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世民合上奏折,才發現盧寬還沒有離開:“愛卿,還有何事?”


    盧寬趕緊將袖中的宣紙掏了出來,一麵緊張地呈上來:“陛下,這是那方炎所造之紙,臣以為有幾分可取之處,望陛下明視。”


    “哦?這孩童又有了新發明?”這下,李世民終於來了一點興趣,當即走下案台。從盧寬手上接過宣紙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一點,李世民和別的皇帝還是略有不同的,在臣下麵前他很少擺架子,因為他覺得要想君臣一心,就不能讓臣下在自己麵前戰戰兢兢,那樣說出來的話,隻能是恭維。


    自從玄武門血變後,他已決心開創一番偉業,隻是這才剛剛開始,邊境戰事就頭疼不已,除了前幾日馬蹄鐵一事,已經很久沒有龍顏大悅了,所以對發明馬蹄鐵一物的方炎才破格封賞。


    “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李世民才收起宣紙,轉身來到了案前,準備試試寫字的效果。盧寬連忙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心中激動不已,龍顏大悅,那就意味著封賞啊。


    封賞可不隻是金錢財物那麽簡單,那更是一份無上的光榮,親自得到皇上的封賞,放在整個長安那也是屈指可數的,以後他們盧家的門檻都要高上一截了。


    “咦?這是什麽。”正要揮毫一試的李世民才發現在宣紙背麵還有圖案,翻過來一看卻是一隻活靈活現的烏龜。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這會兒李世民恐怕就要龍顏大怒了,什麽人這麽大的膽子敢當麵罵他是烏龜?


    不過這個時代,烏龜卻完全沒有罵人的意思,反而是一種祥瑞的代表,烏龜,長壽,那是和麒麟、孔雀一般的聖物。


    所以李世民一見之下並無怒意,仔細看了一下,雖然這烏龜是用木炭所畫,線條簡單,卻清淅明朗,寥寥數筆已然勾勒出一隻活靈活現的烏龜。


    “這烏龜何人所作?”李世民道。


    盧寬察言觀色,眼看聖上並無不喜,才放心啟奏道:“這畫應該就是那方炎小子所作,烏龜,祥瑞之兆頭也。”


    “哈哈,好好好,一個農戶之子,心思敏捷至此,實為不易啊。前幾日才給聯一個驚喜,今天竟然又能造如此精細的紙張。”李世民喜道,幾月陰鬱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這紙名為宣紙,實與市麵上那些麻紙大為不同。而且我問過方炎,這紙張造價同樣不高,如果能夠大舉推廣,實為我大唐之福啊。”趁此機會,盧寬趕緊說出自己的想法。


    李世民點了點頭,轉而提筆,略一思忖,便在烏龜的旁邊寫下了一行字。


    龜龍鱗鳳貞觀興,


    農家少年上蒼賜。


    徽墨渲染,一筆一畫骨韻清秀,力透紙背卻不外泄,徽墨宣紙相得宜障,加上李世民不俗的書法造詣,竟與旁邊的烏龜相襯的天衣無縫。


    “好一句龜龍鱗鳳貞觀興,農家少年上蒼賜。我朝有陛下這等賢名之君,又得上蒼護佑,萬民齊心出力,那吐番、匈奴不過是跳梁上的小醜,蹦噠不了多久了。”


    皇上吟詩,盧寬安敢不奉承幾句?心裏也是暗暗震驚,最後一句農家少年上蒼賜,可見這名叫方炎的少年已然得到了多麽大的榮譽。


    舉才唯賢,不避貴賤。盧寬心中略有欣慰,皇上真乃一代賢君啊。


    “嗬嗬,不過是一時手癢,算不得什麽正經的詩句,對了,別讓史官給記錄下去了。”李世民心中高興,嘴上還要謙虛一下。


    “隻是這方炎,倒是越發的有趣了,聯倒是越來越好奇了。”李世民道,心情一好又想到了封賞,轉而向盧寬問道:“愛卿,你看封賞一事?”


    盧寬沒想到皇上有此一問,心思電轉,馬上想到了對策,啟奏道:“陛下,方炎剛剛封賞,這馬上再次封賞恐怕有人不服,而且對方尚未及冠。”


    李世民一想也對,封賞可是大有學問的,既要讓封賞之人滿意,也要讓那些未受封賞的人無話可說:“那這事就暫且放下吧,盧愛卿,這次你舟馬勞累了,賞黃金百兩。綢緞五十匹。”


    “謝陛下。”盧寬明白,舟馬勞累那是客氣話,帶迴宣紙才是他受賞的真正原因。


    黃金綢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盧寬受到了皇上封賞,在朝堂之上地位立馬升了一大截啊,那些同僚也要刮目相看了。想想這些,心中不由美滋滋的。


    完全忘記了當初派他去千陽縣時,還是一肚子的牢騷,更是把那個叫方炎的小子在心中罵了不少。這少幾天功夫,他竟然因為這個農家小子受到了皇上封賞,實在是命運弄人啊。


    而此時,千陽縣,方炎和他老爹正在改進馬桶!


    此時,馬桶後麵的掛桶上已經多了一根繩子,方炎用力一拉,頓時嘩啦一聲水就下來了。


    方老爹也曆史性地誇獎了一句:“不錯不錯,這樣用就方便多了,腿腳不好的坐著就可以衝水了。”


    腿腳不好的?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方炎頓時想到了王家老奶奶,上一次自己送了一個馬桶過去,不過,應該說是推銷了自己的第一個馬桶,最後好心的老奶奶直接給了自己一袋子的錢幣。


    有恩當報!方炎當然清楚那樣一個馬桶根本值不了多少錢,現在改良完成了,也應該給王老奶奶換一個了。


    “爹,那你先忙著,我去王家把上次送去的馬桶改良一下。”方炎站起來說道。方老爹自然不會反對,王老奶奶給的那一袋銅子,他到現在還藏在懷裏舍不得用呢。


    “要得要得,好好幫人家做。額們方家不出白眼狼。”方老爹教育道。


    眼看自己父親還要長篇大論,方炎趕緊夾起尾巴就跑。一邊跑一邊迴想起了往事,難怪那時候自己的學生最怕自己說教了,這下好了,這世多了個老爹時刻給自己說教,當真是一報還一報啊。


    坐在門檻上,看著方炎落荒而逃的樣子,方老爹那張常年被太陽毒曬而黝黑的老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


    “孩兒他娘啊,額們的娃兒有出息了,就連皇上都派人過來封賞了。這是老方家幾輩子都沒有出現過的大喜事啊。你在地下也應該高興了吧。”說著說著,方老爹的眼眶漸漸濕潤了,欣慰的淚水包含著生活的辛酸。


    王家,管家王伯看到方炎也是熱情不已。


    如今,方炎小兒在村子裏的地位可大不一樣了,甚至不少家中有女兒的,都已經在考慮著和方家結親了,一個得到了天子封賞的少年,在這村子裏那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方炎很快在王伯的帶領下見到了王家的老祖宗,王老太太,一手拉著拐杖,一手被丫鬟攙扶著,滿頭銀絲,和藹可親,看到方炎老臉上也是浮起了笑意。


    王家如今雖然家大業大,可方老太太卻有著自己最大的遺憾,那就是王家的這一代,竟然沒有男丁!雖然孫女兒不少,可女兒畢竟是外人,盡早是要嫁人的,這偌大的家業到時候靠誰來繼承啊。


    愛屋及烏的,王老太太每次看到方炎這般大的男孩子都格外的歡喜。


    聽說了方炎的來意,王老太太便領著他來到了茅房,雖然這種小事情她不必過問,可她實在喜歡這個聰明伶俐的男孩子。


    於是,方炎一邊改良著馬桶,王老太太在一邊閑聊著。


    扶著王老太太的丫鬟叫蘭花,名字也是老太太根據自己種的花取來的,這時候的女孩子不是大富大貴之家,那是沒有名字的。


    牆角突然探出一顆小腦袋,約莫十五六歲,生的水靈粉嫩,大眼睛水汽氤氳,臉蛋紅撲撲的,正朝著蘭花扮鬼臉。


    隻見其麵若桃花,雙眸似秋水,肌膚勝雪,皓臂輕探,柔若無骨。端的是檀口點櫻桃,粉鼻兒倚瓊瑤。淡白梨花麵,輕盈楊柳腰。


    一身翠綠長衫,腰際鈴鐺發出悅耳的脆響,三千青絲挽成雲髻,如山水之芙蓉,清麗不可方物。


    雖未長成,卻已有國色天姿之態。此刻正朝著丫鬟蘭花不停的打手式。


    蘭花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趁著老太太不在意,偷偷地從裏麵溜了出來。


    “小姐,有什麽話不能在裏麵說啊。”蘭花嘻笑著道,一邊玩弄起了小姐耳畔的兩根辮子,名為主仆卻情似姐妹。


    “蘭花,那男子就是得到皇上封賞的方炎?”王淼函好奇道。


    然而立馬遭到了蘭花打趣:“哦……我明白了,原來是家裏來了美男子,所以你這大小姐躲著不敢進去了,嘻嘻,我要進去告訴奶奶去。”


    作勢就要進去,王淼函連忙拉住了,臉上莫名的閃過一絲紅暈,啐道:“死丫頭,再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巴。他跑我家來幹什麽,老實說。”


    “嘻嘻,小姐才舍不得撕蘭花的嘴巴呢,要不然以後誰陪你說貼已的話兒啊。”蘭花毫無畏懼,接著說道:“那個馬桶就是他弄的,今天過來說是要改良一下。”


    聞言,王淼函才放開蘭花,點著小腦袋,一手玩弄著辮梢,她自然也用過方炎的小發明,這下子對這男孩子更加的好奇了。


    蘭花怕老太太等下發現自己偷玩去了,正要進去又被王淼函拉住了,一邊在她耳邊偷偷說了幾句。


    直到蘭花不停的點頭答應了下來,王淼函才放開了她。


    等到蘭花迴到茅房,方炎的改造過程已經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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