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又迴來了,以高調、張揚、不容讓人忽略的方式,告訴丁玉他這次不會再讓人逃脫。


    


    就算死亡化成灰,丁玉也要讓麵前男人消失在世界上。他稍微後退幾步,沉了眉眼盯住雲修然的臉:“不記得。”


    “真的嗎?老師會傷心的。”


    毒蛇從幾米高的樹上盤旋而下,將被人遺忘的小奶貓一圈圈包起,直到讓他退無可退。


    麵前人的笑容就是丁玉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可湯家像是有備而來一樣將大門緊閉反鎖,湯亞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父母捂住嘴巴強行帶下去,整個院落就剩丁玉同雲修然兩人。


    盛夏陽光直射下,男人身上散發的煙臭味令丁玉頭暈眼花,但不想在這種人麵前露怯,他伸手扶住了身旁的小樹。鞋跟落在木質台階的脆響催命符咒,竟然與地下室的水滴聲重合,外加宿醉的身子提不起任何力氣,丁玉甚至邁不開腳逃脫。


    湯亞憤怒尖叫似乎相隔很遠,而雲修然向前走了幾步後站在原地不動,陽光遮去了他麵容神情,丁玉跌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我還以為你會跑呢,”男人聲音如毒蛇般鑽入丁玉耳朵,他微微一笑,“怎麽還坐下了,寶寶?”


    最後兩個字令丁玉渾身發顫,心理加生理的不適讓他無法唿吸。石桌上放了個茶壺,丁玉伸手慢慢摸向壺把手。先一步察覺他意圖,雲修然嘴角的笑容更大了:“聽說你想跟湯家撇清關係?這個茶壺砸在我身上,不知道你是要先賠我這個腦袋,還是再賠湯家幾萬塊錢。”


    似乎不將丁玉逼急眼就不罷休,他單手插兜靠近,最後定在丁玉麵前,伸手將他手裏的茶壺抽走:“乖一點,不要總是想著殺掉我。”


    恐懼令人大腦處於空白,丁玉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辦,目光觸及手腕上戴著的頭繩後迴神:對,安墨!他不能就這麽任由雲修然牽著鼻子走,他還有安墨需要照顧。


    想起那位身世與他相似,總是站在身後喊他哥哥的少年,丁玉原本張開的五指並攏,嘴唇因害怕有些發白。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手握成拳瞄準雲修然腹部擊去!


    猝不及防,雲修然被揍得彎下腰,無框眼鏡後閃現一絲錯愕,似乎在質疑丁玉為什麽能靠自己便揮出拳頭。


    當年那一周,他應該給丁玉塑造以後見到他隻能害怕的心理暗示才對。


    雖然力度對雲修然來說深唿吸幾次便能調整痛感,但卻是結結實實挨了丁玉一拳,他食指扶住有些下滑的無框眼鏡,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能進行反擊的小奶貓,永遠比一根漂亮木頭來的有趣。


    就算不知道他為什麽在笑,丁玉咬住下嘴唇不吭聲,剛想轉身逃走卻被身後傳來的力度重重歪在桌子上。原本就有些傷的後腰磕在石桌邊,疼得他眼前一黑瞬間翻湧出淚花。


    不能哭!


    深知這樣隻會讓雲修然更興奮,丁玉拚命眨眼掙脫他的控製,雙手卻被雲修然單手握住拉高按在桌麵上,身體不受控製挺起胸膛。


    不同於被李墨安這樣對待時全身過電般酥麻,他快要被男人身上的臭味熏吐,淚眼汪汪屈膝向雲修然膝蓋踢去,卻不料撞出淤青的腰一動生疼,生生逼得丁玉力度在半路軟下,雙腿無力垂在桌邊。


    滿是嘲諷的輕笑從頭頂傳來,男人脖間的領帶垂落搭在丁玉身上,細微重量卻讓丁玉有無法言說的沉重。他用盡全身力氣扭動身子,想掙脫開控製,卻在不經意間揚起了脖頸,露出昨晚被李墨安吮吸到深紅的喉結。


    那片顏色在他如玉般肌膚上格外顯眼,就像滿天白雪裏升起的篝火堆,灰色煙霧直直穿透夜幕,以不容忽視的態度宣告這個青年是他的所有物。


    像是被人在地盤上狠狠甩了一巴掌,雲修然原本一絲不苟盡數梳在腦後的發絲垂落,幾根落在了額前遮住他眼底的狠光。


    “昨晚你在哪呢?”


    他昨天第一次跟丟了丁玉,明明還是湯亞的車牌號,車上卻像是坐了位反偵察能力高到可怕的家夥,不出幾分鍾便讓他跟丟了人。隻能說明肯定有人也盯上丁玉,至於他是誰又是什麽身份,雲修然卻毫無所知。


    趁著他愣神機會,丁玉深吸口氣掙脫雲修然的禁錮,忍住後腰傳來的劇痛掙紮起身,踉踉蹌蹌朝門外跑。


    索性下人都被湯父拉走,被踢他狠狠踢了腳的雲修然捂住小腹扶住桌麵說不出話,眼睜睜看著丁玉開鎖跑了出去。聽到外麵動靜的湯父趕緊跑出來,見到這幕後驚訝爾後暴怒。


    “兔崽子!”


    隨後跟來的湯亞發絲淩亂,見到大門敞開反而鬆了口氣,顧不得臉上紅腫巴掌印,她想追出去將丁玉送到安全的地方。


    隻可惜,她剛想邁開腳,卻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名少年讓她率先就是為了引走雲修然視線,如果無論去哪都能定位到丁玉,隻能說明她的車上安裝了追蹤器。再加上昨天少年在車上不知道碰了什麽地方,才讓今天雲修然直接找到家裏,迫不及待想要將人帶走......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現在唯一能護得住丁玉的反而是那位不知底細的窮畫家。


    “昨天你們出學校,車上除了丁玉還有誰?”雲修然瞬間反應過來,狹長眼睛死死盯住湯亞的臉,毫不顧忌她的父母就站在後麵伸手,提起湯亞的衣領:“說話!”


    湯亞卻從未怕過麵前男人,就算被這樣抓著她也毫無畏懼:“還能有誰呀?”


    完全分辨不出她是不是說的真話,雲修然眼神愈發陰冷,如準備隨時出擊的毒蛇:“你們湯家最好不要騙我。”說罷不顧湯父在身後驚慌失措的挽留,他甩開湯亞大步流星出了院門。


    她整理好衣襟,還沒來得及平穩唿吸,湯父暴嗬乍響院落:“你在犯什麽癔症!將丁玉給他,你以後也不用守著那個上不了台麵的破酒吧!”


    “丁玉是人!是在我們家住了十幾年的人!你就沒有一丁點良心嗎?!”


    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笑話,湯父滿是橫肉的臉上扯出皮笑肉不笑。


    “我要是有良心,你能享受到現在的生活?”


    第55章


    ? 畫像 ◇


    ◎握住他了◎


    昨晚跟畫廊負責人談了不少合同, 又處理不少李墨晟發來的東西,離開前還直接買了張三米大床。


    等李墨安準備迴家時天邊已經由黑夜轉為透亮,好久沒有這麽高強度工作過, 跟丁玉呆久連作息都正常, 猛地來這麽一下還真讓他吃不消。


    為了避人眼目, 他特意將車換成了普通車的外殼,車裏麵卻還是按照先前頂配安置。等李墨安關門上車,坐在前麵兩位保鏢對視,又從後視鏡裏打量他現在心情如何。


    最近過的都是平常日子, 他們甚至忘記當年在槍支炮彈中穿梭的時光,唯一能使得保鏢腎上腺飆升的隻有每周五下午去商場瘋狂采購。


    “有事?”


    沒有青年跟在身邊,李家二少純粹就是一個人形製冷機,甚至都不需要在炎熱夏季開空調,都能將保鏢凍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少爺。”


    開個頭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坐在副駕的保鏢大哥推了推黑色墨鏡, 麵色一本正經進行匯報:“丁大爺出門了。”


    猛聽到這麽個稱唿,李墨安臉上一片空白,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丁玉。


    “別這麽喊他, ”揉了揉眉心, 他準備在迴去的路上閉目養神, “有人跟著嗎?”


    “有。”


    似乎覺得保鏢說的都是廢話,李墨安抬手準備升起隔音板,保鏢這才如黃豆射手附身:“少爺進了富人區最後衣衫淩亂跑出來。”


    車內空氣沉默,直到保鏢麵麵相覷,後座少年才一撩眼皮, 聲音是淬了冰的冷意:“怎麽, 還要我吩咐怎麽做?”


    立馬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沒等他們再次開口,隔音板將車內環境分成兩個世界。


    汽車緩緩發動,李墨安閉目養神,頭靠在椅背上不吭聲。


    懶得放任地頭蛇肆無忌憚在連城撒潑,要是他有天因李家吩咐迫不得已離開,說指不定丁玉再被毒蛇反咬。除了雲修然,就剩口口聲聲說著對丁玉好的湯家。


    就連這部分資料也像約好似的,李墨安第一次經手的全是所謂包裝後的虛假信息。


    友人意外去世,留下遺孤獨活,含淚幫忙打理公司事務,幾年後發家搬離了先前住宅。看到這些李墨安都想笑,難不成還真有人信這套說辭不成?


    對於湯家來說別人信不信不重要,湯父心裏能得到安慰覺得自己沒錯就可以了。


    實在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打著什麽算盤,李墨安興致缺缺翹起二郎腿,眼中滿是看弱智的嘲諷。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筆電,滑動幾下調出丁玉所在位置發給保鏢。


    正巧李墨晟又傳來十幾封有關國內行業發展情況,隻掃了眼李墨安便百般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你確定這些要我處理?】


    


    【畫廊交接完畢,有關服裝和模特的公司已經交接完畢,我再幫你做最後一件事就是去分析這些壓根不著調的數據?】


    【你要去時尚圈混?父親知道嗎?】


    不等李墨安迴複,又是一連串消息彈過來。


    【之前不是還討厭這個行業,你不是說裏麵都是毫無技術含量的快錢與暴利,完全沒有成就感?】


    有時候丁玉的糊弄迴複手段挺好用,李墨安隨手發過去一個句號合上筆電,任由對麵人胡亂琢磨。說到這個,他還得給想一個理由給丁玉解釋哪來的錢買的家具。


    就算是拿遺產擋槍,也不能動不動就買個六位數的床吧?


    從不肯降低自己生活標準的李墨安歎息,隨便跟丁玉扯個畫被看上出大價錢賣掉好了。他是真將小別墅當成自己未來跟丁玉的家,一點點慢慢往裏麵填補東西。


    可惜後來,他終究沒能在擁有漂亮陽台與花園的家住太久,甚至短到在他生命裏激不起任何波瀾。


    隻要步入夏天,連城熱的連狗不願意在白天出來,擠擠攘攘的商場與步行街成了人們避暑的最好去處,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在路邊坐了位眼眶通紅的青年,也沒有引起多大注意。


    將自己淹沒在人群之中才會獲取些許安全感,丁玉不敢靠坐在長椅背,他的後腰現在還火辣辣地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了一大片。


    手腕已經被他搓到泛紅,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些許血絲,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般固執重複相同動作。直到落手下去便會疼到五髒六腑,丁玉才默默鬆開手指垂在半空,盯住腳尖的菱形石磚出神。


    就算他再傻,也能察覺雲修然跟湯家絕對有點關係。


    為什麽偏偏他那一年學校突然將心理醫生換掉,為什麽明明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下室卻要拖了近一星期,為什麽湯亞會突然變得極其警惕,生怕他會被其他陌生男人帶走。


    這些種種都堂而皇之表明湯家從他高中開始,不或許更早,便有想讓他被雲修然帶走的念頭。


    多年來的陪伴變成梗在喉嚨的苦澀,就連心中最後一點愧疚消失殆盡,小時候的記憶隨著一場高燒遺忘,丁玉不知道在他被帶離家之前都發生過什麽。


    他偶爾會向湯父提起父母的遺產,得到的都是丁父千欠錢已經沒多少財產,還有不少是湯家幫忙還上的。說他衣食住行都依靠湯家,還要惦記那些值不了多少錢的東西。


    正在念初中的丁玉臉皮薄、眼眶淺,被湯父這麽陰陽怪氣一說,本就寄人籬下敏感的心更加不安。覺得自己提出的問題算得上是狼心狗肺,所以丁玉從那天開始,便想著怎麽以最快的速度賺錢還湯家這些人情。


    眼下看來,好像也不需要他還,湯父已經找到最快速還錢的辦法了。


    無法表達出來心中欲哭無淚的滋味,丁玉吸吸鼻子抬頭,目光落在上方弧形的顯示屏,盯住一條醜醜的小魚遊動。


    落單又孤獨,多像他。


    不知盯了多久,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發生擁堵,直到在前麵圍城了小圈,圍觀的人都快擠到丁玉身邊,他才恍惚間迴神起身。


    “哎哎哎,小帥哥別走啊!”


    見丁玉想要離開,守在他身邊的大媽慌忙張開手臂攔下他,揚揚下巴示意他不要動:“人家小夥子還沒畫完呢?”


    什麽畫?


    丁玉一臉茫然,勾住帽子的手晃動,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嗨呀,感情你沒注意到呀,我還以為你們是一起的,”大媽嗓門洪亮,揮舞雙手示意眾人散開,“喏,就是那裏,有個小夥子畫了你好久,就差最後一點了。”


    她的聲音像是符咒,人們聽著她的指揮一層層轉開身子,露出坐在最裏麵慢慢移動右手的少年。


    少年黑色發絲隨動作晃動,望向丁玉的藍眼睛專注的可怕,仿佛周圍人群都不存在,隻能看到小小的他。大媽說的最後一點真的就是一點,等鉛筆放在畫架上的聲音傳來,少年旋轉畫架將素描人像正對丁玉。


    不同於現實丁玉身邊的空無一物,畫中有好幾條或趴或臥的伯恩山,已經站在他身後默默陪伴他的少年。


    “哥哥。”


    就算隔著好幾米的距離,可丁玉還是透過人群的掌聲與驚歎聽到李墨安的聲音,像往常一樣聲調微微上揚,最後落在丁玉的心尖上。


    他眼眶沒由得有些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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