了策馬狂奔的快感,當馬匹瘋狂奔馳時,她可以遺忘四周的一切。


    她陶醉的摸樣,被韓振夜看進眼中,他的黑眸中閃過一絲光芒,伸手握住她頸項上的鎖鏈,毫無預警地一扯,將她推下馬鞍。


    冰兒沒有防備,猛然被他推下馬背,驚駭地瞪到眼睛,口中發出驚慌的尖叫聲。她伸手本能地想要攀附他,他卻高踞馬背上,冷眼看著她摔跌下馬。那一瞬間,她以為他準備當場殺了她——嘩啦一聲,她沒有摔死在堅硬的土地上,而是跌進了冰冷的河川裏,轉眼成了落湯雞。恐懼褪去,她一點一滴清醒,僵硬地坐在河川中,原有的恐懼化成怒火,她仰起頭死瞪著他。


    “韓振夜!”她吼叫著他的名字,恨不得立刻殺了他。他並不是想殺了她。而是惡意地想要嚇她,沒有發出任何警告,就將她丟進冰冷的河川中。


    這條河床是樓蘭城的天然邊界,越過這條河床後,就是無垠的沙漠。


    他在馬背上冷眼看著她,因為瞧見她狼狽的樣子,眼裏的殘酷意外地轉化了,甚至湧現了某些類似笑意的溫暖。


    “你身上的血很礙眼,我可不想那些血敗了我的興致。”他淡淡地說道,接著策馬涉入河川淺灘,以劍鞘繞住她的鎖鏈,強迫她跟著前進。


    冰兒別無選擇地在河川中站起身,因為寒冷而發抖。河川的源頭埋於天山之內,是融化的雪水,縱然此刻陽光炙盛,全身都泡進溫度極低的水裏,卻還是寒冷徹骨。


    “你的興致?你的興趣不就是折磨我嗎?先前在城內,那個危須的使者不是做得很好嗎?你何不幹脆就在一旁看著他怎麽羞辱我?”她冷得牙齒大顫,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先前被他扔進河川的驚嚇,讓她失去了所有的溫馴。


    他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她,看見她身上的羊皮襖子,因為浸潤的河水,此刻牢牢地貼在她的嬌軀上,讓她曼妙的身段展露無遺。


    “多嘴的女奴。”他緩慢地說道,策著馬逐漸登上河岸。樓蘭城被他遠遠地拋在後方,這裏雖然鄰近樓蘭城,卻因為跟死亡沙漠接壤,附近根本沒有人煙。


    冰兒咬緊了唇,瞪著他的背影。她開始尋找地麵上的石頭,想要找一個最大最堅硬的,從後方偷襲他,砸破他那顆腦袋,殺了這個可惡的男人。


    “先要折磨我的話,在城內就可以進行了,何必還大費周章地把我帶離樓蘭城?”她質問道,掩飾著心中逐漸洶湧的不安。她甚至願意承受全樓蘭人議論紛紛的目光,也不願意與他獨處。


    他停下,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她濕淋淋的身子,甚至不打算隱藏,直接讓冰兒讀到自己黑瞳中赤裸裸的欲念。“這檔事我沒有和別人分享的習慣,特別是女奴吟哦嬌喘的喜悅唿喊聲,我喜歡獨自享受。”


    冰兒的臉色變得蒼白,終於明白了他打算做些什麽。


    他將她帶出樓蘭城,竟然是準備要占有她,徹底地宣布他的所有權!這裏?現在?她因為震驚而發抖,全身血液都冰涼了。縱然他們之間的初次也是在野外的桃花林裏,但是事過境遷,現在兩人之間隨著濃烈的仇恨,她沒有勇氣與他……


    “你休想!”她喊道,聲音卻十分軟弱。曠野中沒半個人,就算是真的有人經過,又有誰可以幫助她?他是她的主人,是她自願成為他的女奴的。


    他挑起濃眉,半點也沒被觸怒。“在中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權利拒絕我的追求;在樓蘭,你隻是我的女奴,沒有資格拒絕我。”他徐緩地說道,看著她不斷顫抖,雙手死命地握著衣襟。


    “我不會讓你為所欲為的,我會用盡一切方法反抗你。”她宣布著,不斷地後退,想要退出他的可及範圍。氈棚內的一切還曆曆在目,她有預感,在歡愛之後,他的言行將會更加殘忍。而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承受那些。


    “反抗我?前一次在氈棚內,你隻差沒有開口求我。”他冷嗤一聲,那笑容像是看見獵物的狼,正準備伺機享用美食。


    冰兒再也忍受不住,用盡力氣擺脫了劍鞘的纏繞,脫離了他的箝製。她轉過身去,開始急速奔跑起來,身軀上遺留的水滴,隨著她奔跑而落在沙地上。


    前方是無垠的荒漠,沒有任何人可以拯救她,但是慌亂之間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判斷能力,就是本能地想要逃開。


    背後先是傳來冷笑,接著是一聲她膽戰心驚的唿嘯聲。她在柔軟的沙地上奔跑著,甚至還狼狽地不斷摔跌,腳下的黃沙吸取了她的力量,讓她奔跑起來格外費力。沒有多久的時間,她就開始氣喘籲籲,腰側也因為劇烈運動而開始疼痛。


    像是在迴應他的唿嘯,半空中傳來尖銳的猛禽嗚聲,有羽翼拍擊的聲音急速逼近,她的頸部一陣寒冷,所有的寒毛都因為危機的逼近而豎起,因為恐懼,她本能地轉過身去察看。


    隻是轉身的瞬間,兇猛的海東青已經飛至她的麵前,琥珀色的眼睛裏充斥著狩獵時的興奮,尖嘯著逼近她,不斷揮動的羽翼阻擋了她的去路,而尖銳的爪子則虎視眈眈地候著,隻等韓振夜著一聲令下,就將她生吞活剝。


    她恐懼地想韓振夜起說過的話——這鷹喜歡活餌,更喜歡撕裂看上的獵物。


    唿嘯聲又起,她更加慌亂,左右閃躲著卻仍突破不了海東青的圍堵。她額上冒著冷汗,汗滴跟冰冷的水珠溶在一起,浸濕了她的衣衫。


    “讓開!快讓開!”她唿喊著,揮舞雙手想要嚇退海東青。她滿心隻想著要逃開,不願意迴到韓振夜的手中,他將要對她做的一切隻會讓她更加淪落與痛苦,她無法再負荷更多。


    她這時無法想到那些等待救援的親人,更無法想象他掌握著巨大的權勢,隻是絕望地想要遠遠逃開。她不願意讓他影響她更深,她必須保護真正的情緒,他若是知道了她真正想隱藏的心,大概會冷笑著捏碎。


    無垠的黃沙上,冰兒絕望地奔逃著,恐懼凝成眼裏的淚,她不顧一切地企圖闖過海東青的阻擋,嬌小的身子迎向海東青尖銳的爪子——在那尖銳的爪子將要撕裂她的前一刻,她的腰間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後方襲來,將她抱離了柔軟的黃沙。天地在旋轉,等到她真正能夠穩住身子時,她已經再度迴到他的懷抱中。


    她仰起頭,看見護住她韓振夜的正低頭看著她,那雙黑眸裏閃動著與海東青相同的危險,隱約還有著憤怒的火花。此刻的他跟那頭猛禽相差無幾,都是醉心與狩獵的猛獸。


    而她則是被他擒住,完全無處可逃。


    “很好,看來你寧願被我的鷹兒撕扯也不願待在我身邊,嗯?”他低沉的聲音接近咒罵,灼熱的唿吸吹拂在她蒼白的臉龐上,一手扯著韁繩,一手用力地環緊她纖細的腰。


    冰兒掙紮著想要跳下馬去,甚至不在乎馬匹正在奔馳,而這樣的舉止會讓他摔斷頸子。“放開我,我不要你!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她口不擇言地說道。


    韓振夜扭唇一笑,環繞她纖腰的手往上一伸,拉住那件潮濕的羊皮襖子,輕率地撕扯。隻聽到幾聲裂帛的聲音,轉眼之間她美麗的嬌軀已經在陽光下裸露,雪白的肌膚上有著粉紅色色澤,能令所有男人血脈賁張。


    冰兒驚唿一聲,雙手遮住赤裸的豐盈,放低身子貼上馬鬃,想要在他銳利的目光下,稍微遮掩自己的赤裸。他深湛的黑瞳被欲望染得更深了,光是被他凝望著,冰兒全身就情不自禁地顫抖著,感覺到勇氣正逐漸自體內流失。


    他看著她不安的摸樣,邪魅的笑揚成殘忍的弧度,在享受她不安的同時,整個人卻因為裸露的美麗身軀而炙熱。他幾乎就要忘記她有多麽美麗,那無助顫抖的摸樣甚至可以激起惡鬼的同情,但絕對不是他的同情。


    “女奴,這次又要讓你失望了,要撕裂你的不會是那頭海東青,而是我。”韓振夜雙腿一夾,開始策馬狂奔了起來。


    冰兒驚喘一聲,不敢去思索他話裏的涵義。她被困在疾馳的馬背上,別無選擇地貼近他高大的軀體。她的身軀冰冷,而他的肌膚則十分灼熱,散發著無限的熱力。


    馬背上十分顛簸,兩人的肌膚不時會接觸,他始終以一種會燒人的炯炯目光盯著她。


    “不要……我會恨你的,我真的會……”冰兒的聲音很小,不安與恐懼在心中交疊,她痛恨著自己此刻的軟弱,卻又無法抗拒他。用身體交換全族的性命,是她早就有的覺悟,但是當他真正前來需索這項權利,她的心就是忍不住疼痛。


    “那就恨吧!你以為我會在乎嗎?”他的唇扭曲成諷刺的微笑,他的心因為她的低語而竄過一絲不忍,隻是那陣不忍很快地被仇恨給覆蓋,他對著自己冷笑,想起她是慣於偽裝的。他怎麽還能對她動情?當初再見到她時,沒有當場要了她的性命,就已經是萬萬不該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地玩弄她,狠狠傷害她,沒想到到頭來失控的卻是自己,這個美麗的小騙子不但惹得他心煩意亂,甚至衝動地殺了危須的使者。


    這女奴對他的影響,居然比他願意承認的還要深……


    “記得我曾經說過,要帶你來這裏,在這無止境的荒漠中和你歡愛一場?”他低嘎出聲,凝視她不安的眼瞳,以再冰冷不過的聲音說道:“現在我打算履行我的承諾,但是我的女奴,在你刺了我一刀之後,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不會是一場歡愛,而是一場你無法想象的折磨……”


    韓振夜無情地宣告著,倏地扯住她潮濕的黑發,逼著她仰起頭來,扣住她的下顎。他低下頭去,兇狠地吻住她,舌竄入她柔嫩的唇瓣間,在她的口中肆虐,索取她的甜美。


    黝黑的雙手覆蓋上她胸前的豐盈,揉撚著顫抖的蓓蕾,直到柔嫩的蓓蕾在他指尖下綻放,之後他的手更往下探去,執意扯下她唯一的蔽體短裙。


    她因為他的話而瑟縮,心中的疼痛愈來愈尖銳,當他激烈地吻住她時,她的眼角悄悄地滑下了眼淚。


    無力的雙手仍舊遮掩著胸前,卻被他推開,在顛簸的馬背上,她本能地往後環繞著他強壯的頸項,維持著自身的平衡。她無助地承受著他激烈的熱吻,屬於他的男性氣息洶湧襲來,灼熱的溫度伴隨著明顯的欲望,將她包圍在他的懷裏……


    冰兒哀傷地知道,她已無路可逃,韓振夜將會徹底執行他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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