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聽完,心裏一樂,這件事和他預料的差不多,這些外地同姓藩王的日子並不好過,李二雖然沒有說什麽,恐怕也是表麵上在眾人麵前上照顧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覺得好像他重情重義,實際上李二對自己的兄弟李建成李元吉寬容了嗎?下朝之後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讓長孫無忌派天策府的人去調查這件事了。


    方炎聽到了消息,一片金葉子進了趙德海的袖口裏,趙德海眉開眼笑又迴到太極宮伺候去了。


    方炎迴來繼續給李承乾講課,今天他給李承乾講的是外交,先是講解了一下外交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然後再舉實際的案例相結合,李承乾也很喜歡這樣的講課方法,還有實際案例可以分析,不會覺得無趣枯燥。


    外麵的趙德海走出去一截,卻發現李二的車架停在東宮外麵,心裏一驚陛下怎麽來了?連忙跪了下來接駕,李二笑眯眯的從車上下來:“這麽快就來個方炎通風報信了?說罷,收了方炎多少好處?”


    趙德海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叩首求饒:“陛下饒過賤奴!賤奴絕對不敢了!”


    李二甩了甩衣袖重重的哼了一聲:“這個小兔崽子,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為什麽不自己去朝堂上看?偏偏要你跑來傳話?”


    趙德海大汗淋漓連忙稟告:“方候爺昨晚與荊王在珠玉樓起了爭執,怕是見麵難看,所以……”


    李二哼道:“他怕難看,就不怕朕臉上難看嗎?朕的胞弟和他在一個妓館為了一個歌姬大打出手,甚至開出了五百金的高價?想要天下人看朕的笑話嗎?”


    趙德海渾身抖如篩糠,不敢再替方炎言語,陛下這是真生氣了啊!


    李二聽到東宮內方炎講課李承乾郎朗作答的聲音,心裏平靜了一點,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帶著趙德海從東宮後麵進入,然後悄無聲息站在屏風後麵聽方炎正在講什麽。


    方炎慵懶的半躺在半高的木榻上,用扇子扇風,閉目問道:“若是國力空虛,西突厥,吐穀渾其中一國再起烽火,你該如何應對?”


    李承乾思索了一會說道:“西突厥,吐穀渾均是我朝心腹大患,若是再起烽火,必定傾國之力,攻伐之。”


    方炎笑道:“錯,國力空虛到了一定的地步,如果太子你連士兵的糧餉都籌措不齊呢?怎麽讓士兵吃飽肚子去千裏之外打仗呢?”


    “這……”李承乾一時間語塞。


    方炎笑道:“孫子兵法裏攻謀篇:不戰而屈人之兵者,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不用打仗,利用經濟,政治,外交等手段就能讓對方屈服,這是最高的層次,打仗隻不是中下等的手段。譬如貞觀初年,李衛公(李靖的爵位)麵對突厥強大的力量是如何做的?他發現我唐軍打不過整體的突厥,於是與陛下商議,派細作挑撥東西突厥兩部可汗之間的關係,陛下忍辱負重給予東吉列可汗賄賂,答應和親條件,但同時又與突利可汗結拜成了兄弟,加速了突厥內部的分裂,最後分兵擊之獲得全勝,這才是可取之道。你再想想看,有什麽辦法?”


    李承乾恍然大悟:“從經濟上,孤首先會切斷兩國的商路,不再交易鹽巴茶葉和鐵器糧食,沒有這些東西突厥人和吐穀渾就沒有力氣和武器打仗,想要繼續商貿,就得退兵。其次我會派一能說會道的使臣,前往另外一國,許以鹽鐵賦稅的利誘,讓其出兵攻伐另外一國,等到了緊要之處,或者決勝要點,再派少量精兵決定勝局!從經濟上,外交上,再到攻伐上,這三步必然降服對方!”


    方炎笑著點了點頭:“不錯,基本上的要點都說到了,記住若是有一天真得國庫空虛隻需要調動兵馬駐守邊界,隱而不發,然後先通過經濟,政治,外交等手段令對方降服,如果這些手段沒有了用處,再動刀兵也不遲。”


    方炎說道這裏眼睛看向遠方:“承乾,你沒有去過戰場,不知道戰場的慘烈,已經過了這麽些年,我晚上做夢時常都會夢見屍體和鮮血,想必李衛公也是這樣,那都是一條條的人命的,他們有家有孩子,如果他們裹屍而歸,多少人得哭瞎眼睛?”


    方炎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看著李承乾說到:“為什麽我們要打那麽多仗?占領這麽多土地?其實有些土地還很貧瘠,並不能給大唐帶來收益,但卻形成了一個寬廣的戰爭緩衝區,不管現在周邊的任何一國在暗中積蓄力量,長長的版圖都會給他們的行軍,還有補給造成很多大的威脅,所以上攻伐謀這一點運用好了,大唐版圖內部將會再也沒有戰事,也不會有人因為刀兵而死。這些都是那些陣亡的將士們以生命換迴的血染的代價,你要珍惜。”


    李承乾也覺得眼睛有些濕潤了,整理了一下衣冠朝著方炎深深的拜了下去:“方候爺國士之心,孤拜服。”


    在屏風後麵的李二聽到方炎用貞觀初年的發生在李二自己身上的事情舉例子,說道最後情深處,李二也不由的揉了揉眼睛,本來想著來責怪方炎的心思也散去了,方炎這小子講課確實有一手,難怪青山書院辦的那麽好。


    李二想了想自己那個弟弟荊王李元景,又看了看方炎,琢磨出個法子來,當下迴去就讓人擬了詔書:千陽候方炎罰俸一年,荊王李元景荊楚之地的賦稅上交三年。這就是各打三棒子讓他們收斂點的意思。


    方炎在家中接了聖旨,笑了笑就把李二的聖旨丟在一邊,不過是罰俸一年,小意思罷了,倒是李元景現在恐怕已經氣急敗壞了吧?荊楚之地三年賦稅可不是小數目,那可是幾千兩能閃瞎眼睛的黃金啊!李元景能接受的了嗎?


    果然在李元景暫在長安的府邸裏,李元景接到詔書後,派人把宣詔的太監送走,李元景端起茶杯摔在了地上!一個上好的青花瓷碗摔了個粉碎!


    李元景眼神冷漠:“我這個哥哥當真是個好哥哥,一個小小的侯爺隻罰俸一年,而我做了點無傷大雅的事情居然扣了屬地三年賦稅。”


    “王爺息怒。”旁邊的白臉侍衛寶劍拱了拱手:“要不然小人去給這個方候爺一點教訓?”


    李遠景哼了一聲,眯起了眼睛:“在長安城裏,你想在我這個哥哥眼皮下麵殺人?本王和方炎才交惡,不管方家出了什麽事,陛下想到的第一個人肯定是我,現在不能動,這次進京主要還是交好王宮貴胄,這都是小事情,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和宏圖偉業比起來算什麽呢?一個從三品侯爺本王還是沒放在眼裏的,先辦要緊事,等我離開京城了,留下人手,在收拾方炎。”


    “屬下遵命。”白臉侍衛拱了拱手,匆匆出門去了。


    方炎這邊在府中派虎頭出去,各個小廝又化妝成街頭小販商人,甚至乞丐的模樣的人,遠遠跟著從荊王住邸的出來的白臉侍衛和其他人,跟著他們到了目的地,才停下來迴頭到了望月樓給家裏管家虎頭稟告。


    “兩個箱子,吳王李烙府,箱子送入。”


    “兩個銅質箱子,房家,箱子送入,反出,房家謝絕。”


    “三對南海珊瑚,薛家,箱子送入。”


    “珍珠十鬥,柴家……”


    虎頭把這些都一筆筆的記在紙上,侯爺說了這幾天隻要從荊王李元景那裏出來的人都要跟著看看這些人到了哪裏,都幹了什麽,虎頭發現這些人好像不過是再送禮,把這些消息稟報給了自己家侯爺。


    雖然約莫十年後,李元景才發動政變,但是現在就已經開始在暗中積蓄力量了,沒有人擁護他,他一個藩王怎麽能興風作浪?


    這個名單,其實就是李元景在朝中交好的名單,也就是未來有可能在實力上李元景聯合高陽公主謀反的事情上寫下濃厚一筆的人。


    有吳王李烙,李烙是四皇子李泰的哥哥,這個人也是自小聰慧,李二曾經也動過把李烙立為太子的心思;房家不用說,房遺直房遺愛,房玄齡,在大唐的權利內部中心,薛家薛萬徹,在平定突厥的戰爭找那個奮勇殺敵,取得不少戰功,官拜駙馬都尉,武安縣候;柴家柴令武,衛州刺史,襄陽郡公,也是一方封疆大吏。


    方炎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這件事已經不是他這個太子太師,從三品的侯爺能管得了的,而且就算是有了這份名單,也不能作為李元景謀反的證據,距離李元景造反還有十年的時間,現在他衝進太極宮裏,告訴李二,他這個弟弟想要奪了他的帝位。


    李二能相信嗎?方炎揉了揉眉心,這件事有點棘手,想要把荊王的陰謀滅殺在搖籃裏,這點有點難做,但是方炎心裏又是一鬆,惡心一下李元景倒是沒有什麽問題,這不是他長幹的事嗎?虎頭看到方炎臉上浮起了笑意,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是誰啊?被自己家侯爺有惦記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錦衣夜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錦衣夜行並收藏迴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