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羅郡主好像一眼就看出了方炎的心思,朝著方炎微微一頓,做了一楫淡淡說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這大地不會變的,天空不會變的,月亮太陽不會變得,或許我來長安之前還會有複國的想法,但是來到這裏我看到了大唐的強大,這是我們無法戰勝的,隻要我的族人能夠好好的生活下去,沒有戰亂,沒有死亡,豐衣足食,是誰統治又有什麽區別呢?所以方候爺多慮的,我會殫心竭慮經營號票號,讓我的族人有一口飯食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羅郡主是個聰慧識大體的女人,方炎見她想開了還為自己的小心眼老臉微微一紅,糧草未動兵馬先行,確實需要有人先去西安都護府設置票號分號,明日李二就能把錢送來,路途遙遠,又壓著大量的錢幣,沒有人看護可不行,方炎叫了小伍來領了兵符,一隊玄甲重騎護送可保萬無一失。


    =到了夜晚,一輪明月高掛在半空,住在客房的羅郡主可一夜都沒有睡好,她坐在方家特有的高桌旁邊,雲鬢花顏望著流淚的紅燭正在發呆,小蝶靠在床榻邊上了個盹起來,見自家小姐還是那麽呆呆的坐著,不由的勸道:“小姐,已經兩更天,明日還要趕路,早點歇息吧。”


    羅郡主好像沒有聽到,她腦海裏全是方炎的身影,方炎念詩的樣子,談話的樣子,騎馬的樣子,在這個地方她住的很好,方家大婦王淼涵也沒有把她當過外人,吃穿用住都一應俱全,是一個女人很好的歸屬,但是方炎有了家室,她在這裏算什麽呢?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她這樣的一個女人的心思又有誰能懂呢?


    小蝶見羅郡主臉上兩行清淚潸然而下,嘟起小嘴說道:“為了方侯爺吧!他就是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徒,郡主為他動情可太不值得了。”羅郡主用絲帕擦了擦眼淚,既然沒有福澤那就當做心中美好的記憶吧,淡淡的說:“睡吧,明日趕路我們要盡快到安西。”


    方炎這兩天抽空做了一種票引的模子,票引上麵的圖案是有跡可循的,甚至設置了暗碼,這種暗碼隻能教給票號的掌櫃和夥計看,而且得保密,不能泄露給外人,怕是票引流通量大了,有人作假,這是這種暗碼就能發揮作用,識別真偽。


    第二天長亭外,古道旁,芳草碧連天,五百玄甲重騎車轔轔馬蕭蕭,方炎穿著寬鬆青衣,頭發就用一根素帶係在腦後,端著一杯薄酒遞給了羅郡主:“路途遙遠,我不忍心你一個女人家受著旅途疲累,其實長安也需要開設票號的掌櫃。”


    這話裏有話,羅郡主身邊的小蝶聽到之後眼睛一亮,這個方候爺興許對自己小姐還是有點感情的,這明明是在挽留自己小姐啊!小蝶用手輕輕碰了碰羅郡主,生怕羅郡主會拒絕,但是羅郡主接過酒用袖口遮住紅唇一飲而盡:“謝謝方候爺美意,但是我去意已決。昨夜我想過了,安西是第一家,我會想辦法把票號開在安西四鎮的每一條大街上,盡快完成你和我的心願。”


    方炎同飲了一杯,不知道今天這酒怎麽了,稍微有點苦澀,方炎點了點頭拿出一枚玉牌:“一路珍重,這枚玉牌給你,到了安西四鎮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拿玉牌去找大唐的官員,他們可以盡力給你幫助。”牛進達還在安西坐鎮,方炎打的第一仗就是和這廝在一起,安西四鎮也有他不少的根基。


    那些玄甲重騎看到方炎拿出玉牌,不禁動容,小伍是非常了解,方炎這種玉牌一共隻有三枚,數量極少,就是再要好的朋友平時也碰不得,這麵玉牌一出基本上就如同方候爺本人到場,沒有人不賣麵子的,有極大的分量,能給這位女子,想必這位女子也是方候爺的紅顏知己吧?這一路上可要多加小心看護好了,否則就辜負了方候爺這一番的信任。


    方炎又把一個大酒壇扔給了坐在馬上的小伍,朝一眾將士拱了拱手:“那就拜托各位了!”舉杯一飲而盡,眾將士齊聲喊殺,驚天動地,小伍豪爽的拍開酒壇仰頭喝了一大口,喝完扔給身後的人,每人一口,這喝的不是酒,而是方候爺的托付之情。


    “那我走了。”羅郡主看了方炎一眼轉過身去,她怕轉身晚了,會被方炎看到她紅了眼圈落淚的模樣,就鑽進了馬車中。小蝶也跟著進了馬車裏,有點惋惜的說道:“小姐,剛才方候爺挽留你,你怎麽……”


    羅郡主紅著眼圈:“別說了,雖然此生不能有姻緣情愫,但是我仍然可以默默的支持他,他扔在我心中足矣。”小蝶也不禁黯然神傷,心裏暗罵方炎不已,怎麽能讓自己家小姐如此傷心?


    方炎見羅郡主上了車,眾將士也喝完了酒,走到羅郡主的車馬前,拍了拍馬的屁股,馬就咯噠咯噠的往前走了起來,車窗錯過方炎的時候,坐在車中的羅郡主就聽到方炎正在念詩:“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本來羅郡主還忍得住,隻是紅了眼圈沒有哭出來,但是聽到方炎高聲詠讀到:“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的時候,眼淚就像無法控製一般,最後一句的意思是:這一去長年相別,相愛的人不在一起,即便是遇到好天色,也如同虛設,即使是有滿腹的情意,又能和誰一起欣賞呢?


    羅郡主知道方炎已經知道他的情意了,隻是表達不出來罷了,在離別隻是念這首詩,就想告訴羅郡主他都知道自己的情意了,但是一直不說而已,羅郡主忍不住拉開窗簾,迴頭凝望著方炎,朝他揮了揮手,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


    等到馬車走遠了,方炎才揮了揮手騎馬迴城,他也不是遲鈍的人,怎麽可能覺察不到?但是他現在在長安自己都深處於漩渦之中,肯定不能再拉人進來,如果有一天,李二的刀真架在他脖子上了,或許羅郡主所在的安西四鎮會是他的歸處,那裏人種混雜,有迴鶻人,色目人,突厥人,吐穀渾人,高昌人,他帶著一家老小改頭換姓隱身在那裏會相對安全的多,狡兔三窟,更何況是人呢?


    在路上車廂裏,羅郡主一改哭容,反而主動和侍女小蝶說笑起來,眼看著自家小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小蝶納悶道:“小姐你剛才不是還不開心嗎?怎麽現在又高興起來了?”


    因為知道了方炎的心意啊,羅郡主笑了笑捏了捏小蝶的粉臉:“你歲數還小,不懂的,哪怕兩個人不在一起,但是心在一起就足夠了。”她明白了方炎的心意,心裏也暗暗篤定,一定要把她和方炎共同的目標經營好,或許有一日兩人見麵就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大概半月過去,長安兩市進市口處,悄然出現了兩家掛著“高陽票號”字樣的門臉,但是沒開門,商人進進出出都看見了,不知道“票號”這是什麽生意?直到有一天長安城十八城門都貼上了蓋著李二禦印的官家公告,大家才知道這以後做生意不用錢了,隻需要到票號裏用真金白銀兌換所謂的票引就可以做生意了,而且還可以把閑錢存在票號裏麵,每月都會有三厘的利息。


    把自己的錢存進這裏麵,隻能換出來一張蓋著印花的寫著數目的紙,這能靠譜嗎?萬一這錢被轉移走了,或者票號裏沒錢了那不就傻眼了嗎?而且五厘的利息,就等於說一萬個銅板存在票號裏,一個月之後去取,就會有一萬零五十個銅幣,這不是天上掉餡餅白給錢的事?憑什麽多給你五十個銅幣呢?


    所有商販都持懷疑和觀望態度,所以雖然高陽票號開門了,但是卻一個人都沒有上門對換票引,門廳冷清,掌櫃的和夥計都打著哈欠無所事事,但沒有一個人著急,因為方候爺說過這幾天肯定沒人,他們也不怕閑著。


    東市西市的商販這兩天還是用銅幣和金葉子交易,沒人理會票號,但是到了第二天晌午,兩市人最多的時候,五十架馬車轟隆隆的進了兩市,而這五十架馬車上麵滿滿的都是銅幣和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金葉子!


    而這些車上都打著李唐的軍旗,這是大唐官府的錢啊!這是要幹什麽?商販們生意也不做了,都湊在票號前麵看熱鬧,就看到大大咧咧的一頭蒜瓣毛的程咬金從馬車上跳下來,衝著掌櫃說:“都滾出來搬錢!陛下說國庫裏錢幣太多,無處安置,聽說你們這裏還能錢生錢!就讓我把錢都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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