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三天,擺在牛棚裏的一缸漿糊才終於成型了,而在這期間,方炎和自己老爹又做出了十幾套馬桶,隻不過都是鄉裏鄉親的,而且多數家庭都跟他家一樣窮,算是半買半送了。


    當然,這樣一來,方老爹在村裏的名望倒是增加了不少。而方炎這個發明者,更是獲得了聰明伶俐、將來必有出息之類的誇獎。


    方家牛棚裏,方炎此刻興奮又忐忑不安。原理是那麽一迴事,可真正自己動手卻是另一迴事,能不能造出大唐第一張宣紙,就看現在了。


    看著兒子那份小心翼翼地勁頭,一直不看好這個項目的方老爹也認真了不少。


    此刻方炎正端著葫蘆瓢,小心翼翼地將漿糊均攤在鐵皮上,由於工具奇缺,一切都靠方炎的一雙小手了。


    半個時辰後,五灘一個平方大小的漿糊片片就形成了。方炎小心翼翼地將鐵片移到通風處,一切就等今天晚上了。


    長安,中書院。


    禮部尚書盧寬正鬱悶無比,好好的一個朝會下來,自己就要離開長安,前往一個叫千陽縣的鬼地方。而且是要給一個叫什麽來著的小屁孩子封賞。


    顯然,這趟差事毫無油水不說,而且這一來一迴舟車勞累好幾天,京城裏每天的公務不知又要耽誤多少,還有那些虎視眈眈地同僚……


    想想這些,盧寬就氣的牙癢癢,無奈這是聖旨,他就是家裏死了人這一趟也非跑不可。


    “來人,準備車馬,前往千陽縣。”盧寬氣唿唿喝道。


    馬上有下人跑過來侍候,順便問了一句:“千陽縣,大人去這窮鄉僻壤做什麽?”


    “老夫去給人送禮的。”盧寬沒好氣地喝道,堂堂一品大員跑去給一鄉野孩童送封賞,想想也是夠鬱悶的。


    隻是他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一行,又讓自己在皇上麵前露了一臉,而且還是大大地露了一臉!


    ……


    方家牛棚。


    方炎正不甘心地撕扯著鐵皮上風幹了的漿糊,旁邊正堆放著一堆碎片。


    噝……


    又破了!最後一塊也扯不下來,方炎無奈地放棄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紙張明明已經形成了,結果卻悲劇的和鐵皮粘在一起了。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收獲的,看著半成品紙上一條條明顯的樹纖維,顯然自己加工的還不夠精細,而且纖維加的好像有點多了……


    找來一根黑木炭,方炎將這一次失敗的原因一條條記在了牆壁上。


    樹皮還要搗鼓的更碎


    紙張的厚度太厚了,下次要用管子一點點擠漿糊,然後等漿糊自然地成型


    ……


    一條條記下來,方炎才發現問題是如此之多,看來造紙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就目前來說,這完全是一個細活啊,一點容不得馬虎。


    於是乎,村民們再次發現了奇葩的一幕。


    方炎爬樹,方老爹在下麵收集,看到過往的鄉親,還要尷尬地解釋一番……


    好在方炎之前做出的馬桶確實實用,鄉親們倒也見怪不怪,還有要主動幫忙的。


    而這時,他們還不知道,一位對他們來說可能是一輩子也接觸不到的大人物,正在馬車上千不願成不願地往村裏趕著。


    堂堂禮部尚書,正一品,就是千陽縣的縣丞這輩子恐怕也就這一次結交的機會。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此刻正在樹上割樹皮的方炎而起的。


    “娃啊,我說這是最後一次了吧?你爹我真是掉大坑了啊,竟陪你瞎折騰了。”方老爹叫苦道:“要不我們還是老老實實做那個馬桶吧,迴頭做好了還可以賣到鎮上去,那裏財主更多。”


    方炎有些驚訝地看著樹下的便宜老爹,沒想到啊,這個一直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爹竟然也有點商業頭腦。


    馬桶這玩意,在這個時代那絕對是奢侈品啊。鄉親們拿五個銅子買都心疼,可那些財主不同啊,沒看到王財主家的老婆婆,一下子就給了一袋銅子嘛。


    “行,迴頭這個我自己來,你就做馬桶吧,做好了拿到鎮上賣。”方炎安慰道,這些天讓老爹陪自己到處收集原材料,自己反正小孩一個,可老爹不同,一個莊稼漢天天不下地,看見鄉親都不好意思打招唿了。


    而且,方炎也有另一方麵考慮,自己這造紙還不知道哪天能成功呢,沒錢可不行。而老爹做馬桶還能貼補家用。


    迴家的路上,方炎就盤算起來了。


    “爹,迴頭你去鎮上賣馬桶,一兩銀子一個。”


    撲通!


    方老爹一跟頭栽倒。然後爬起摸了摸方炎的腦門,自言自語道:“大白天的說什麽胡話,這馬桶就是一點木匠活,一兩銀子,我們又不是強盜。”


    方炎也沒想到老爹這麽大的反應,隻是有些道理講了老爹也不明白。


    什麽叫奢侈品?那就是一般人用不起的才是奢侈品,價格不高怎麽行?這一次,宰的就是那些滿肚肥腸的財主。


    終於說服老爹準備賣一兩銀子一個馬桶後,方炎才發現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如何防止別人抄襲?


    現在的馬桶簡單實用,有了模型那些木匠看了就會做,到時候還屁的奢侈品啊?


    嗯,得改進,而且還要加入一些關鍵性的技術,方炎摸著下巴,嘴角釋放出奸商的微笑。


    嘿嘿……現在還不是哥造福於民的時候,而是要大把圈錢的時候!


    沒辦法,造紙業要發展,前期資金就是個大問題,這些漿糊得攪拌吧,這一大鍋的水得煮沸吧,還有那購買材料、搗碎加工、撈紙、風幹紙,都需要大量的女工來做啊。


    那就得請幫工啊,總不能永遠是自己父子二人上陣吧。


    給馬桶改進,還真難不得前世身為物理老師的方炎,首先就加進了浮標,閥門、連杆等等細節裝置。


    兩個時辰後,方炎滿意地看著眼前的改進型馬桶,除了材料不同之外,和後世馬桶已經相差無幾了。別小看了這些,就這些細節足夠難住那些從來沒有見過的木匠了。


    當然,給足時間,別人還是會仿出來的,不過方炎並不是打算靠這發家,隻是前期的一點資金累積就夠了。


    此時,他還沒有想到,有一位當朝一品大員正巴巴地給他送封賞來呢。


    與此同時,第二次的造紙嚐試正式開始了。光是準備工作就夠父子二人忙活兩天的。


    這一天,方家村突然鑼鼓喧天,直驚的村子裏雞飛狗跳的,那些下了地幹活的莊稼人也紛紛跑了迴來。


    很快村口就聚焦了百多人,這個窮鄉僻壤地山村,自打那些老人記事起,就沒見過這種場麵。


    兩排盔甲鮮明,係著紅絲綢地甲士開道,後麵跟著長長一排打鑼敲鼓的,最後是一頂紅稠大轎子。


    “我滴乖乖,這是誰家中狀元了嗎?怎麽看樣子是朝我們村來的?”張寡婦也站在人群裏,小聲嘀咕道。


    “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啊。看這樣子就是有大喜事啊。”有人羨慕道。


    “這定是京裏的大官來了。”有位胡子花白的老人一錘定音地說道,眾鄉親終於對這位大人物有了認識,原來是京官啊。那可是跟神仙一樣的大人物了。


    轎中,盧寬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問道:“哪家是方炎家,速速前去,別耽誤了老夫功夫。”


    隨行的是千陽縣丞,頓時屁顛跑了過來,正好站在了張寡婦前頭:“哪家是方炎家,速速帶我們前去。”


    一眾鄉親紛紛愣住了,竟是沒一個迴答的,最後還是張寡婦緊張地迴了句我知道。


    而此刻的方炎雖然也聽到了外麵的鑼鼓聲,然而他卻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撈紙!


    這可是一個很細致的技術活,最是考驗一個人的耐心了。終於,方炎長長地唿出一口氣,一切完工了,隻等過幾個時辰風幹了。


    這一次經過數十個地方的改進,鐵皮上的紙張終於像那麽迴事了,至少看上去光滑平整了。


    “方老爹,快點出來。”


    鑼鼓聲越來越近,一行人也終於到了方炎家的草屋前。


    方老爹一臉黑炭地從牛棚裏跑了出來,他剛剛燒開了整整一缸的水,可是心疼的不得了,費了他整整三捆柴禾呢!


    “啥事……”後麵的話方老爹就說不出來了,張大了嘴巴幹看著,麵前數十個威風凜凜盔甲鮮明的衛士徹底把他鎮住了。


    “老漢,方炎在啊?”縣丞問道。


    “啊?”方老爹原本還愣神呢,聽到方炎二字終於迴過神來,接著差點就跪了下來:“官老爺啊,我家炎兒少不更事,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他計較啊,我老漢……”


    後麵的話沒說出來,方炎已經站在他身邊了:“爹。”


    “你就是方炎?”縣丞連忙問道。方炎點點頭。


    這時,一直待在轎中的盧寬終於下來了,他隻想早點完成封賞然後迴京。


    然後……一切就跟演戲似的,方家村的這一百多村民終於見識到了什麽是聖旨。


    鄉親們別的不懂,可是‘良田五十畝、銅錢兩萬貫’卻聽的清清楚楚。一時羨慕的嫉恨的紛紛四起。


    之前一言斷定是京官來了的花白胡子老爺爺再次一錘定音:“老方家的祖墳,這次真的冒青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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