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大船從夷陵出發,過黔州,到蜀中渝州下船,這是侯爺寫給自己的第二個錦囊。


    至於那份飛鴿傳書是給蜀中一個人物的,根據侯爺錦囊上寫道,這個收到信鴿的人會幫助他。但至於怎麽幫助他,虎頭不清楚,虎頭坐在船頭上心裏盤算侯爺神機妙算自會安排好前路,心裏稍定,這還是他頭一次出門辦這麽大的事情,驚險萬分,心裏自然坎坷,但那個長宮南不識侯爺好心當做驢肝肺,他們廢了如此大的周折為了接出長宮南的老母親,但願長宮南能識得這份好心。


    虎頭想到這裏看向兩岸開始逐漸有了高聳的石峰,這水路要走兩天,船不靠岸又是一路下行,這兩天的時間最起碼是安生的。


    方炎正蹲在假山下麵的暗室裏一角叼著一根小煙看著長宮南對自己破口大罵。這些天隻要方炎下來看他,被鎖鏈鎖住的長宮南就沒有消停過,方炎也無所謂,今天待得時間格外長,等到長宮南罵足足罵了兩個時辰,嗓子都冒火了,惡狠狠的坐在地上盯著方炎。


    方炎笑嗬嗬的說道:“累了嗎?想不想出去看看?我帶你參觀參觀這個地方,幫你散散心,曬曬太陽對於身體恢複也是有好處的。”


    長宮南在這個假山下麵的暗室裏,加上養傷的時間帶了足足有半個月,雖然一直有好吃好喝伺候著,但一直不見天日,長宮南看了方炎一眼冷笑道:“你有這麽好心?”


    方炎看了看旁邊的尚鷹:“幫他把鐐銬解開。”方炎轉頭又對長宮南說道:“出不出來隨你。”就轉身出了暗室,尚鷹虎視眈眈的看著長宮南:“你若敢有異動,就試試我的刀利否。”


    長宮南知道這個尚鷹是金吾衛將軍,天子親軍的統領,這樣的人自然是有點實力的,長宮南笑道:“行,等我傷好了,你敢和我打一場嗎?”尚鷹爽朗笑道:“你當我怕你?那日在圍場要不是尚某有公務在身,恐怕與你對敵的就是我了,打一場就打一場,等你傷好透了再說,省的說我不道義!”


    長宮南鬆活了一下手腳,跟著尚鷹離開了假山下麵的暗室,外麵陽光很充足,長宮南下意識的遮住了眼睛,方炎遞過來一根黑色透明綢布:“先係著吧,長時間在黑暗處突然到了大太陽下麵,眼睛會瞎的。”


    長宮南沒有拒絕,接過黑色絲綢係在眼睛上,太陽照在身體上暖洋洋的,好像身體裏麵的力量都迴來了似的,這才開始打量方家的環境,方家好像並不是那種三進三出的大宅院,隻是有兩層,一層外麵下人住的,裏麵一層是家主住的,下人們見了方炎也就是點點頭不用跪下行禮,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甚至還能隨心所欲的聊天,比如旁邊那兩個拎著菜籃的小丫鬟,其中一個說道:“今天後廚做什麽飯啊,平時那麽多肉,今天為什麽讓我們買這多蔬菜。”


    “就你嘴饞,天天吃肉不膩啊!婦人說了,今天府中有客人,客人身上有傷不能吃太油膩的,多吃點菜對恢複有幫助。”


    走到後院,幾個小廝正在弄著一種滿是孔洞的奇怪爐子正在烤什麽東西,旁邊有幾個漂亮給的小丫鬟正在用白紙卷某種烘幹的植物,看到成品長宮南知道這是平時方炎經常抽的那種小煙,看到方炎進來,眼睛笑成了月牙,邀功似的把卷好的成品端到方炎麵前,方炎笑眯眯的拿起來放在鼻子下麵聞一聞,詢問一下火候時間,哪怕好像不太滿意,也沒有訓斥。


    就連旁邊側院子裏喂馬的胡子都花白了的老馬兵蹲在太陽下麵曬太陽,看到方炎走過來,也隻是笑嗬嗬的點了點頭,依然蹲在那裏曬太陽,方炎甚至還要走過去問問老馬夫最近身體怎麽樣,老馬夫也不動彈笑著答話,好像主仆關係反過來了一樣,長宮南心裏奇怪,想了一會問道:“你們家的下人過的都是這麽悠閑嗎?”他一直在荊王府,荊王府的下人不不是這麽沒有規矩,見到主家會下跪,平時大氣也不敢出,更別提見了主家的一個老馬夫居然能這麽舒坦的坐著和主家說話。


    陽光很暖,方炎伸了個懶腰給長宮南來了一根煙笑道:“有句老話叫人的命天注定,我不相信,誰都是爹媽生的養的,人生來都是公平的,沒人是天生做奴隸的,我也很喜歡都像是一家人的氛圍,那兩個說話的小丫鬟是我老婆以前從人牙子手裏三貫錢買來的,現在出落的水靈了,過兩年我幫她們找個大戶人家嫁了還能從方家帶走一筆相對來說豐厚的嫁妝,可以改變她們原來的人生;那些小廝丫鬟不怕我,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害怕,都在一個屋簷下過日子,怕來怕去的這日子能過的舒坦嗎?至於那個老馬夫是我家裏的府兵,年輕的時候在戰場上也是一個小隊的隊正,跟著我南征北戰,手下少說有幾百條亡魂,甚至還在戰場上幫我擋過刀劍,是我長輩一樣的人物,人都是將心比心的,他能以命對我,我對他恭敬有什麽錯呢?”


    聽到方炎這麽一席話,長宮南愣了愣,方炎把煙放進長宮南的手心裏,笑了笑帶著長宮南繼續參觀方家,長宮南這下卻瞧得很細心,方府雖然看似散漫,其實井井有條,就連後廚上了歲數的廚娘見到方候爺,都能大大咧咧的說幾句葷笑話,把方炎弄的臉紅一陣,走到後院樹下,這會是深秋了,天氣涼了,製冰做冰糕的生意暫時停了停,這塊地方又空了出來,學著方炎躺在躺椅上,點上手中的小煙,長宮南看著蔚藍的天空心裏麵說不出的輕鬆,雖說剛抽了兩口煙還被嗆了兩下,但是尚鷹和方炎都沒有笑話他。


    這他娘的好像才是生活吧?沒有壓迫沒有尊卑貴賤,隻有人心和人情,長宮南扔了煙把,心裏又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心境好像變化很大,身上那種殺意也沒有了,方炎真的有這麽大的魔力嗎?他甚至心裏開始有了點恐懼,長宮南坐起來,看了看方炎說道:“我想走了。”


    “去哪?”方炎淡淡的問道。


    “迴荊王那裏。”長宮南站起來有點猶豫的說道。


    “荊王那裏你迴不去了,他以為你已經死了,連夜派人去荊州殺你的老母親。”方炎說道,長宮南大驚失色:“怎麽可能?我對荊王一直忠心耿耿,他怎麽可能下此毒手?”長宮南臉色難堪:“此話當真?”


    方炎淡淡說道:“之前我是騙過你,但是為了保命,現在我活的好好的,幹嘛要騙你?”


    長宮南麵色低沉如同滴出水來,握緊了身邊的短刀:“我要去見荊王,當麵與他對峙。”長宮南跟著荊王時日也不短了,為荊王出生入死不是一次兩次,但是現在事情有變,他要當麵問問荊王怎麽能下的這狠手?


    當然方炎也有可能是欺騙他,但是現在他是方炎的階下囚,方炎又為什麽要騙他?


    長宮南就要出門,方炎站起來淡淡的說道:“你這一去,我的努力就白費了,現在你去找荊王,你本就是一個死人了,天子腳下,荊王為了怕你泄密,這一趟你去了就迴不了了,怎到時候哪怕我安然無恙的把令堂接來,恐怕見到的也是一具屍首。”


    長宮南身形震了震,停下了腳步:“我母親會來長安?”


    “你不用急,我已經派人提前一天去荊州接令堂過來,後天應該就能到蜀中渝州,我在那裏安排了人手,定然萬無一失,蜀中渝州離長安七百裏,算上我派出去的人的行程,後日天亮我們出發,他們不出意外同時到達安康,下午就可以見到令堂,到時候我說的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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