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他的聲音太小,湯亞並沒有聽清。


    等車輛融入到車流中,丁玉才收迴張望目光,轉身往小區裏麵走去。


    這種老舊式的小區,大部分都是住戶從裏麵搬出去, 像今天搬進來的讓他有些好奇。


    反正考試也考完了, 他也不想去思考未來, 眼下也沒有其他事,丁玉索性站在小區邊上,看裏麵的人忙忙碌碌。


    足足三輛車停在小區過道,將整個道路擋得嚴嚴實實。搬家工人們魚貫而出,丁玉還注意到有些行李上都貼了經過海關時的標簽。


    難道這個人是從國外來的?


    想到國外,丁玉便想起沒有讓李墨安聽到的迴複,再一想到不辭而別的少年,他心中滋味百般交雜,眼睛也慢慢紅了起來,但也隻限於紅。


    或許連他都沒有察覺,若是平常遭受到這樣的情況,他肯定會躲在一邊哭。


    現在卻毫無感覺,甚至還能對上從車上下來男人的眼睛。


    對方至少有一米八五以上,丁玉一米八的個頭還要比他再矮上些,兩人站在一起時畫風是兩個極端。男人身穿簡簡單單的黑色立領襯衫,最後一顆扣子扣到最上方。


    雖然連城清晨的氣溫並不是很高,也還存著燥意,幾乎沒見過大夏天裏不將皮膚露在外麵,丁玉歪歪腦袋,猜測他會不會是吸血鬼。


    被這個荒謬念頭逗笑,他沒有壓得住臉上笑意,正巧又有陣風過,帶起他劉海,露出隻有巴掌大的臉蛋。


    正巧,男人彎腰抱起腳邊的綠植,抬頭正好看到丁玉微笑。


    沈秋剛下了飛機,便帶著家當風風火火來到先前看上的小院子,據說這小區常住人口並不是很多,到了夜晚尤其寧靜,非常適合他工作與養病。


    唯獨隔壁住了鄰居,這是他唯一不滿意的地方。還沒調查清楚這個鄰居,他率先帶家具來到小區。


    剛下車,便看到路邊站著位極其漂亮的少年或者應該說是青年。可當風將他劉海完全吹起,一向看人很準的沈秋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因無他,麵前男生既有少年的脆弱,又恰巧中和身上獨有的漫不經心,單單站著便有讓沈秋將他畫下來的衝動。


    當視線注意到丁玉膝蓋,他目光微凝,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熟。


    或許是他盯住對方的時間有些久,導致擁有李墨安畫中膝蓋的青年收斂眼中笑意,目光也露出微微警惕。


    再一次停頓後,青年率先轉身離開他視線範圍內。


    並沒有將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可等晚上沈秋出來時,卻看到圍欄之隔的小花園裏,蹲著白天見到的青年。


    對方並沒有發現他,隻是盯著樹下一片狗尾巴草發呆。或許是他神情太過於專注,導致沈秋在他麵前來迴走了幾步都沒有發現。


    自從在小區裏跟那位看不出年紀的男人對視,丁玉覺得他長得有點像三十歲,可身上氣質卻又有點兒靠近四十,但仔細一看他頭上的白發,如果說五十或許都有人勉勉強強相信。


    忽略白天見到奇怪的人,丁玉現在隻想迴家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行走間,丁玉注意力又落在門外信箱上。


    迴憶起他第一次打開信箱,裏麵出現的白色信封,又迴想到李墨安匆忙跑過來,將信件拿到手裏,原來事情從那個時候起便有了端倪。


    隻可惜當時他的心思並不在這裏,所以也沒有發現異常。如果不起疑心還好,一旦讓人覺得整件事情中有不合理的地方,丁玉便能摸索出少年曾刻意隱瞞的東西。


    等丁玉推門而入站在玄關門口,當他低頭換鞋時,才注意到腳上穿的完全是兩雙不同的鞋子。


    說得通方才那人怎麽總是盯住他,丁玉後知後覺都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在中心公園沾染上的泥土早已掉幹淨,李墨安的鞋對他來說有些偏大,眼下看來像極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般滑稽不堪。


    盡管他對這些衣服的牌子不甚了解,但丁玉蹲下後掏出手機對準沾滿泥土的鞋子,桃子軟件蹦出來的詳情頁麵上帶著的零,讓丁玉陷入短暫沉默。


    他默默地收起手機,將沾滿泥土的鞋放到玄關最外麵,連同那隻好的一起。


    鞋子事情像是個起因,他迴憶起李墨安當時所說,每月四千塊錢住在居民樓裏。


    明明當時聽上去沒有異樣,可現在看來卻覺得有些可笑。李墨安還說花的遺產,估計也是尋了個欺騙他的理由。看著房子裏這些滿滿的家具,丁玉自然也不相信這是幾千塊錢買來的二手貨。


    空氣中的冷木香似乎還未散去,給丁玉一種李墨安還居住在這裏的錯覺。


    可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丁玉右腳踏上樓梯口,卻如灌了鉛般邁不上台階。


    明明是李墨安偽裝了身世,又拿其它名字換取他信任,丁玉內心全然沒有被欺騙的憤怒感,隻有人去樓空的悲哀。


    直到現在丁玉都沒有意識到,他並不是在為李墨安騙他而感到難過,而是連少年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的遺憾。


    等他將地板上的泥土掃去,又拿起拖把將整個一樓的地麵拖得幹幹淨淨,他忙碌時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並沒有露頭,所以丁玉也便忽視了幾乎不易察覺的痛苦。


    動作間來到廚房,丁玉注意到已經老去的炒菜,如果他離開前將東西放到冰箱,也不至於徒留下無法入口的氣息。將精心準備的晚飯都扔到垃圾桶,他幾乎脫力一般坐在餐椅上。


    明明廚房空無一人,可他似乎看到少年係上圍裙站在料理台前,鼓搗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


    耳邊似乎都出現了水龍頭衝洗番茄的嘩嘩聲,等丁玉迴神,隻見水龍頭緊閉哪有水聲。


    真奇怪。


    右手撐住額頭,丁玉盯住桌麵沒有吭聲,明明李墨安不在這兒,他卻覺得這座房子裏哪兒都是李墨安。


    不知道自己這是發病初期,丁玉推開椅子起身上樓,經過一夜的奔波,皮膚上黏膩令他極其不舒服。


    站在浴室裏時,腰間似乎橫著一條屬於李墨安的手臂,熱度透過單薄衣物源源不斷傳來,燙得丁玉幾乎站不住腳。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晚李墨安握住他時手心裏的溫度,以及蒸騰霧氣和嘩啦水聲,微晃的浴簾和令人麵紅耳赤的喘息聲。


    眼下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丁玉突然提不起來任何力氣,他也不想再放水洗澡。隨意擰開花灑草草衝幹淨後,便光腳離開了浴室。


    整棟房子中冷木氣息最為濃鬱的便是臥室。隻是單單站在臥室門口,丁玉視線便不受控製,唯獨落在李墨安的枕頭上。


    白色枕頭中心微微下凹,那是李墨安躺著時留下來印記。


    丁玉默默上前,站在屬於李墨安的那一邊。空氣中的氣息隨著他靠近,讓那股冷木香更為清晰,以至於丁玉以為,他現在被李墨安緊緊地抱在懷裏。


    當少年存在這間房子裏時,從來沒有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會如此明顯。當人離開了,這棟房子每寸空氣似乎都浸滿他的味道。


    青年烏亮眼睛看著人曾躺過的地方,麵部神情讓人猜不透他心底所想,直到窗外傳來一陣巨響,丁玉才猛地驚了神似的抬頭。


    聽這乒乒乓乓的東西,隔壁似乎來了位新鄰居,但這並不是丁玉眼下關心的東西,不敢看空蕩蕩的床邊,他逃一般離開臥室。


    直到從樓梯下來站在客廳裏,丁玉跌做坐在沙發上。


    緊繃一整晚的神經此刻猛地鬆懈下來,他渾身無力躺在沙發,盯著天花板的吊燈發呆。


    他現在也覺不出來自己內心是什麽心情。


    昨晚記憶似乎開始漸漸淡去,耳畔似乎傳來中心湖畔的水聲,他渾身隻剩疲憊過後的空虛,連同手指都發軟抬不起來。


    隻是這個時候,丁玉還以為是他太累,沒有發現到藏在心底的撕心裂肺的痛意。


    第124章


    ? 困倦 ◇


    ◎陰謀與囂張◎


    從上了飛機那刻開始, 李沫心中情緒就沒安穩過,她坐在前麵,李墨安被單獨放在後麵的小隔間。


    隔間艙門緊閉, 她也不知道李墨安到底醒沒醒。


    飛機除了偶爾有機組人員過來送些水, 幾乎沒有任何人站起來走動, 她視線從窗外大片雲彩收迴,落在對麵的李老爺子身上。


    老人正翻看著張報紙,臉上神情平淡,看不出此刻心情。


    不敢詢問李老爺子這次迴國的意圖, 是故意將李墨安帶走還是什麽其他原因。


    李沫隻得默默低頭,視線重新落迴到手中記錄表上。上麵記載李墨安在國內幹的事,唯獨重點標紅的便是畫廊。


    堂堂李家二少爺還有閑情逸致在一些不出名的地方掛畫,她當時知道後有些驚奇,卻沒有說什麽。


    迴憶起當時她剛進畫廊, 李墨安坐在櫥窗前支起畫架, 在他周圍站了一圈人。


    她還以為是在找事,匆匆忙忙上前一看,結果李墨安正是在作畫。她也跟著那位大師學過段時間, 可實在是一竅不通便轉行做了其它。


    所以等李沫靠近, 一眼認出來畫上人應該是為成年男性。


    知道李老爺子安排的人就在附近, 在沒有確定老人這次歸國的目的,她是萬萬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走上前摘下墨鏡,讓對方注意到自己,並借了貼麵禮的掩護, 示意李墨安將畫改成她自己。


    雖然不知她這樣做的意圖, 李墨安注意到她眼神後收起驚訝, 將原本打草稿的換成了她。


    而資料上寫著的另一個人,便是連大的大三學生丁玉。李沫猜測,如果當時不是她到了畫廊,李墨安想畫應該是這位青年。


    或許是她發呆時間太長引起注意,坐在對麵的老爺子收起手中報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小年紀發什麽呆。”


    像是被這一句話驚醒,李沫慌忙解釋不是因為過於勞累而心神不寧,她隻是擔心後艙李墨安的反應。


    畢竟麻醉的劑量並不深,現在已經過去了近一個多小時,藥效已經過去,他應該就在這段時間內醒來。如果不是他們在飛機上,她還不知道少年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可老爺子有些不以為然,看起來並不像是擔心,他將報紙疊起放在麵前桌子上。


    “沒什麽好擔心。”


    就算這麽說,可李沫還是握緊手中文件夾。不是她擔心,而是根據她所知,這個弟弟本就是非常固執的死腦筋,別看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一旦看上不得到手便會絕不罷休。


    像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李老先生眼簾飛速一抬,目光在她身上一掃:“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參加所謂的宴會。”


    這句話像是開始,不知何時機組人員也不再來迴走動,除了偶爾的細微氣流晃動外,李沫隻能聽到她自己的唿吸。


    不等人反應,原來安靜緊閉的艙門突然傳來重物撞擊聲,緊接著便是保鏢們的驚唿,連續不斷的動靜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像是重物砸到了門上,要不是門比較厚實,李沫發誓李墨安會用輪椅將那些東西砸出一個洞來。


    看來是藥效過去,李墨安醒了。


    撞擊聲隻是一個開始,又在幾次大到令人心顫的聲音後,後麵恢複到原本安靜。但李沫知道這並不是停息的標誌。


    果不其然,隨著□□□□的聲音清脆,一位保鏢匆忙將房門打開。


    李沫注意到他腰間空空蕩蕩,而站在人群之中,向來冰藍色冷靜眼睛已變成血紅的人,不是李墨安還能是誰?


    看到他有一天拿著槍對準家人,李沫當即站起擋在李老爺子身前,她強裝鎮定壓下心中翻湧,拿出姐姐的架子準備教育李墨安。


    目光在對上少年人的眼神時,她沒由得感覺到身後一股陰涼。明明隻是短短幾個月沒有見,她竟然不知道當年在花園裏默不作聲繪畫的少年,已經長成了可以參與廝殺的獵豹。


    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怎麽開口,還是李老爺子點點拐杖示意她從麵前離開。


    無法形容醒來便發現自己被帶到飛機上的震怒,李墨安顧不得被束縛時帶來的不適。奮力掙開後看向不敢上前的保鏢。


    等他從後麵出來,心中怒火壓抑不住,他現在腦海裏隻剩下如果丁玉發現他不辭而別,青年心中會怎麽想,


    即便是再迴去找,那麽肯定也不會像之前那般親密無間。如果說世界上最了解丁玉的異性是湯亞,那麽李墨安便能憑借短短一個月時間,快速占據丁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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