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公子霸王一樣的人,想不到也會有這樣的結局。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林清音正感慨著,就見林鎮邪神色大變,喃喃自語:“不可能,他怎麽會死呢?”滿臉的不敢置信,隻是不停搖頭。見了他這副樣子,林侯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作勢就吩咐書銘去拿鞭子,竟是要活生生抽死林鎮邪這個兒子。


    若說方才還不明白,現在就恍然大悟了。林清音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看了癱軟在地,神色倉皇的林鎮邪一眼,臉色說不出的複雜。所料不差,應當是林鎮邪為了替林碧波出頭,和曹大公子起了衝突,失手將他殺死樂兒。


    殺人償命,這是小兒都清楚的話,若死的是平頭老百姓,或許憑著林家的權勢,再花上些銀子,也就蒙過去了。但偏偏是曹大公子,隻要他尚未和曹老爺斷絕父子關係,他就是曹家名正言順的世子爺,就這樣死了,曹家那邊隻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再者就是林侯爺對於兩個兒子的要求一向嚴格,發生了這種事情,就算和曹家和解,不被官府追究,林鎮邪怕是也要丟了半條性命。林清音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但當著她的麵鞭笞林鎮邪,總讓人心裏有些不安。 林清音忙應了一聲,起身欲走之時,林鎮邪卻衝了上來,抱住了她的小腿,“二妹妹,你替我求求情,父親正在氣頭上,會打死我的”這時候,倒是知道害怕了。林清音低著頭,看著他滿臉的哀求之色,唯有歎息。


    也不知林鎮邪是當真不懂,還是膽小怕死。虎毒不食子,林侯爺下手再重,也不會當真要了他的性命。被打上一頓,林侯爺氣消了,自然會想法子替他周旋。可若是不打,心裏就憋著一股氣,說不定到時候就直接將他交給官府發落了。


    林鎮邪若是若是能想通其中的關節,說不準還會巴不得挨這一頓打,至少保住了性命。事到如今,曹大公子的死已經無可挽迴,唯有想著怎樣收拾殘局才是最好的。林清音一咬牙,就別開了頭,“二哥你闖下大禍,唯有如此才能令父親消氣……”也算是暗中點撥了。 林清音一得自由,立刻就同林碧蓉出了屋子。


    院子裏,一陣冷風襲來,吹得人清醒了三分。


    卻說齊洛城發現小廝的異常以後,不一會就告辭,一路上一言不發,一直到了林府外,才悄聲問:“怎麽迴事?”那小廝名叫九兒,在家中排行第九,由於家貧被賣入了齊家,打小就跟著齊洛城,對於自家主子的心思,往往也能猜到五六分。見了他的臉色,卻有些不安,隻覺隱隱有幾分嘲諷之意,但也容不得他多想,隻說道:“宮裏來人了,說是皇上有急事召您進宮。”


    想來也隻有這事能夠令九兒大著膽子在林家正房探頭,齊洛城微微頷首,也不打道迴府,徑直上了馬車,“進宮”九兒就在後頭一路小跑跟著,“少爺,您不換官服?”近日雜事繁多,齊洛城忙得不可開交,此時半眯了眼,不以為意的說道:“既然是急事,也不講究這些虛禮了。”…


    九兒也就不說話了,半晌忽聽得齊洛城哧的一笑,“所謂的大家閨秀,也不外乎如此。”九兒一愣,下意識的想到了林家二小姐,然而又哪裏能挑破,隻裝作糊塗,“個人有個人的品性,大家閨秀大抵也有不同,隻看個人罷了。”


    屏風後的人影旁人雖看不分明,但齊洛城自幼習武,生得一雙明目,分明看到那晃動的珠簾後一扇屏風中綽約的人影,身上的配飾皆為貴重之物,並非丫鬟所能佩戴,思來想去,也唯有林家二小姐。早前兩位媽媽將林家二小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如今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他本不是如此拘泥守舊的人,隻是隨著婚期漸近,對於這未過門的妻子,總有著諸多的抵觸之感。心裏也有些煩躁,聽聞林家二小姐生得傾國傾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又是林家唯一的嫡女,本該是極好的親事,隻是,他偏偏不喜歡。如他這般風裏來火裏去,幾次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的人,內心深處,卻有著誰也不能觸及的秘密。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


    初時隻是很想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到最後那種期待漸漸的變了,好像不知不覺中,將等待那個人,當做了生命的一部分。閑暇時總是會想,那個人喚作何名,家住何方,為何會在廟裏出現。說來可笑,他連那人的模樣都不清楚,隻隱約記得她的聲音清脆,如同山穀裏靜靜流淌的泉水一樣,又好像山風拂過林間,讓人無時不刻不懷念那種愜意的感覺。


    他無數次的懊惱和後悔,當日傷重不假,可若是留心,也並非看不清那女子的麵目。隻是由於失血過多,頭暈目眩,支撐不住,竟倒在了雪地上。再後來隻覺得一股淡淡的幽香將他環繞,是那女子攙扶著他到了禪房,他著實是乏了,才會沉沉睡去。半睡半醒間,身邊似乎來了陌生人,說了幾句話,也聽不清是什麽。再次醒來之時,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悉數包紮了起來,看樣子是大夫來過了。


    他強撐著坐了起來,環顧四壁,早已不見了那女子的身影,茫茫然有所失,隻盼著能再見她一麵。其實那時候,也不知這種渴望叫做什麽,隻知道很想當麵道謝,也為自己的冒失莽撞致歉。豈料他從午時等到黃昏,再等到日暮西山,天色黯淡下來,雪光照在禪房的窗欞上,映出滿地參差的影子。他終於明白,那個人是不會再來了。


    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一般,若非枕邊遺留著她的帕子,幾乎就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帕子的一角繡著一個音字,也不知是用了怎樣的法子,那個字絲毫沒有凸出的感覺。他雖對女紅不甚了解,卻也可以猜到那女子的蕙質蘭心。他私下裏揣摩著這個音字可能是那個人名字裏麵的一個字,但茫茫人海,想要找尋名字裏嵌著音字的,談何容易


    誰也不會了解,當時的他,被三皇子所派的殺手追殺,他人單力薄,若非靠著平日苦練的輕功,幾乎就要喪命在廟門前。咬著牙,一股氣逃入了廟中,躲在灌木叢中,才勉強躲過一劫。那時候天寒地凍的,他饑寒交迫,本以為自己的生命就要終結在此了,誰知道這時候卻出現了轉機。


    不得不說,那個人的出現,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裏,唯一的亮光和溫暖。


    齊家受宮中的風波影響,這麽多年一直在鄉野中,他見慣了世態炎涼,人心冷暖,卻從來沒有遇見這樣的一個人,會在他臨死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手。無論當時她懷著怎樣的心情,不可否認,齊洛城將再也無法忘記那個人。在這一年的時間裏,經曆那麽多風霜,屢屢想起她時,心裏有一處蒙上了一層暖色,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勾起了嘴角。


    齊洛城覺得自己的這種情愫,或許就是詩經裏麵所言的愛情了。隻是費盡心思,也無法覓得那人的蹤影。他事後也曾返迴廟中詢問姑子們,隻是誰也說不上來誰曾經來過此地。這廟中香火太旺,每日都有不少達官貴人來臨,更有些是隱姓埋名,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他就這樣失去了她的音訊,但仍舊有著一股執念,覺得隻要他一直尋找下去,總有一天,會找到那個人。


    隻是他沒有等到那一天,皇上並沒有給他等待的機會。新帝登基,帝位需要鞏固,自然要拉攏燕京城這些百年的世家,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聯姻。他未娶,林家有女待字閨中,在皇上眼中,這是最好的姻緣。他並沒有拒絕,再如何不願,他也是臣子,君臣君臣,先君而後臣。


    齊洛城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中,從懷中再次掏出那方帕子來,小心翼翼的攤開,放在膝頭,摩挲著音字的那一角,反反複複的看,不知何時,眼裏彌漫了一層柔情和溫暖。這麽多年,從未出現過這種眼神。若是被旁人看見,隻怕是會吃驚許久。


    那個在他的生命裏,隻留下驚鴻一瞥的女子,如今,又在何處呢?她是否還會記得,當初自己的舉手之勞?又是否會記得那個冬天,漫天的飛雪,還有那密密的灌木叢?或許記得,或許不記得,但毫無疑問,對於他這個人,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吧。


    這樣想著,心裏忽而悵然不已。隻是,已經無法挽迴了。


    有些人,覺得美好,遠遠的看著,靜靜的想念就好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卻聽見外頭冷不丁傳來九兒的聲音:“少爺,到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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